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混沌

第50章 混沌

玄宗主贈予了他們一行四人兩架轎舟,以便他們逆流而上,穿越琉璃海抵達平玉原。

轎舟兩人一席,狀似木轎,前後都有遍體銀光、幾乎半透明的無面游魚載行,蔣玉想也沒想,拽了被季淩纾擠到最遠處的木羽晖共乘一輛。

木羽晖受寵若驚,一面得意洋洋地瞪了季淩纾一眼,一面躬身扶蔣玉上舟:

“季師兄放心,此行我一定好好服侍師尊,絕不會惹師尊不快。”

季淩纾翻他一眼:“不過是帶你一起歷練,誰許你喊‘師尊’了?你看我師尊應你了麽?”

他把“我師尊”三個字咬得格外重,聽得木羽晖又是一頓撇嘴呲眼,他瞪視季淩纾的同時也瞥向了站得遠些的、戴着帷帽的江禦,忽而咧嘴笑道:

“你若是眼紅,我也不是不能把這位置讓給你。”

“誰知道你是在打什麽鬼主意。”

季淩纾往前邁了一步,将木羽晖打量江禦的視線遮擋得嚴嚴實實。這時候可千萬不能讓木羽晖發現有人和師尊長得一模一樣。

“行啊你小子,”

木羽晖見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笑意愈發挑釁,壓低了聲音道,

“昨晚我可是看見你當着宗主和師尊的面還對他愛不釋手了……嗤,墨族就是下賤,還真是随時随地都會發情……”

锃——!

他話音未落,劍鋒已至,眉畔的一縷墨發被季淩纾斬斷,吓得木羽晖怔愣了許久,才忽地雙腿一軟,往後退了幾步:

“你、你……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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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羽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掌心裏的斷發。

這不可能!他有羨陽仙尊贈予的三昧真火護體,效果堪比蘭時仙尊送給季淩纾的雪柳花,以季淩纾的修為,單靠劍氣根本不可能突破真火的防護傷到他的發膚……

這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木羽晖大口喘着氣,瞳仁顫抖着打量着季淩纾。

明明哪裏都沒變,可剛剛他出劍時為何自己會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般,連躲避的步子都邁不開?

除了淩厲的劍氣,似乎還有什麽別的東西,像怪物一般盤桓在他身後,壓得人喘不過氣……

“你有本事的話,”

季淩纾挑劍,利刃再次指向了木羽晖,但這次對準的卻是他的喉嚨,

“就再叫一聲‘師尊’試試?”

木羽晖抖了抖,嘴硬道,“你、你……你大膽!這可是在金霞宗裏,在師……在蘭時仙尊面前!不容你這般放肆!”

“哦?”

季淩纾的聲音發冷,似乎對他剛剛差點脫口而出、欲言又止的那句“師尊”頗有不滿。

“好了。”

就在他握緊了劍柄時,蔣玉忽而掀開了轎舟側面的輿簾,裝作老成道:

“你們兩個都收斂些,既要同行,便不許內讧,別讓平玉原的人看了笑話。”

“師尊說得是!”

木羽晖立刻狗腿地應了一聲,慌忙爬上了轎舟,頭也不回地鑽進了舟廂裏。

季淩纾卻伫立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動作。

他拿着劍的手臂微不可見地震動着,眼底的翠然墨色濃厚深重,醞釀着一潭未被發覺的殺意。

削斷木羽晖的脖子,或許就像剛剛他削斷那節發绺一樣簡單。

不如就趁此機會,舊愁新怨全都了結,省得木羽晖陰魂不散地纏着他師尊,也省得他要和那種貨色同為選項由師尊去選、沒被選擇的那個多餘還是他自己……

誰都沒有注意到季淩纾提了劍冷着臉,步履匆匆地走向了木羽晖和蔣玉所在的轎舟,眼看他就要有所動作,忽然有只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季淩纾,你在幹什麽?”

江禦微微蹙着眉,他只不過是懶得聽他們鬥嘴所以站得遠了些,微微望着遠處散發着金光的星君殿出了會兒神,一回頭竟感覺到了季淩纾身上散發出的、完全不該屬于他的欲望。

一種十分具有破壞力,仿佛要摧毀一切的破壞欲。

堪比野獸的暴躁、勝過神祇的壓迫感,不由得讓人想到那沉沒在湖底的獸形神像。江禦意識到如果不及時攔住他,季淩纾一定會釀下大錯。

“……”

季淩纾怔愣了一瞬,目光散了又聚,緩緩才将江禦映得清晰。

殺意也随之消散得無影無蹤,他眨了眨眼:“不早點吓唬吓唬木羽晖,他這一路都不會老實的。”

“是麽,”江禦将信将疑,剛剛季淩纾表現得可不像是只要“吓唬”,“那他已經上舟了,你還不走?還是你也想和……蘭時仙尊共乘一舟?”

“我上趕着和他坐一起幹什麽。”

季淩纾冷哼一聲,跟着江禦一起上了另一架仙舟。

舟廂內鋪有鹿皮軟墊,浮着盞攢火流香的金爐,檀香味缭繞着舟上的瓊轂錯衡,将珠蓋華攆熏成玉色。

江禦靠在角落坐下,和季淩纾隔着一臺香案。

案上擺着些瓜果清茶,無面魚載着轎舟騰起駕霧之時不斷有清風灌入廂內,珠簾被吹起時将盛茶的銀壺挂翻在了桌上,茶水灑了江禦滿袖。

“小心——”

季淩纾怕他躺着,習慣性起身去抓他的手腕,沒想到這次卻被江禦不動聲色地回避開。

是他的錯覺嗎?

打從昨晚開始江禦就在回避他。

玄行簡交待完都皇城的情況離開花塢後,江禦連半個字也沒說,推開把他攬在身前攬了快一個時辰的季淩纾,一言不發地回了他暫住的廂房。

季淩纾追去想問他怎的突發奇想要淌都皇城的渾水,結果也是被拒之門外。

直到剛剛那句“你在幹什麽”,是那之後江禦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話。

季淩纾不知怎的突然就氣血上湧,堵在心頭一樣順不下去,像是要尋求一個答案一般,強硬地欺身上去再度伸出手去。

江禦被他賭在角落,躲也沒地方躲,無奈被扣住了手腕:

“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我怎麽了?”

季淩纾好笑道,“不是你一直在躲着我嗎?昨天突然應了都皇城也是你的主意,你到底在謀劃什麽?以為到了平玉原就方便你逃走嗎?”

“我沒想躲着你,你先松開我,這樣說話像什麽樣子……”

“你就是在躲着我。”

季淩纾執拗道。

他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剛剛師尊選了木羽晖同行他都沒有這麽生氣。

江禦卻像是不知他心中溝壑萬千,還在蓄着力想把手抽走。

他越是想脫離季淩纾的掌控,季淩纾越是覺得氣結于心口,偏偏江禦十分會使巧勁,眼看就要掙脫開他的束縛。

唰——!

劍風又起。

掀翻了江禦的帷帽,冰涼的劍尖挑起他的下巴。

季淩纾看着那雙恬淡無欲的眼眸,一時間心中無名的怒氣包括那一絲帶有期許的僥幸都褪了去,轉而被酸苦的澀味填滿。

連眼神都和他師尊一模一樣。

像是水自然會流向低處,憐惜又平靜地注視着他如同注視一草一木。

他季淩纾在那雙眼中從不占獨特之處。

“你這是要殺了我嗎?”江禦問。

“你明知答案。”

季淩纾垂下拿劍的手,這次他沒問江禦為什麽要躲着他,而是啞着聲音自嘲地笑了一聲:

“是連你也厭倦我了嗎。”

厭倦他這個得了一點溫柔就想要把對方全都占為己有、有了一點依賴就壓抑不住獸血黏人到像是“發情”了的墨族了嗎。

作者有話說:

前幾天一直在高鐵上TUT,抱歉更新不穩定,今天開始恢複日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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