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薄寵

第23章 薄寵

“不可!”

木林海拳心迸發出靈火護體,緊緊将吓傻了的木羽晖護住,試圖和江禦講道理:

“江禦,木羽晖是木家單傳,讓他給季淩纾賠禮道歉可以,但三昧真火他确實跪不得,四十九天足夠他生出心魔,以後萬不可能再修煉這靈火了。為了讓你徒兒消氣得罪整個木家,值得嗎?”

“這火有什麽好單傳的?”

江禦嘆了口氣,一手捂住鼻子,另一手覆手一抿,指間神霧凝聚,竟也燃起了星光般純粹的業火。

“江禦你……你恃才傲物可以,但也不能一點道理都不講吧?多少看在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放過木羽晖這一次……”

“有功夫和我講道理,不如先想想怎麽滅你們青陽峰的火吧。”

江禦點了點他身後,木林海聞言回頭,可剛剛那密室中的真火已經被他平息,好端端的哪裏還有火要滅?

“這兒。”

江禦再一點,指間火種倏然吹向青陽峰上那片金碧輝煌的樓閣,洶洶烈火頃刻間将山色掩映得火紅。

這次連季淩纾都看呆了。

他知道自家師尊向來随心所欲,但因為懶得講道理而放火燒人家老家還是第一次見。

而且師尊明明也會駕馭神霧,為什麽遲遲不肯點撥他一二呢?

沒等季淩纾多想,淡然花香灌入鼻息,是江禦将他攬起,腳下輕巧一點踏上了冰玉劍,帶着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青陽峰。

那場火燒了三天三夜都沒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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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江禦不願,哪怕是擅馭火的木家長老也愛莫能助。

玄行簡礙于木林海那邊的壓力,苦兮兮地蹲在江禦所住的花塢前求見,江禦一開門,見他身邊還帶着眼睛都哭腫了的木羽晖,說要給他賠罪。

在江禦合上門之前,玄行簡眼疾手快,用手卡住了門縫:

“蘭時啊……”

“別叫我蘭時。”

“好好好,江禦,江師祖,您大人有大量,就領了這孩子的賠罪吧?你是不知道,我那宗主殿這幾天都要被他們木家人給掀了,你要不高興我讓他每天都來給你們磕一個還不行嗎?”

“不行。”

“那我叫上羨陽我仨一起給你磕呢?”

“不行。”

“……江師祖!”

玄行簡都快哭出來了,“青陽峰的火都快燒到別地兒了,您再不消氣我們金霞宗都要被燒光了,您就可憐可憐我吧!”

“我說過,讓木羽晖去三昧真火裏跪着,青陽峰的火我自然會滅。”

“師祖您、您哪怕換個懲罰的法子呢?非得在那火裏烤着?擱水裏泡着也行啊……”

“誰讓他們當初準備把季淩纾扔進火裏的?”

江禦挑眉,“怎麽我江禦的徒兒都燒的得,他木家小少爺就挨不住了?放開你的手,不然我連你胳膊一起砍下來。”

“……”

玄行簡信他真的敢動手,連忙松開了手。

花塢大門“啪”的一聲合上,剛剛在江禦眼前沒敢哭出來的木羽晖再也憋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玄行簡嘆氣連連。

這事可恨就恨在江禦勸不得也威脅不了,無所求亦無所懼的一個人,只要不高興了,誰都哄不好。

江禦說什麽都不肯松口,木林海和玄行簡都拿他沒辦法,最終只得耗費大量錢財精力,為木羽晖煉制出可以暫時麻木痛覺的丹藥,送他進爐火中煉了四十九天。

木羽晖哭着被送進三昧真火的那一天,青陽峰的業火終于停歇。

從此羨陽座下再無人敢招惹季淩纾,只是這梁子也就徹底結下。

季淩纾被江禦從青陽峰帶回花塢後,江禦親自拿帕子一點一點幫他擦去臉上的灰塵和血污,那時季淩纾年紀小,趴在師尊腿上尾巴一搖一搖,逗得江禦笑彎了眼。

“疼不疼?”

江禦問他,

“臉上這道口子又是什麽時候弄的,當時我怎麽沒看清,不然四十九天都便宜那小子了。”

“不疼。”

季淩纾搖了搖頭,

“師尊忘了,我感覺不到疼的。”

“……”

江禦神色複雜,無聲地嘆了口氣,揉了揉他的耳朵。

雖未言明,但季淩纾知道,師尊一定又在考量如何讓他恢複痛覺。

小季淩纾耷拉下耳朵,試探地看向江禦:

“師尊能不能教我法術?如果我能凝聚神霧的話,今天也就不會被他們欺負了。”

江禦微垂着眼,如霜雪明琅砌成的玉像,說出的話讓季淩纾心底生寒:

“用不着。”

頓了頓,江禦又補充道,

“有我在就足夠了。”

大概是看出季淩纾情緒低落,那日江禦難得多說了幾句,

“等你拿得動劍了,我會把所有的劍法都教給你,你要記住,手中的劍永遠比神霧可靠,現在你想變強的話只要別偷懶堅持鍛煉體魄就夠了。”

季淩纾點了點頭。

但對江禦的話卻不敢茍同。

因為修劍之人如果不能像江禦那樣登峰造極,就永遠也敵不過實力相同者運用的仙術。當今仙門之中除了季淩纾早已沒人修劍道,說白了比起修煉神霧,劍道又要吃苦又要費時費力,是早已被抛棄的古法陳道。

至于江禦為什麽偏不教他運用神霧,理由不言而喻。

甚至連最不識眼色的木羽晖都明白。

那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木小少爺被族人簇擁着擡出了三昧真火,得到消息後來探望他的人源源不斷,青陽峰門庭若市。

季淩纾從箱子裏翻找出師尊閑來沒事随手送給他的一件不知什麽寶物,也從後山繞去了青陽峰想去探望。

他這人不知疼痛,所以也就對他人的惡意感知遲鈍,木羽晖打他、燒他,他感覺不到,自然也就沒放在心上過,那天他會委屈也是因着被他們污蔑成小偷。

後來木羽晖被江禦逼着每天來花塢下跪磕頭認錯,季淩纾心裏也就沒了責怪,反倒天真地想着他罪不至此,遂好心來看望他。

正門有木林海站着,不可能放他進去,季淩纾索性穿林而行,打算翻窗進屋。

就在他準備掀窗時,屋內二人的談話聲入了耳。

是木羽晖和來喂他吃藥的木家仙童。

那仙童年歲尚小,不懂人情世故,也沒見過世面,只知要讨好自家主人,所以便嘟囔着為木羽晖打抱不平:

“那蘭時仙尊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我們少爺天賦異禀,百年難得一見的水雲骨他居然都瞧不上,偏寵着那什麽墨族的野種去,簡直不識好歹。”

“哼,要不是被火燒一次,也發現不了我竟是水雲骨,”

木羽晖躺在床上洋洋自得道,

“我叔叔說了,江師尊之後,世上唯一水雲骨就是我了,說明我天生就适合練劍,以後也能和江師尊一樣戰無不勝,他早晚會收我為徒的。”

水雲骨是極其罕見的一種骨骼結構,韌而不僵,柔而不脆,有傳言說江禦之所以能以一劍破萬敵,五分在技巧,還有五分就在這水雲骨。

仙童替主人擔憂道:

“可蘭時仙尊被那野狗鬼迷了心竅,萬一那季淩纾吹幾句耳旁風,讓蘭時仙尊對您有偏見了可怎麽辦?”

“不可能,”

木羽晖繞了繞手,一半是私心妒忌,一半是常聽大人們說不能讓墨族偷竊了他們仙宗的術法,

“江師尊要是真寵季淩纾,怎麽可能不教他本事?不都是看在他高低還算墨族的聖子,要擔養育他之責而已。我叔叔說了,江師尊就是圖個新鮮,等季淩纾成年,江師尊肯定也該膩了,到時候自然會把他抛之腦後,哼。”

“嘎吱——”

“誰在外面!”

木羽晖反應極快,仙童也立刻放了手中玉碗探身出窗。

然而窗外連半個人影都沒見着。

季淩纾躲在樹林深處,蜷縮成一團,連想家都不知道該思念哪裏,只能緊緊攥着發尾師尊給他綴上的雪柳花,掌心快要硌出血來。

他不要像小貓小狗一樣被師尊抛棄。

有什麽辦法……有什麽辦法能讓他一直呆在師尊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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