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陳嘉之化療的第三天, 轉院事情辦妥了,副院長還專門打電話來,“你都自費給市院添磚加瓦了, 這個忙肯定得幫。”

沒一會兒,明揚就發消息來了。

——時序哥, 要不是你打招呼,我奶奶肯定住不了特護了,真的很謝謝你。

——時序哥, 你現在忙嗎, 我就在住院部,想請你喝杯咖啡坐坐。

——我到診室來找你可以嗎?

沈時序客套都沒有, 只是問雪花白的事情溝通好了嗎。

總聽病人說文殊院很靈,大家都去求簽求開光符,以前對這些事情嗤之以鼻,現在感同身受。

求的并不是虛無缥缈的願望, 而是走投無路的寄托。

所以封建迷信也要抓住。

隔了會兒明揚才回:還沒有,不過海關手續已經批下來了。

S:到了給我發消息。

鎖上手機, 沈時序看着床上昏睡的陳嘉之,吻了吻他的鼻尖, 輕輕呢喃, “小豬,睡得真香。”

看了會兒, 擱在床頭的手機震動起來。

雖然那是陳嘉之的手機, 但沈時序還是雲淡風輕地摸過,輸入爛熟于心的127810, 打開信息看起來。

聊天記錄就幾條,甚至都沒占滿手機豎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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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臻:陳先生, 您身體康複了嗎?

往上還有不同時間段的各種問候,将消息拉到頂,沈時序笑了下。

真是好笑,煩人精怎麽這麽招人喜歡?

李臻問了很多次,陳先生有空嗎,一起吃飯嗎,有時間看展嗎,買了兩張游戲卡,你玩過嗎。

這個傻子回的還算規矩,都是不好意思,最近很忙之類的客套話。

怒氣稍微減少了點,沈時序動動手指回複:最近很好,勿念。

然後點擊右上角删除拉黑一條龍。

删了又看其他信息,什麽出版集團的林幻,雖然也是問身體健康問題,但明顯屬于正常社交範圍內,再看看朋友圈。

嗯,女的,年紀四十多,那就留着。

退出來,找到Arivn的聊天記錄,多半都是什麽心理自我調節的專業術語。

不太想保留,算了,必須得留着。

這個删了,肯定要發脾氣了。

現在聊天記錄只剩下四排,分別是Arivn、林幻、周維、然後是自己。

點開自己頭像,設置消息置頂後,滿意了。

又不太滿意,再看看都有哪些好友,于是點開聯系人那一欄,手指就猝停了。

聯系人列表......就聊天記錄這些人,還有就是小姨、禿頭李、國樾物業。

總共就7個聯系人。

突然有些後悔删李臻了,又給人從黑名單放出來,還把消息設置成未讀。

“嘶。”

不太行,放出來豈不是能看到自己這條回複?

繼續拉黑,好了,現在消停了。

他手機放回去,裝作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思來想去從床上坐起來,到陽臺外面打給郝席一通罵:“你跟他不是好朋友嗎,怎麽微信好友都沒有?”

“大哥,你是不是走錯片場了?”正在進行手工業活動“打麻将”的郝席,利索扔出一張九萬,“我跟誰啊!”

“你說誰?每年發郵箱罵他,不知道把微信加回來天天道歉?”

“......”

“大哥,你們在玩什麽play?我是想加來着不過忘了啊,在醫院他狀态那麽不好,我怎麽加啊!而且之前我就道過歉了,人家早就原諒我了。”郝席大聲說,“再申訴一次,那不是罵!我那是嘴硬的關心!”

算了,這個也是雞同鴨講,沈時序直接給電話挂了,進套間時陳嘉之已經醒了。

他睜着眼睛,沒什麽精神地說,“你剛剛怎麽那麽兇。”

“罵傻子,你別管。”掖掖被子,沈時序問,“想不想吃東西。”

“不想吃......”陳嘉之抓着沈時序的手,力道輕微道快忽略不計,隔了很久,忽然說,“我錯了......”

“嗯?又夢到什麽了?”

“不是......感覺......止疼藥越來越沒用了。”他說的十分艱難,“早上不是吃過了嗎......怎麽還是這麽痛啊。”

沈時序一下子就知道他在表達什麽,撫摸着他的臉,“不是你的錯,你也不知道止疼藥吃太多會産生耐藥性,你沒有錯。”

“有多疼,現在告訴我。”

“如果要畫線,那我要畫8。”陳嘉之斷斷續續地說,“沒有騙人,以前我還睡得着,現在我睡不着......”

“好知道了。”沈時序扶起他,從外套裏拿出真正的止疼藥,“我知道了,現在再吃一次。”

其實這次也不能吃,但是他真的無法再聽陳嘉之呼疼了。

化療還有三天結束,結束應該會好一點,所以他也違背了醫生守則,給陳嘉之喂水服藥,“沒關系,馬上就不疼了。”

吃了藥後,陳嘉之喘了會兒,沈時序給他擦掉額頭的細汗,看着他蒼白的臉色,說,“藥效馬上就會起作用,等幾分鐘就好。”

幾分鐘後,陳嘉之肉眼可見恢複了點精神,但沈時序心裏是後悔的。

病房實在沒什麽娛樂活動,他給助理打電話,買投影儀過來,還讓助理去國樾把PS5也搬來。

沈時序說:“我們看電影,或者陪你玩游戲。”

陳嘉之半枕着枕頭,有氣無力地問,“你最近怎麽都沒上班,天天陪着我。”

化療期間讓護工照顧也不會放心,排期的手術做完了,接下來只是工作日坐診。

“這幾天陪你,我哪兒也不去。”沈時序說。

“會不會耽誤你工作......”

“陪你叫耽誤?”沈時序故意問,“嫌我煩了?”

把頭挪了點,陳嘉之靠在他身上,“跟你在一起也會想你。”

要是不生病這些話聽起來多舒坦,趁現在陳嘉之現在心情好,所以沈時序商量着,“寶寶。”

“嗯?”

“我們得把這件事告訴小姨了,不能再拖了。”

“別說,她巡演還沒完。”

陳萌是愛樂團的首提,許多觀衆都是奔着她去的。

“這是她第一次全球巡演,她很喜歡的。”

“想訓你了啊。”沈時序威脅道,“這件事怎麽瞞得住?”

陳嘉之說幾個字就要停頓許久:“不要訓我......不是有你照顧嗎......”

“有我照顧也不行,她是你的親人,她有知情權。”

“我是不是快死......?”

“胡說八道什麽!”沈時序一下就急了,“再敢亂說話!”

“那你為什麽總要通知小姨?”陳嘉之又挪了下,把全部身體靠過來,“你是不是騙我什麽了?”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越想越氣,沈時序把他攬在懷裏,“等小姨巡演完一定要說,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鬧騰發瘋我也不管。”

“知道了,我要睡一會兒。”說着,陳嘉之慢慢阖上眼睛,沈時序側臉看他,“待會兒想看電影還是玩游戲?”

埋管後手活動都很方便,但是精神不好反應很慢,肯定會拖後腿,陳嘉之搖搖頭,“看電影吧......”

“想看什麽,提前給你找好,醒來邊吃飯邊看。”

“不知道......”

“必須說一個。”

“那就......看,我小時候看過的......精靈世紀。”

“寶寶。”無奈的口吻,沈時序說,“那是動畫片。”

“我知道......我想聽主題曲。”

這還不簡單,馬上拿出手機下了個聽歌軟件,沈時序問,“主題曲叫什麽名字?”

陳嘉之昏昏沉沉地說了名字,然後就睡了,根本沒有機會聽,當然沈時序也找錯了,點了鋼琴版。

稍晚的時候,助理把投影儀和PS5拿來了,但是陳嘉之還沒醒,等他醒的時候滴注的化療已經輸完了,沈時序也把這些東西安裝好了。

拒絕了在床上吃飯,陳嘉之自己撐着下床,慢悠悠晃到小圓桌邊上,這才想起那副拼圖,“我的拼圖呢?”

“收起來了,拼了那麽多天。”沈時序站在床邊調試顯示屏參數,頭也不回地說,“埋管那天我沒來接你,是不是發脾氣了?回來還把拼圖也踢散了。”

“是你自己說在外面等我的。”

還調什麽參數?把遙控器往床上一扔,沈時序把晚餐的湯盅揭開,先嘗了下溫度,然後推到陳嘉之面前,一切動作自然又流暢,才在對面坐下說,“那天手術出了點問題。”說到這個怕陳嘉之多心,馬上改口說,“那天太忙了,我給你道歉。”

“沒關系。”陳嘉之露出笑臉,“你那麽忙,我理解。”

沈時序狐疑地觑着他,“怎麽覺着你又要作妖?”

“是,那天你說吃冰淇淋,現在我想吃,可以嗎?”慢慢喝了口湯,陳嘉之盡量捏穩勺子,說,“胃裏像有一團火,來點冰的降降溫。”

冰淇淋可以吃,沒什麽問題。

但沈時序知道他的尿性,還沒吃就先談條件,“一天只能吃一個。”

“好。”

“不會鬧?”

“為什麽要鬧?”表情有點呆,陳嘉之默默吐槽:“我應該吃不完吧......”

這可給整得啞口無言了,沈時序定會兒說,“要遵守諾言。”

用過飯後,外面下雨了,沙沙落着雨點,天也漸漸黑了。

不用輸液陳嘉之怎麽擺弄都可以,沈時序把他放到自己身上,胸膛挨着胸膛,兩人窩在床上挑了一部老式喜劇片。

套間燈也關掉,電影變成唯一光源。

放到經典情節的時候,輪轉的光影打在陳嘉之臉上,他笑得孱弱,笑聲也不高,但是一直笑個不停,看着他這麽高興,沈時序也笑,摸着他後腦勺,“這麽高興啊?”

化療這幾天,臉上都沒個笑臉。

“斧頭幫感覺好炫酷啊,你看過網上那個舞嗎,配那個音樂,就更帥了!”陳嘉之仰起下巴,眼珠子往上,伸手把睫毛扒貼在眼皮上。

沈時序把手給他拿開,“這又是什麽動作?”

“睫毛太擋視線了,這樣才能把你看清楚。”

“那就轉過來。”

陳嘉之挪開,乖乖躺進沈時序懷裏,手不安分,先捏捏他肩膀上的肌肉,又在被子下摸摸很薄的腹肌,羨慕地說,“我也想有你這種身材。”

“消停點,瞎摸什麽。”

“就是想摸。”提了點音量,陳嘉之高興地說,“你不是也喜歡摸我嗎,剛剛一直捏我大腿。”

“我摸跟你摸能一樣嗎?”湊到耳邊,沈時序問,“還想捏中間,你願意嗎?”

“中間能捏嗎,給你捏壞了啊......”一下就害羞了,手也不到處摸了,陳嘉之還挪開點了,“你好色啊......”

“才知道?”

“.......”

“頭發長了,明天你能帶我出去剪頭發嗎?”紅着臉轉移話題,陳嘉之說,“感覺都快遮住眼睛了。”

這件事一直沒找到合适機會提,以為能蒙混過關,沒想到還是來了。

沈時序把他抓過來,重新攬到懷裏,“不剪,就這麽着吧。”

“為什麽?”

沒辦法解釋會掉頭發的,到時候掉的多了,紮起來就沒有那麽明顯。

電影放到火雲邪神的畫面,拿出遙控器給電影關掉,換成《精靈世紀》,陳嘉之馬上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雖然目不轉睛看着畫面,但仍不忘又問了一遍為什麽。

“頭發長了,給你紮小辮。”沈時序故作輕松地說,“再買條裙子穿,變成大美人。”

“你有病啊,那我成什麽了。”說到這個,陳嘉之偏頭奇怪地看他,“你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

鮮少有繃不住的時候,嘴角沉吟了一下,下一秒直接給沈時序笑到被子裏躺着。

陳嘉之更奇怪了:“什麽這麽好笑?”

自行腦補一場月黑風高大戲的沈時序沒敢說出真實想法,說了那人肯定得生氣,順了下起說假話,“剛剛想象了下,你紮着辮子穿着裙子,跑過來問我,我美嗎?”

其實不然,他想象的是,一條漆黑無人小巷,陳嘉之的确穿着裙子,然後被自己拉到更深的巷子裏去,抵着牆壁,撩開裙擺。

不敢說,真的不敢說。

“你怎麽回答的?”

“我回答,世上你最美,中國選美小姐冠軍。”沈時序還在笑,“我願意為你烽火戲諸侯,金屋藏嬌,願意當吳王夫差。”

“所以別剪頭發了,一直美下去,當個禍國殃民的大美人,嗯?”

一番發作久久沒得到回應,沈時序側頭去看,發現在陳嘉之捏着遙控器,半跪着坐在床上,嘴撇着,臉耷拉着,一臉哀怨地看着自己。

“怎麽了?”他趕緊坐起來,“生氣了?”

“你是不是喜歡女的啊?”陳嘉之不高興地問,“為什麽想讓我穿裙子。”

玩笑沒個邊界,沈時序立馬清嗓正色說,“喜歡你不是因為衣服,也不是因為小辮兒,當然,你不穿的時候最好看。”

“......好吧。”

“生氣了?”

“為什麽要生氣?你先別說話。”

“我沒——”

“哎呀煩死了,你不準說話。”

不說話肢體接觸總可以吧?

沈時序捏他臉,然後把他抱到懷裏,看了看手機時間,有些晚了,該睡覺了,不過他沒催。

因為陳嘉之今天精神狀态看起來很不錯,沒有呼疼,動的也多。

兩人抱在一起,靜靜看着牆壁上不斷轉換的面畫。

一集十六分鐘放完,片尾曲響起,所有畫面光亮仿佛都盛進灰藍色的瞳孔裏,陳嘉之揉揉眼睛。

捏着手腕把手撤開,沈時序給他慢慢揉着,“眼睛怎麽總是癢。”

陳嘉之靠在他懷裏,慢慢說,“困了。”

“嗯,睡吧。”沈時序拍拍他腦袋。

把投影儀關掉後,丢失光線的套間一下子就黑了。

陳嘉之調整了下姿勢,一條腿搭在沈時序腰上,還要摟着脖子。

“變成樹袋熊了嗎,右手別這樣放,小心壓到輸液管。”

沒第一時間回答,圈在脖子上的手松開了,放在枕頭上,隔了會兒陳嘉之小小聲問,“你不讓我剪頭發,是不是因為很快我就會掉頭發了啊。”

沈時序心頭猛地咯噔一下,沒想到他猜到了,或者早就知道。

太聰明也不大好,眼見瞞不下去了,索性和盤托出。

“化療期間掉頭發是正常現象,是因為藥物導致頭皮毛囊松弛,并不是你想掉,而且頭發以後還會長出來。”沈時序把手轉移到陳嘉之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這最正常不過了,不要擔心。”

陳嘉之嗫嚅着:“我沒有擔心掉頭發。”

“那怎麽這麽傷心,講話調子都沒了。”沈時序說,“剛剛說的每一句都能感覺到高興。”

“因為掉頭發會變醜,剛剛你關電影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陳嘉之傻兮兮地問,“我以後是不是也會變成火雲邪神的發型啊。”

“胡說什麽,都知道那是電影了,演員那樣是為影視效果,而且化療掉頭發也不是這樣掉的,知道嗎。”沈時序問他,“是怕會變醜才傷心嗎?”

沒等陳嘉之回答,他很快說:“你怎樣都好看,到時候剃個光頭天天摸,想想都美,還可以抱着腦袋親。”

“......”

“你就想着你爽,一點也不考慮我。”陳嘉之抱怨。

“Lucas,我們要正視身體,正視病情帶來的外觀和心理反應,生病并沒有什麽可怕的,知道嗎?”

“世界上有很多人生病,但大家不都在好好治病嗎,醫生之所以存在,就是來幫助他們,解決這些問題。”

“無論會不會掉頭發,我們都要正視病情。”

“這些副作用并非你想,而是藥物造成的,不是因為你的原因。”

“再說了,你已經很好看了,好嗎?”

“還想多好看啊?”

“我知道自己好看!!”陳嘉之急急争辯,從小到大,他接受最多的誇獎楓就是外貌,也正是因為這個,所以有些着急,從來都好看的人突然不好看了,就會很焦慮......

想了想,沈時序問:“那你是擔心我嫌棄你嗎?”

“有一點吧......”音量不太自信,很快又肯定起來,陳嘉之頹喪地說,“其實就是擔心這個。”

沈時序笑了下,“那更不用擔心了,恨不得你醜一點。”

“為什麽?”

“醜一點,別人就少看你一眼。”沈時序說,“你知不知道護士天天都在讨論你的眼睛,你的睫毛有多少長,腿有多長。”

“那天整形科的夏主任還問我,能不能給你鼻子拍張照,他們當作參考模板。”

“我真是服了......”他捏陳嘉之的鼻子,“明明一天到晚都待在病房,怎麽還這麽招蜂引蝶?”

“你要是這樣說,那我可就自信了嗷。”陳嘉之在懷裏美滋滋地扭了扭,“我現在一點都不擔心了。”

“行了,瞧你那傻樣兒。”

“你別管,反正大家都喜歡我。”

“是是是,全世界你最美。”沈時序把他抱緊,“睡吧,大美人。”

躺在懷裏,陳嘉之又嘻嘻哈哈了好一陣兒,很快才睡着。

昏暗光線裏,沈時序看着他臉頰,又摸摸他的頭發,“沒心沒肺的東西。”

成功解開一個心結後,陳嘉之就快樂很多,沈時序甚至都沒有可以開導,就像Arivn所說,只需要正常對待。

有時候想想會覺得神奇,沒有長篇大論,沒有小心翼翼,在日常生活中,陳嘉之自動複原成曾經狀态。

這種感覺很奇妙,仿佛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讓人非常滿足。

化療最後這幾天陳嘉之也基本沒鬧,除了偶爾撒潑說不想吃飯,其餘都好。

也許是心理暗示起作用,B2他也吃的悠然自得。

當然一方面,止疼藥劑量也在慢慢加大,沈時序沒告訴過他,憂心的事他來承擔,他只需要笑。

當得知這個階段化療即将結束後,陳嘉之恹恹地高興了很久,而且,檢查報告顯示身體各項指标比前兩次都好。

愛人如養花般,初見成效。

休息規律,适當活動,每日攝入充足的各式能量,精細養着,一點點地變好。

化療結束了,沈時序也要坐診了。

“從明天開始陪你的時間沒那麽多,郝席他們随時都會來看你,無聊就跟他們玩,要麽自己打游戲。”從衣櫃找到衣服,沈時序來到床邊遞給陳嘉之,“我們出去逛逛?想不想買什麽東西?”

陳嘉之自己把衣服套上,從圓領毛衣當中露出一雙拉扯了眼角的眼睛,“都煙花三月了,怎麽還給我穿毛衣啊。”

“今天風大,別哼哼唧唧,快點穿。”

套上毛衣就要脫褲子,他雙膝跪在床上,把褲子脫下來,露出兩條白晃晃的長腿,腿根還穿着白色黑邊的內褲。

一截腰又薄又窄,掐着弄上去,肯定會繃出極致的弧度。

滑了下喉結,沈時序沉着臉:“誰教你這麽換衣服的?”

“那還要怎麽換?不就是脫褲子再穿褲子嘛。”陳嘉之有點不耐煩,“玉皇大帝又來了,太平洋那麽寬,你怎麽不管啊。”

“那是上帝的轄區。”單膝跪上床,沈時序捏他臉頰軟肉,“又來勁兒了,精神才好幾天馬上就要頂嘴。”

“別弄,我穿褲子呢!”

“別亂動,我給你穿!”沈時序幫他提褲子,手很不安分地到處走,陳嘉之瞪他,“我就知道你心懷不軌!”

“懷着你呢,別鬧。”拿過床沿的襪子,沈時序低頭給他雙腳套上,期間還認認真真觀察了下小腳趾,“這塊兒都不長了,看你以後還瞎不瞎跑。”

“我坐車還不行嗎,憑什麽跑。”自己下了床,蹬上鞋子,陳嘉之站起來,“我們去哪兒逛?”

“不能去太遠,有什麽想吃的嗎?”沈時序問,“玉芝蘭新上了兩道菜,想不想去吃。”

“不想,我還想吃一個冰淇淋。”

“還沒睡覺就做夢?”沈時序拉他出門,沿途都在訓,“前幾天怎麽答應的,一天一個說的好好的,第二天就反悔,現在天天反悔鬧。”

電梯站着許多陌生人,陳嘉之晃晃了手,小聲問,“你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嘛。”

沈時序住了一下嘴,出了電梯馬上又開始了,“先說好,雖然明天開始坐診,但要是不忙我随時都會上來看你,冰淇淩還有五個,要是哪天少了一個,你準備好屁股開花。”

“嘿嘿,你不怕我吃掉然後偷偷補上嗎?”

“那現在就把卡交出來。”

“什麽玩意兒啊,以前還給我錢花,現在還要我把錢交出來。”陳嘉之想甩開他的手,沒甩開,支棱着下巴急吼吼地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我先警告你,算了,警告多少回也不管用。”走出住院部,踏上與門診大樓相接的小道,沈時序扭臉說,“要是想吃東西,櫃子裏那麽多零食,你并不是不能吃冷的,吃冷的反而更好,但是吃太多腸道會受不了刺激知道嗎。”

“而且冰淇淋都是些脂肪、人造奶油香料,吃多了會給肝腎和消化道造成負擔。”

“明白明白!”陳嘉之不耐煩。

“明白什麽了?”沈時序停下腳步,問他,“複述一遍。”

“一天吃一個,不偷吃,不多吃。”

“行。”沈時序拉着他又往前走,漫不經心地說,“再反悔,我肯定讓你吃點苦頭。”

陳嘉之還在想什麽苦頭時,已經被拉着走到了門診大廳,“我們不開車嗎?”

“今天不開,附近有個公園帶你去散散步。”躺了這麽多天,再不出去走走看看美麗世界,花兒都要敗了,沈時序說,“吃完晚飯帶你去圖書館,不是嚷嚷無聊嗎。”

PS5加手柄,電影會員,零食,書。

就這幾樣愛好,準備齊全,再加上随時可以回病房,應該不會無聊了吧?

想到這兒,他問:“晚飯不在玉芝蘭吃也行,我們回麓山吃,讓珍姐給你做好吃的。”

“不不不不,我不去。”陳嘉之趕緊拒絕。

“怎麽不去,去看大俠和家寶,又不是看我父母,要是你怕尴尬,我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別回來。”

“......你瘋了吧,反正我不去。”剩下的話陳嘉之沒敢說,當年一走了之,回來沈時序就為自己鬧這麽大動靜,他的父母肯定讨厭自己了。

兩人正拉扯着、拌着嘴走出門診大廳,遠遠聽見一道清亮的喊聲。

“時序哥!”

循聲望去,陳嘉之看見一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兒,大步過來,他又想把手指從沈時序掌中掙脫出來,掙了兩下還是沒掙脫,小聲說,“你弟弟看到影響多不好啊!”

“我只有一個弟弟。”沈時序面無表情地望着明揚,“沒在這裏。”

“老遠看到你們,好般配啊。”明揚小喘着跑來,“時序哥,你們要出去玩兒嗎?”

“嗯。”

“噢,我是想過來說聲謝謝的,要不是你給院長打電話,不然我奶奶也住不了特護,聽我姑姑說是你幫了大忙,真是麻煩你啦。”說着話,明揚的目光卻一直落在陳嘉之身上,但又并不直接給陳嘉之打招呼,而是看着沈時序問,“時序哥,這位是陳先生嗎?”

沈時序看陳嘉之,那眼神是“你自己決定要不要給他打招呼。”要是陳嘉之移開眼,他馬上就拉着人走,要是陳嘉之願意認識,畢竟他在國內一個朋友都沒有,把決定權交給他。

認不認識全憑他心意。

“是的,我叫陳嘉之。”伸出手,陳嘉之主動去握,微笑着說,“你好呀。”

交握了手,明揚又說,“本來以為這幾天會碰到你們,沒想到同一層病房都沒見到。”

沈時序沉默着不接話,陳嘉之暗恨他一眼,這人懂不懂禮貌啊??

不能讓人太尴尬吧,于是他主動接話說,“我就在五號病房,歡迎你随時來找我們玩。”

“好啊,我空了就過來找你。”明揚笑着問,“陳先生,我們應該差不多大吧。”

兩人報了出生年月,陳嘉之大一個月,明揚說,“那我也叫你嘉之哥好啦。”

“好呀,你的名字真好聽。”陳嘉之不吝啬誇贊,“聽名字感覺就是很好相處的人。”

沈時序站在一旁仍然沒說話,特護病房這件事,是他第一次搞這些牽線搭橋。

不論明揚無心還是他姑姑有意,已經相當反感了。

他轉頭對明揚不鹹不淡地問,“還有事嗎,我們要出去了。”

“沒有了。”明揚愣了下,急忙擺手,“你們先去忙吧,再見啦。”

說完,沈時序拉着陳嘉之走,陳嘉之急急回頭,“再見啊。”

明揚站在原地笑着揮揮手,“再見。”

大街上車水馬龍,踩上地面斑駁的光影,陳嘉之才嘟囔着問,“你剛剛怎麽那麽冷漠,人家好好給你打招呼,還愛搭不理的。”

不想讓陳嘉之知道特護病房這些污糟事,也不想讓他知道明揚就是家裏安排的相親對象,盡管沒相,既然明揚沒有主動提,Arivn也讓不要再提及那晚發生的事。

所以,沈時序只是牽緊着他,學舌道,“你是玉皇大帝?管這麽寬。”

“不管就不管呗。”陳嘉之無所畏懼,想了下問,“那他要是來找我玩,我能跟他玩兒嗎?”

“你一天天的,病房裏有什麽好玩的,游戲機零食書什麽都有。”說到這裏,又想起只有幾個聯系人的微信,沈時序緩和了語氣,“你要是覺得他人不錯,就跟他相處,不喜歡就不要來往。”

“我覺得他挺好的。”陳嘉之說,“看起來很開朗。”

“那就行,你自己做決定。”

兩人慢慢走到公園,花開了,樹葉也綠了,環湖的春風吹面。

陳嘉之感慨一句:“真好,每天都這樣就好了。”

“我也希望每天都這樣好了。”溫情還沒散,沈時序繼續開口說,“你每天都不鬧騰就好了。”

“......”

圍着公園走了幾圈,見陳嘉之累了,便打車去吃飯,吃過飯後又去了圖書館,陳嘉之挑了老久,一邊指着書架上的各式書,一邊說,“這個我看過,這個我也看過。”最後他紅着臉,主動問,“你看過自傳嗎?”

本以為這件事不能提,沒想到陳嘉之自己先說了,沈時序觑着他,“寫的我,當然看過。”

“那你可要!!”陳嘉之表情相當鄭重其事,“仔細閱讀,全文背誦!”

“傻子。”沈時序摸摸他頭,“累了沒,想不想回去休息了?”

兩人又逛了會兒,沈時序提着一大摞書去結賬,剛要掏錢包時,陳嘉之把自己卡遞過去,傲嬌的用眼睛恨人,“冰淇淋都舍不得給我買,這些你也別買。”

收銀員看着他倆笑,公共場合也不好訓人揪臉啥的,沈時序把剛剛打開的錢包又阖上,給了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灰溜溜回到市院後,陳嘉之主動提出今晚自己洗澡!

主要是總被摸,還次次都被摸起反應,拿着睡衣進浴室關門時,他還不忘疑神疑鬼地回頭瞅沈時序,警告道:“我洗澡了!你不準進來!”

沈時序正在喝他沒喝完的營養奶,跷着腿坐在沙發上看手機,眼都沒擡地說,“不準自己玩兒。”

“你......瘋了吧!”陳嘉之罵罵咧咧把門摔上。

沙發上,沈時序看着手機消息。

明揚發來的:

——時序哥,雪花白已經出港了,大概一個月到。

現在同在一層病房,就算他不來找陳嘉之,兩人也極有可能碰到,要是提起棋子......

沒塵埃落定之前,最好不要知道,哪怕這幾天陳嘉之沒問,但沈時序知道,他一定記着。

所以他回複:暫時不要告訴他。

——哇,你是想給嘉之哥一個驚喜嗎?

S:嗯。

——聽護士姐姐們說,嘉之哥身體好像......沒關系的,他會好起來的。

沈時序皺眉,護士不會散播病人病情,他怎麽知道的?

不管怎麽知道的,總之別妨礙陳嘉之心情。

他回複:你聽誰說?

明揚馬上換了話題。

——我在門診大樓看到你的表彰了,好帥啊,你好優秀啊!

——時序哥,明天我能找嘉之哥玩嗎

更不想回了,把手機鎖屏放桌上,同時,浴室裏傳來陳嘉之的呼喊,“沈時序,睡衣被我弄到地上打濕了,你重新給我拿一套!”

“......”

找到睡衣,沈時序推門進去,在熱氣氤氲中瞧見一個裸.體。

“拿來了嗎?”陳嘉之正在洗頭發,眯眼回頭問。

“嗯。”沈時序在門口換了拖鞋進去,也脫了衣服,在喉結反複滾動中來到陳嘉之面前,居高臨下地說,“後悔了,我要對你玩玩。”

“......!!”

半小時後,陳嘉之面紅耳赤地被抱着出來,沈時序神清氣爽地給他吹頭發,就連亂動都沒開口訓。

然後,兩人相擁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在小圓桌用早餐時,沈時序再次交代,“問診基本能準時下班,中午我會回來陪你吃飯,下午兩點再下去,晚上六點下班回來。”

“你,給我聽好了。”

陳嘉之立馬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瞧他那小學生樣兒,仿佛下一刻就要争着舉手回答問題,沈時序難繃地笑了下,強行生硬地說,“不準偷吃冰淇淋,不準偷吃止疼藥,有事給我打電話發消息,看到會馬上回,想要的想買的讓門外護工去辦,他一直都在。”

規規矩矩坐着,陳嘉之小聲問:“想你了怎麽辦?”

伸手扣住他的下巴楓,沈時序把人抓到面前,“你還讓不讓我安心上班?”

“上吧,上完班回來上我。”

“你真是......”沒發狠,但也揪了一下臉,沈時序陰恻恻地說,“等着吧,到時候別哭。”

“嘿嘿。”陳嘉之站起來,隔着小圓桌親了他一下,乖乖說,“上班好好噠,回來麽麽噠。”

“摸哪兒?”

“我天.....你哈佛是砸錢買的吧,怎麽滿腦子黃色廢料啊。”

“再說下去能跟你貧一天。”看看腕間快八點的表,沈時序站起身,來到陳嘉之面前,叩響他餐盤邊緣,“給我吃光。”

“知道了!”

待沈時序走後,陳嘉之磨磨蹭蹭吃完,又在護工監督下吃完藥,剛準備躺下休息一會兒。

病房門敲響了,護工去開門,來的人是明揚。

他端着個保溫盒子,“hello,嘉之哥,不打擾吧?”

“沒有沒有。”有點意外,陳嘉之沒想到他真來了,掀被子下床過去,“你還沒吃早飯嗎?”

“吃過了,這是給你帶的。”明揚把保溫盒蓋子打開,往前遞了遞,“紅糖年糕,大米做的,特別好吃。”

“哇,真謝謝你,快進來坐。”

明揚進了套間,視線着重落在床頭。

大床頭兩邊分別插着兩個白色充電器,一個是末端是空的,一個末端插着手機。

陳嘉之好奇問他,“你在看什麽呀。”

“啊,時序哥不在嗎?”明揚回過神,快步到沙發坐下,“這是家裏阿姨做的,什麽添加劑都沒有。”

陳嘉之拿了一塊,口齒不清地說,“他上班去了,中午才會回來。”吃着想到什麽,問,“你奶奶吃了嗎?”

“奶奶她牙口不好,不能吃這個。”

其實不是這個原因,而是糯米年糕對于腸胃弱的人來說,不宜吃。

因為不好消化。

見陳嘉之又吃完一塊,明揚把整個保溫盒都給他,笑着問:“好吃嗎?”

陳嘉之說:“好吃,謝謝你,我就喜歡吃甜的。”

明揚笑容更甚,緩緩說:“那就好,以後每天都給你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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