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第28章
第 28 章
小包廂裏寬敞自在,座上有攢枝軟枕,大絨靠墊,瓜果點心擺滿一桌,香爐煙霧萦繞上梁。
拍賣會即刻開始。
再稀奇的聖器也不過海海,梅雪時見過也就不覺得稀奇,多是些珠寶首飾,修士們拍來讨心上人歡心的,不乏有幾本秘籍古經,也引得衆人争搶。
梅雪時只是靜靜聽着,他對這些凡塵俗物沒有興趣,随之魂靈進入心境,于心境打坐,用心血澆灌滋養元嬰樹,聽着拍賣落槌的聲音,心無旁骛,一本一本翻閱凝結元嬰的書。
佛法無邊,道法自然。
以佛骨修仙法,梅雪時将兩者融合運用的淋漓盡致,滿三界從頭數到尾,他是唯一一個。
“最後的大軸拍賣品,上品白美人一株,一百塊靈石起拍!”
“五千靈石!”
“三萬!”
“六萬!”
“十萬靈石!”
衆人要價,越要越高,直到出現驚天一價。
“一千萬靈石!”
所有人嘩然,場面一度靜止,而後議論聲如排山倒海般湧來,在二樓聽的真真切切。
“一千萬靈石,當真是有錢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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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宗的爐鼎天下知,我家裏就有一個爐鼎,別提了那滋味真是夠銷魂的…”
梅雪時終于從心境裏出來,睜開眼睛,看向那喊價之人,心裏就不怪了。
那人是合歡宗的程蓮衣,似笑非笑地扯起了嘴角,眸光流轉落在二樓,正望着梅雪時。
梅雪時冷冰冰望着他。
不少人随着程蓮衣視線看過去——
“是梅雪時嗎!”
“他真的來了雁城!”
“這屆論道大會可好看了,高手如雲…”
程蓮衣高聲道: “原來是梅宗師。原來梅宗師也想要這株白美人嗎宗師不妨過來坐,價格我們好商量。”
拍賣場二樓,高瘦挺拔的男子把程蓮衣的話當空氣,程蓮衣臉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梅雪時只是低頭望着那株白美人,仿若出神。
兩側圍廊镂空裏挂着金紅精美的燈籠,澄澄地映在他的白衣雪發間,饒是野鶴閑雲,清風明月,今夜萬寶樓高朋滿座,燈火輝煌,和這個男子比起來都成了不要緊的陪襯。
梅雪時略有些蒼白的臉上微微帶着寂寥,他下颌線很漂亮,是種很有男子魅力的淩厲,當然,他的名字起得也很好,靜悄悄地站在那裏,空氣都沉靜下來。
時光綿延而過千年,仿佛只在他眸中一瞬。
以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
衆人嘩然,感嘆合歡宗出手闊綽,大家沒得玩了,墨明燭卻道: “一千一百萬靈石。”
程蓮衣一看見這條龍就心緒起伏,有種不好的預感,跟他較勁, “一千二百萬!”
墨明燭: “ “一千五百萬。”
“一千八百萬!”
“兩千萬。”
“兩,兩千五百萬!”
墨明燭似乎不耐煩一層一層累積靈石了, “五千萬。”
“!”程蓮衣猛地站起來: “你使詐!你根本拿不出這麽多錢!!”
墨明燭也不和他多說什麽,從懷中取出一顆龍息子, “程少主,不知龍息子能否抵得上五千萬靈石”
衆人紛紛側目。
“龍息子!”
“這玩意兒可是稀世寶貝,據說是從龍的脊髓上煉化出來的,可以增加骨骼強度,體修至寶!”
“那服用下去豈不是變成金剛骨了身體堅不可摧,不論修煉到何等境界,甚至通過渡劫期,也不會使身體損失分毫!”
“簡直是無敵金鐘罩!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寶貝!”
“看起來梅宗師的病…連龍息子也救不回來啊…”
墨明燭揚手讓龍息子漂浮過去,萬寶樓的小厮接過龍息子,兩眼明亮,跑到後面去,半晌跑回來,宣布: “五千萬靈石,成交!”
梅雪時的內海飄浮不定,呼吸不穩,卻也凝練雙眸,一直在看着墨明燭。
他看着小厮将一株搖曳的白美人小心翼翼包裝好,叫人運送到紫藤蘿水榭,他都沒反應過來。
墨明燭…幹了什麽五千萬龍息子!
這種秘藥不是後期墨明燭用來保命的東西嗎
一條龍就這麽一顆,截掉一小節骨髓才能煉出來,其中痛苦自不必多說!
此時人群裏沸沸揚揚,都在讨論今晚最奪目的焦點。
“那位少年英豪是梅宗師的徒弟”
“據說叫墨忘,是梅宗師新收的弟子,昆侖宗的大徒弟。”
“出手大方,長相也是時下流行的俊美少年郎,今夜萬寶樓揚名,明日便可在修仙界傳開了,喜歡他的姑娘肯定只多不少。”
“梅宗師真有眼光,不收徒弟則矣,收就收個好的,模樣好看,心眼兒也好,真是一段師徒佳話!”
“只可惜,這師徒二人是與合歡宗結仇咯…”
墨明燭确認白美人被護送走了,這才回過身來,眼神不住在梅雪時臉頰上徘徊,擔憂至極: “師尊感覺好些了嗎”
梅雪時卻皺着眉,低聲說: “把龍息子拿回來,我的病不急,不用你付出如此代價。”
墨明燭堅定道: “師尊不必擔心,徒兒心甘情願的。”
望見梅雪時雙目失神,唇角沾血,墨明燭蹙緊了眉,心頭一緊,再不等待,攙起梅雪時,腳步生風下了二樓,小心翼翼,引起全場修士紛紛側目。
只見梅宗師身子單薄,真如同寒風裏飄搖的山間雪蓮,稍不留意便要折了,人們便退開些免得撞到他。
出了門,梅雪時旋即落入少年溫暖堅實的懷抱,聽見他安慰道: “師尊莫怕,很快就回客棧了。”
墨明燭抱他在懷,手臂驟然收緊,雙腳騰空踏上祥雲,十裏之距,轉瞬便到了水榭裏,大步流星回了房間,把梅雪時放在床上躺着,轉身又急匆匆離開。
很快,墨明燭打來熱水,關上房門,一轉頭就見到梅雪時已經素衣白裳靜靜坐在水裏,衣裳未脫,紋絲不動,白發濕濕地貼在側臉上,蒼白的皮膚白裏透紅,心裏不知為何,油然而生一股愛慕之情。
這是他師尊啊,他一個人的師尊,不能和別的人共享。
師尊說了喜歡他,這就夠了,雖然不能與之交尾,但他絕對不會強迫師尊。
墨明燭覺得,自己心裏這份喜歡和師尊心裏的喜歡不一樣,具體哪裏不同,他想不通,也不想細思量。
心念百轉千回,總歸是喜歡的。
墨明燭知道自己的喜歡伴随着肮髒的欲念,要用最侵略,無理,強硬的手段霸占對方,髒的一塌糊塗,配不上師尊白衣如故,傾世容華,那般一塵不染。
師尊教他入世,做人,問道,向善,他怎麽能對他生出膽大包天的妄念
可越是這樣想,血液就越是沸騰,和他叫着勁地喧嚣,最終,墨明燭臣服于心裏的鐘愛,勉強将身下有些蘇醒的欲望壓下。
可勃發之勢難以遏止,墨明燭不得不紅了臉,背過身,掩飾着身體和靈魂的戰栗。
師尊還在他眼前,說什麽也不能被師尊看見了,平生怒氣。
但就要這麽不喜歡了嗎
…不行!
墨明燭執着的想,我就是喜歡他,和交不交尾沒關系,只要我不說出去,就連師尊也不知道…又能礙着誰的事
只是心之所向,本就是最難抑制的一種情思。
越不敢想…越控制不住要去想。
墨明燭有些為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把切成薄片的白美人泡浸水中,又輔佐以火鳳花,星辰果,風雷露,九天靈芝等滋養金丹的藥材,放進桶裏,才坐下來,拿着毛巾給梅雪時擦額頭冒出的濁汗。
墨明燭看見他的模樣,心裏什麽糾結都沒了,眼裏就剩下梅雪時,一心一意照顧他。
梅雪時有些痛苦,雪發白衣,膚白勝雪,唇紅如櫻,整張臉精致如同畫中仙,就連那張蒼白的臉皮都泛着些淡淡的粉色紅暈,實在是病恹,又病的好看。
墨明燭牽起他一雙手,覺得冰涼,便擱在手心裏用靈力暖着,讓那雙孤寒的手,也帶着些冰雪消融的暖意。
“師尊,師尊…”
他低聲說: “師尊,不是徒兒吝啬,而是龍息子對你沒有太大效用,徒兒有更好的辦法,你忍着點,別太抗拒就行。”
墨明燭說着,食指輕點他額心,進入他心境,看見那顆剛剛開始冒芽的元嬰樹。
“師尊,我進來了。”
梅雪時閉上眼睛,聽見他說什麽,便沒有躲避。
他能感受到墨明燭正将源源不斷的龍族精血之氣輸送給他,靈力充沛的龍族少年血氣方剛,連靈力都澎湃洶湧,他的修為不能與凡間修仙者比較,龍族本身是神族,而墨明燭是最為強勢霸道的應龍,修為也是龍族中最強悍的。
梅雪時冰冷的身體因為藥浴和靈力開始發燙,燒的他嘴唇滾燙,眼皮猩紅,身體一陣一陣打擺子。
元嬰樹如饑似。渴的吞噬着墨明燭的氣息,澎湃甘醇的靈力洶湧灌入他身體裏,頓時整個人身輕似雲,又因為經脈破裂有些疼痛,他輕輕蹙眉,悶悶的呻。吟了幾聲。
墨明燭聽見這聲音便有些心不在焉,強行穩住心神,突然看見——
梅雪時的元嬰樹上面結了一個白白小小的小嬰兒,那模樣…和梅雪時真有點相似
墨明燭愣住了,頓時連呼吸都放輕了。
黑沉沉的天空下,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稚嫩的小樹上坐着一個白嫩可愛的小團子,有和梅雪時一般模樣的小小蓮花目,他很愛美,有潔癖一樣,仔細梳理自己纖長枯白的雪發,嘴唇肉嘟嘟的,很柔軟,長睫上挂滿了水珠。
墨明燭走過去,難以置信: “你…你是師尊嗎”
小娃娃伸出細弱的手臂…
給了墨明燭一小巴掌。
墨明燭驚了捂着臉, “師尊為何打我!”
小娃娃色厲內荏,打完了他反而害怕地抱緊自己,捧着手指,舔了舔指頭,怯怯地望着他。
墨明燭明白了,小元嬰不是師尊,只是對外來的人感到排斥,恐懼,他不該貿然靠近小元嬰的。
“師尊莫怕,我這就走。”
墨明燭忍住想要摸摸小師尊頭的想法,迅速從心境中退了出來。
沒想到魂靈歸位,雙眼睜開,梅雪時正幽幽地看着他。
“師,師尊!”
墨明燭吓了一跳,緊緊閉眼,生怕梅雪時也學小元嬰給他一巴掌。
梅雪時輕嘆一聲,伸出手,摸了摸墨明燭的頭發,上下流連一眼,低聲道: “多謝你,明燭,白美人能治愈我的可能性不高,但你為我輸送靈力,反而讓我更好的吸收白美人的藥力,我的內傷七情之症好多了。”
墨明燭仰着頭,怔怔地看着他,仿若天有雪,落在白發上。
墨明燭靜了靜,拂去他肩上白雪,低聲道: “我只願師尊能好起來,為了這,我什麽都不怕,自然要想一切辦法對師尊好。”
梅雪時修長的手握住他的肩, “為師知道了。對了,白美人珍惜難得,你也進來一起泡。”
梅雪時沒多想。
但是墨明燭鬧了個臉紅,他心裏有鬼,師尊的衣裳濕透了,身體線條一覽無餘,坐在水中靜若蓮花,水紅的蓮目輕輕拂過來,他骨頭都快融化了。
只把墨竹疏松紋的外袍脫了,穿着單薄貼身的裏衣,進了木桶裏,緊挨着梅雪時坐下。
“多謝師尊。”
有點擠。
梅雪時自然而言地擡手,将墨明燭窄勁的腰摟住,手掌一攏,便将墨明燭整個身子摟了過來。
墨明燭整個人都僵住了。
梅雪時如常道: “你靠我近些,這木桶勉強能坐下兩個人,你若是瘦一些就寬敞了。”
墨明燭: “是…弟子知道了。”
梅雪時望着墨明燭,可是墨明燭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嫌熱
梅雪時的目光往下,眸光微微一滞。
熱水在他胸膛處蕩來蕩去,沖刷着薄薄的一層布,水珠順着少年蓬勃隆起的肌肉。縫隙流淌下去,反射着細小的水光,一滴一滴滾進衣襟領口裏,肌肉的美好形狀一覽無餘,像春日裏萌發的仙草嫩芽,勁力強悍,野蠻生長。
梅雪時眨了眨眼,移開目光。
他氣息不是很穩,梅雪時深深呼吸一口氣,發覺他身上的魔氣又有故态複萌之勢。
小龍崽子不過是魔氣複蘇了吧
果然龍族追殺他,是因為他身上有魔氣吧方才在長街上他不小心漏出那一抹魔氣,梅雪時感知得真真切切,心中也是一驚,也是一酸。
墨明燭招誰惹誰了
就算他是天生魔物,可這也怨不得他。
墨明燭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僵硬了半天,大概是熱水泡酥了骨頭,放松了身體,把頭貼在梅雪時鎖骨上,目光落在他白雪水透衣衫下的那一顆朱砂小痣。
說不出的…惑人。
梅雪時手上仍有餘溫,墨明燭心頭沸騰的熱血仿佛愈翻愈烈,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梅雪時。
梅雪時似乎在沉思什麽,雪睫像兩只蝴蝶翅膀一個勁兒打顫,瞧着可憐又可愛。
想把他抱在懷裏,希望不要吓到他,高冷寡言的師尊平日裏疾言厲色,但這時候非常溫和。
墨明燭心裏一軟,尾巴輕輕一勾,梅雪時就感覺自己的腰帶被什麽給拽住了,整個人躺進墨明燭懷中。
梅雪時不解地擡眸看他。
少年嗓音低沉: “水中沒有倚靠物,師尊靠着我,會舒服些。”
“好。”
梅雪時也就沒什麽多餘想法,安靜躺在他身上。
墨明燭心中一癢,想起方才元嬰樹裏的那一幕,喉結不太明顯的滾動一下,微微俯身湊近他的脖頸,鼻梁輕輕蹭過他的皮膚, “師尊身上都是藥香味,真好聞。”
“……”
梅雪時低頭掩唇輕咳一聲,覺得他靠得太近了,他身體上傳來的熱意簡直像個火爐。
因為墨明燭在燃燒龍丹,強行用修為烘熱水溫。
“明燭,龍燃燒內丹是會損傷根元的,極其容易反噬自身,撤了吧。”
“不,值得。”墨明燭抿唇打了個戰栗,緊接着抱住他,企圖将他捂暖, “早晚有一天,我會殺了薛虞,程蓮衣,還有那些欺負師尊的人。”
“不可。”梅雪時垂眸看他的臉,語氣很平和,眼眸漆黑凜冽,一絲光芒都透不進去, “蠱蟲的破解之法還在他手裏,我留着他有用,你也不要殺。”
墨明燭: “師尊給我個理由,剛才程蓮衣分明故意刁難你,師尊曾永享殊榮,位列仙班,就為了天下太平四個字就要饒恕他,這不公平,天道輪回,師尊何必如此約束自己”
梅雪時聽了,不為所動,只是輕輕笑了一下, “我這不是還活着呢嗎天下也沒大亂,不是很好”
墨明燭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 “我舍不得師尊難過。”
梅雪時默不作聲的吸了一口氣,靜靜地撫摸着墨明燭的後腦勺,心平氣和的說: “其實人心很簡單,程蓮衣是為了揚名天下,論道大會的勝者就是下一代修仙界的領頭羊,他針對我,也是想為自己造勢。”
墨明燭一愣,眼前病弱美貌的師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态度,漂亮的丹鳳眼一挑,眼尾紅潤潤的,心裏就是一撲騰,竟然有些磕磕巴巴: “那上一屆的勝者是…”
“我。”
梅雪時聲音輕輕的,像是貓撓,聽的墨明燭心裏更是幽幽,悄悄擡頭看他一眼,發現梅雪時正垂眸看着他。
梅雪時勾着唇角,心情很是愉悅, “徒兒,怎麽樣,有沒有後悔過拜錯師尊”
“從不後悔。”墨明燭伸手,指端觸上他垂落的雪發,纏繞在指尖,他落指灼熱,帶着一股熱氣,吐出的呼吸也滾燙。
墨明燭俯身抱住梅雪時,湊近他耳垂,輕輕一含的時候,梅雪時便後退一點,結果腿就被龍尾纏住。
梅雪時有點無奈: “好了,明燭乖,不要鬧了。”
龍尾比起水蛇尾要粗一點,任性地纏上大腿根,勒住腿肉的時候會有一點疼。
見梅雪時沒有生氣,反而是在縱容他,墨明燭心頭有頭小鹿咚咚撞,嗓音有些沙啞,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師尊說了喜歡我,那師尊喜歡我的尾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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