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發燒
發燒
沈知年猛地睜開眼，摘了耳機挂在脖子上，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你怎麽來了？”
他說完，忙不疊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卷毛，扯了扯皺起的睡衣。許是因為太過着急，又猛地咳嗽起來，因病而蒼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只一個星期不見，沈知年竟然瘦了不少，兩頰的嬰兒肥也沒了，唇色幹澀發白，光看他這副憔悴的樣子，都能想象這場病是何等來勢洶洶。
都病成這樣了，也不知道跟她說一聲。
辛睿微微垂下眼簾，說：“沈見歲說她在家快餓死了，拜托我過來送飯。我反正也沒什麽事，過來賺點跑腿錢。”
“這丫頭……就知道麻煩人。”
沈知年說着，又咳嗽起來，辛睿拿起床頭櫃上的保溫杯遞給他，他猛灌一大口水，才漸漸平靜下來。
辛睿問：“你還好嗎？”
沈知年故作輕松道：“我能有什麽事？感冒發燒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
果然不說實話。
“是嗎？”
辛睿突然俯下身，貼着他的臉靠了過來。
沈知年的身體微微後仰，喉結滾了滾，“你……幹嘛？”
他第一次和辛睿離得這樣近，她的呼吸近在咫尺，鼻尖幾乎要碰在了一起，手指不自覺地蜷縮，抓皺了身旁的被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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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得像打鼓時，辛睿擡起手，用手掌貼上他的額頭。
她的手和冰一樣涼，如同她此刻沒有任何表情的面龐一般。而沈知年卻像是燙到了似的猛地往後挪了挪，迅速撇過頭去。
辛睿似是沒有注意到他的過激反應，平靜地說了一句：“嗯，不發燒了。”
然後直起身子，重新拉開了距離。
沈知年猛地松了口氣，像劫後餘生，可一顆心剛平靜下來，卻又很快墜落湖底，空落落，涼津津的。
他看了辛睿好幾眼，确定她不會再靠過來後，反倒又失落起來。
就只是……探個體溫嗎？
“給你帶了吃的，趕緊吃點吧。”辛睿平靜地說，“沈見歲說你生病這段時間胃口不好，總不吃飯。我覺得你可能是生病的時候嘴裏沒味道，特地帶了幾樣口味重的菜。”
沈知年興沖沖地下了床，坐到桌邊，揭開飯盒，問：“是你做的嗎？”
“我？做飯？”辛睿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想太多了，飯館裏打包的。”
辛睿這只手，握筆解題皆是滿分，但用來切菜做飯，卻是不及格的水平。
沈知年剛剛抓起筷子的手一下就耷拉了下去，“打包的啊……”
但很快，他又自己提起了精神，自我安慰似地說：“打包這麽多菜再拎過來，也挺不容易的，嗯。”
辛睿抿住唇，忍住沒有笑出來。
趁着沈知年吃飯的工夫，辛睿在卧室裏四處閑晃，仔細打量屋內的每一樣裝飾。
沈知年的卧室不算收拾得有條不紊的類型，卻也不是亂糟糟的狗窩。整體上幹淨明朗，只是難免有些淩亂，這裏掉了幾本書，那邊攤着幾件沒折起來的衣服。
卧室的裝潢和整個家保持一致，是溫暖簡潔的原木風，但也增添了許多獨屬于沈知年的痕跡。
床邊有一扇寬闊的飄窗，上面擺着大大小小的毛絨玩偶。牆上貼着一張世界地圖，标注了他曾經去過的地方。地圖旁還有各式各樣的動漫人物海報，大部分是熱血漫的男主男配，但中間，也夾雜了一張美少女海報。
辛睿站在這張海報面前，看着美少女的粉色蓬蓬裙說：“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
沈知年正在埋頭喝湯，扭頭看了一眼，将自己嗆個半死。
他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語速極快地解釋道：“你別看這個海報上是個美少女其實她本質上是個很厲害的魔法師，人家是有官方男友的就是旁邊海報上那個人，兩個人我都很喜歡只是因為沒有買到兩個人一起的海報所以就……”
“你急什麽？我也很喜歡這個角色啊。”辛睿淡淡瞥他一眼，“小時候看付費頻道，別人經常點播這個動漫，我就守在電視機前看免費的。雖然看得零零散散，但也很開心。”
沈知年又舀了一勺湯，說：“付費頻道？哦，想起來了。我小時候在這上面花了不少錢呢，特別是這個動漫。雖然是個少女漫，但小時候沈見歲在家挂吊瓶總是鬧騰，只有開了電視劇看動漫的時候才能安靜下來，我就陪着她從頭到尾全都看了一遍。”
“是嗎？那說不定……”
說不定在曾經的某時某刻，他們曾經在不同的地點，共同觀看了同一個故事。
辛睿的聲音很輕，最後的半句話，似是只能說給自己聽。
沈知年沒有聽清，追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辛睿将鬓邊的碎發別在耳後，清了清嗓子，強行轉移話題：“你……買了新手機？”
沈知年下意識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手機，搖頭道：“不是新買的。上個月我媽剛換了最新款手機，我就把她的舊手機拿來用了。”
“我以為你會重買一個新的。”
“在我們家呢，經濟大權掌握在女王大人手裏，我們想要花大錢，都得她點頭才行。我爸的零用錢都只夠買菜和買書的。”他說完，夾起一根濃油赤醬的雞腿，使勁兒扒了幾口飯。
辛睿遠遠地看着他，問：“那你竟然有了新手機用，為什麽沒給我發一條消息？生病的事，也不讓沈見歲告訴我。”
“咳咳咳。”狼吞虎咽中的沈知年突然被米飯嗆到，咳了兩聲緩過來，卻只是看着自己的碗，緩緩問道，“你……很在意嗎？”
辛睿沒有說話。
他用筷子戳了戳碗裏的米飯，“平時給你發消息，你也不怎麽回。”
辛睿說：“我回了。”
“你是指‘是’‘好’‘行’，這樣嗎？”
“這不算回複嗎？”
“可是這樣的回複……”沈知年說了一半，忽又停了下來。
辛睿不解，“怎樣？”
“沒什麽。”沈知年笑着搖了搖頭，“差點忘了，你平時說話就是這個樣子。”
辛睿越聽越糊塗。
她轉了個方向，繼續觀察沈知年的卧室。
衣櫃旁立着一個玻璃櫃，裏面擺放着精美的動漫手辦和擺件，和牆上的海報倒是極為呼應。
但奇怪的是，在玻璃櫃的最上方，擺着的卻不再是手辦，而是一個用木蓋子蓋緊的玻璃瓶，瓶內是用紙折的小星星，數量不少，灌滿了半個瓶子。在瓶子的下面，還壓着幾封信封一樣的東西。
如果辛睿記得沒錯，這種紙星星在小學的時候曾經流行過一陣，但現在的高中生早就不愛玩這個了。
這玻璃瓶個頭不大，但玻璃櫃的整個頂層都留給了它，偌大的空間竟只擺放了這一樣東西，顯得極為突兀。
辛睿本能地感受到這是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她最好不要亂碰，可不知為何，卻又覺得這瓶子特別眼熟。
心頭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沖動，像是好奇又像是其他，推着她不自覺地擡起了手。
就要觸碰到玻璃瓶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沈知年的聲音：
“等一下！這個不能碰！”
“為什……”
辛睿還沒來得及問出口，沈知年竟已縱身奔了過來，她正要轉身，兩個人面對面撞到了一起。
沈知年病中體虛卻又跑得太快，腳下緊急剎車失敗，導致重心失衡，握着辛睿的手腕忘了放開，連帶着她一起，倒在了旁邊的懶人沙發上。
幸而懶人沙發柔軟厚實，托住了沈知年的後背和後腦勺，辛睿倒在他的身上，兩個人都沒磕碰受傷。
辛睿被撞得頭腦發暈，緩了好一陣兒才回過神來，擡起頭，沈知年的臉近在咫尺。
沈知年生着病，本就白皙的臉變得更加蒼白，偏偏這張臉上一點斑斑點點都沒有，襯着他本就俊秀的五官，愈發像個瓷器似的，溫潤而無瑕。
明明五官這樣精致，骨骼輪廓卻生得鋒利立體，顯得剛柔并濟，濃淡相宜。
她知道他是長得很好看的，但這麽近距離地觀察着他，才發現他的睫毛竟然這樣濃密，眉毛也是如劍鋒一樣淩厲而濃重。
不知道就這麽盯着沈知年看了多久，他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不起來……嗎？”
辛睿眨巴眨巴眼睛，發現他的兩頰泛起越來越濃的紅暈。
他竟然在害羞？
辛睿忽地生出一些壞心思。
“沈知年。”
她輕輕喚出他的名字，卻仍舊趴在他的身上，寸步未動。
沈知年喉結滾了滾，“……嗯？”
“我發現……”她湊到他的頸邊，嗅了嗅，“你身上，有股香味。”
“……你！”
沈知年的臉瞬間紅成了番茄。
“你你你趕緊起來！”
沈知年推着她的肩膀拉開距離，逃也似地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辛睿慢吞吞地站起來，再次朝他看去，沈知年一碰到她的目光就立馬背過身去，磕磕巴巴地說：“洗、洗衣液的香味而已！”
他藏得住自己的表情，卻藏不住同樣燒紅的耳朵。
辛睿看着他的背影，無聲地笑了起來。
過了會兒，她才問：“這上面的玻璃瓶是什麽？”
沈知年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看向她。
臉上的紅暈全部褪去，他此刻注視着她的目光竟變得有些凝重。
他用十二萬分認真的語氣問：“你覺得……這會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