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司見塵快麻了,出了門直接大字型躺在地上:“不行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剛才我幫秋谷打掃自行車棚,為了讓她趕快掃完離開不碰見林執,我一個人掃了八排,車棚一共才十排!”
封行也有點麻:“他倆打個車都能遇上,為了不讓他們碰面我搶了個出租車把秋谷撞了……”
“你好殘忍。”司見塵挪得離他遠了點。
封行:“然後他們在醫院碰上了。”
司見塵:“……”
兩個腦袋一起轉向支曉:“你那邊呢?”
“我趕時間。”支曉轉身換一道門進去,“在他們見面前直接把人解決掉。”
司見塵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內,不自信地問封行:“她說的解決掉和我理解的解決掉不是一個意思吧?應該不是吧?”
封行也看着支曉消失的方向,語氣很涼:“就是那個意思,這女人的心又硬又冷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
然後他也進門去了,留司見塵一個人在走馬燈旋轉不止的門圈內獨自淩亂。
你自己都開車撞人了有什麽資格說支曉姐心冷的?雙标是吧。
這次進門沒多久,支曉沒有先找到林執,也沒先找到秋谷,卻是先碰到了封行。
封行看到她也愣了一下,有種想要退出去看看是不是進錯門的沖動:“你跟着我進來的?”
“我先進的。”支曉更正他的說法,“要跟也是你跟着我。”
“沒有。”封行對天發誓,嘴角一彎,邪裏邪氣的挑了挑眉,“可能是被域影響了,在這裏注定要相遇的兩個人不管什麽情況都會遇上。”
“你在暗示我們三個之間有孽緣嗎?”司見塵也來了,聽到他的話大為抗拒,“不要吧,太可怕了。”
“……”師門真的容不下你了小子。
封行把臉一垮:“你想得美,這情況不是很清楚嗎,說明這是最後一個跟秋谷有關的場景了。”
司見塵立刻振奮起了精神:“幹活幹活。”
他真的受夠了,一個高中生,幹着走路上會被豬踢的活,總覺得出域後要遭反噬。
他們這次出現在一個老舊的樓道內,順着樓梯上去只有一間半掩着門的出租屋,屋內狹小,但是打掃的很幹淨,布置溫馨,看得出打理的人用了心。
廚房裏有水流聲,司見塵輕手輕腳過去偷看了一眼,用口型告訴他們是秋谷在裏面。
“這是林執住的地方。”封行小聲對支曉解釋,“我來過一次了。”
“我知道。”支曉話出口才發現自己要露餡。
“你知道?”封行立刻發現她話裏的漏洞,“是知道這是域主人住的地方,還是知道我來過?”
“呃……”他實在敏銳,支曉還沒想好說辭。
雖然是封行主動要求讓她放靈息在身上,可她也屬于偷窺了,直白的說出來實在有強詞奪理之嫌。
封行欣賞了一下支曉找理由又找不到,cpu快燒幹的樣子,心情甚好,主動幫她揭過這茬:“林執在哪?”
三個人避開廚房在屋裏找了一圈,沒找到林執,應該是還沒回來。
司見塵已經被煉出了條件反射,反正不管秋谷在幹什麽,他馬上找個借口去幫忙,讓她趕快做完離開原地,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能避免和林執碰見,但這次不行,他要找什麽逆天的借口才能跑到別人家裏去幫忙?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封行則袖子一挽表示小菜一碟很好解決,被支曉攔住了。
“這是最後一處了,先看看。”
就幾句話的功夫,林執回來了,岀租屋太小沒地方藏,三個人只能擠在一起蹲在小陽臺外。
還好是在念域裏,要是在外面,他們仨都要被懷疑不是什麽好東西。
林執應該是喝了酒,腳步踉跄,秋谷從廚房出來,表情冷漠的看着他,端出一碗醒酒湯放在他面前,去玄關穿鞋離開,走之前她面無表情地回頭:“我不會再來了,我們分手吧。”
“秋谷。”林執難過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愛上別人了。”
秋谷沒說話,默認了,低下頭關門離開。
屋子裏陷入寂靜,陳舊的木地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天花板擺動,吊着的燈泡也跟着擺動,大片大片的牆皮掉下來,轟隆隆的聲音不絕于耳,牆壁倒塌,天花板砸下來,把林執埋在了裏面。
一切歸于平靜後支曉他們再次站在了樓道裏,樓道盡頭是那間狹小的出租屋。
解決了那麽多次林執和秋谷的相遇,早就看出來他們不是司見塵胡謅的什麽跟蹤狂的故事,門裏都是兩個相愛的人日常相處的點滴,相遇認識,漸漸熟悉起來,慢慢相愛,高中畢業,告白,在一起,大學畢業,一起找工作……直到最後分開。
大概是生前相愛無法相守的不甘和被背叛的憤怒,所以林執最後的願望是要這些記憶和秋谷一起消失,既然總要分開,那最初不要交彙就好了。
他應該想要無牽無挂的離開,可他反複回溯那些日子,嘗試了很多次,怎麽都消不掉秋谷的痕跡,執念瘋漲,終于困住了他自己。
“呵。”封行不屑,“懦夫。”
死之前不能在一起,死了倒是想忘得一幹二淨。
可惜就算在自己意識裏抹去一切,這些已經發生的都不會改變,自欺欺人而已。
“因為忘不掉才會被困住,他只是想輕松點罷了。”支曉語氣中聽不出什麽情緒,像是在對封行說,又像是自言自語,“生前平和的人,死後變成陰靈不得解脫的很多,或許不到日暮途窮,人很難明白自己真正執着的到底是什麽。”
“是嗎。”封行卻像是故意和她唱反調,“我不用到死,也不用到日暮途窮,也知道我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好好好。”支曉誠懇地敷衍他,神獸嘛,嚣張自負她很理解。
她說着話,腳步不停,直接上樓進了廚房,擡手間風刃就将“秋谷”絞碎,變成一團紅色黏液。
司見塵正面目睹她的“解決”方式,感覺脖子涼飕飕的。
不過就此結束了。
岀租屋消失,變成了門外的模樣,走馬燈的六扇門變得透明,只剩一個門框,周圍也不再是黑的,司見塵摸了摸其中一扇門,手指觸到透明的屏障,門關上了。
接着門框也消失了,林執出現在遠處,朝着他們走過來。
他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一開始是少年的模樣,每走一步就長大一些,等走到他們面前,他變成了西裝革履的上班族,眼下還有兩塊因為疲倦産生的青灰。
支曉看向封行:“他的怨氣好像比不過你來送東西的時候,同樣是加班,你更不高興嗎?”
“……你都亂教了她些什麽?”封行反手勒住司見塵脖子,臉很臭的問支曉,“我什麽時候有怨氣了?”
支曉認真勸他:“你要修身養性,少生氣。”
否則很容易變兇化,世間神獸興許只此一只了,她相處下來覺得封行除了脾氣陰晴不定其他都還不錯,不想以後他兇化了還要勞煩她親自除靈。
司見塵:“就是就是!修身養性……嘎。”
封行手一緊勒得吃裏扒外的小徒弟暫時消聲,似笑非笑看着支曉:“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要你待會兒不要生氣。”支曉眨了眨眼。
封行:“……我沒那麽容易生氣。”
“好吧,那就好。”
他們剛說完,林執就走到了面前。
走之前還來道謝嗎,好有禮貌的陰靈。司見塵如是想。
然而林執看着他們,目光茫然:“為什麽她還在?”
“誰?”支曉溫聲問。
林執茫然的眼神更加空茫,說的話卻很确定:“……不知道,但她還在。”
應着他的聲音,一扇走馬燈的門在他身後浮現出來。
支曉的風刃二話不說飛過去,林執的手臂被削掉一只,下一秒就重置恢複了原樣。
——他們還在門內。
封行嘴角抽了抽。
好家夥他們忙死累活的,這玩意兒還跟他們藏了一手,旮旮旯旯他們都翻遍了,把“秋谷”和他所有的交集消滅的幹幹淨淨,他現在連人名字都不記得了,居然敢說什麽“她還在”?
他就不該這麽費勁,直接撕了域出去就行,幫人化解執念是守域者的事,他一只兇獸幹嘛守他們的規矩。
反正他向來脾氣不好。
他本想付諸行動,想到支曉剛才的話,生生忍住了。
以前就說他太弱不收他做靈獸,現在總不能讓她小看了。
別說兇獸忍不住發火,司見塵也有點遭不住,終于體會到被困在念域裏無計可施的絕望,這域別說解了,能不能出去都有待商榷,進來就得被走馬燈困死,就算發現問題打算闖出去,在門內攻擊了林執只會讓循環重置。
更絕的是域主人現在已經記不起來秋谷是誰了,想問他點什麽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會就要耗死在這了吧?
如果……
司見塵突然想起了正神山上,他在支曉的靈力影響下看到了小狗的記憶。
如果這次也能像那次一樣,看到域主人完整的記憶,說不定能找到秋谷最後的痕跡到底藏在哪裏。
“承諾……沒有完成……騙我…………”林執盯着他們,嘴裏念念有詞,空白的門內開始像跳幀一樣切換場景,但不管切換到哪裏,那些他和秋谷有關的交集都已經被抹消,他什麽都找不到。
“不對,不對……不對!!”林執憤怒地大喊,無數暗紅的黏液像水一樣從地上湧出來,掙紮着變成大團大團的怪物。
司見塵祭出靈器,怪物們卻沒有攻擊他們,它們搖搖晃晃全部沖向林執,帶着腐蝕性的黏液糊上他的身體。
林執不動也不掙紮,被怪物一爪拍碎了胸膛,聲音斷斷續續:“對了,是我……只有我死了,她才能徹底消失,背叛的人是她,她永遠別想……再找到我……”
他被腐蝕融化,和怪物們融為一體,但很快又從黏液裏生長出骨骼和身體,恢複如初。
“為什麽?為什麽我不會消失,我明明已經死了。”空洞的眼睛裏流不出眼淚,林執求救地看向支曉,“讓我消失吧,求求你……”
“林執。”支曉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林執就直直地看進她眼睛裏。
這雙眼睛裏盛滿悲憫,好像一切醜陋不堪的願望和求而不得的圓滿都在其中,會被原諒,會被寬恕理解,仿佛眼睛的主人已經過盡千帆,體會過這世間最極致的苦難和悲痛,能包容一切暗地裏不見天日的祈求。
像普度衆生的神明,萬物于她不分畛域。
林執越過那些攻擊他的怪物走到支曉面前,彎下腰,把自己血肉模糊的額頭輕輕貼在她舉起的掌心,虔誠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