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何西再一次見到黃亦玫，是在巴黎時裝周的藝術展上。

當時，他剛從飛行學校畢業，連軸轉地考到了民航的機師證。不久之後，他便主動向領導申請調派去開國際航班。

飛機剛落地，同事就看見他從行李箱裏捧出了一束顯然精心挑選過的黃玫瑰。他匆匆忙忙跑出了機場，徒留一個孤勇者的背影。

何西說着一口流利的法語，麻煩司機再快一點，時不時低頭看着時間，心裏想的，卻是黃亦玫還認不認得他。

他沒有和她說過要來藝術展的消息，微信聊天頁面還停留在上一次他激動地分享着自己升任機長的事情，而她給他發了一個[超贊]的表情包，便沒有後文。

還未脫去的航空制服，在慕名前來的藝術家面前有些格格不入。何西穿梭在展覽的長廊，沉重的步伐有些不知所措。

大概是近鄉情怯。來到這裏，他反倒生出了一絲退卻的懦弱。可下一秒，當看到面前一幅幅色彩分明的油畫時，他卻不由地怔住了。

黃亦玫遠比他想象得要神秘。

過去兩年，他只能從朋友圈的寥寥數語中窺見她的人生。他知道她有個女兒，卻不知道她為何會與前夫離婚。他知道她喜歡開摩托，卻不知道她為何執着于修複那些已經破爛的零件。

這次藝術展的主辦方是她所在的工作室，他知道她會來，也就從巴黎的同事那弄到了入場券。可如非這一趟，他都不知道，她的畫藝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黃亦玫曾經給他畫過一副飛機的素描，當時他只以為她會畫畫，卻不曾想過那只是她的冰山一角。比起那幅返樸歸真的素描畫，這些刻骨銘心的油畫，似乎才真真正正掀開了黃亦玫的一點影子。

透過這些畫，何西仿佛能看見那朵明豔動人的玫瑰，是如何轟轟烈烈地度過了一生。

含苞盛放的玫瑰，雲淡風輕地走進平凡，卻又在昙花一現的夕陽西下後，回到曾經熾熱的初心。

他不懂藝術，在與黃亦玫初次見面的時候甚至以為“三毛”是指三毛流浪記。回家之後他在網上搜，才恍然發現原來她說的是作家三毛——那個有着生死離別之戀的三毛。

他不懂藝術，卻仍然笨拙地用雙手為她鑄造了一個鋼鐵玫瑰。他不懂愛情，卻仍然默默地守候着杳無音信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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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兩年過去了，他已經不是那個青澀稚氣、懵懂無知的少年了。他知道追女人要送什麽花，知道這種說不清的感情是愛，他開始欣賞藝術，開始為了未來作長遠打算。換句話來說，他愛黃亦玫。

“黃亦玫一號。”他捧着手上那束鮮豔的黃玫瑰，走向黃亦玫的每一步，都異常地緊張。

黃亦玫轉過臉，有些驚訝地張開唇。制服上俨然變成四條杠的勳章，見證了這個男人過去兩年無數的辛酸苦楚。

“好久不見。”她欣慰地笑了。

下一秒，她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何西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單手環住她的腰，将她摟得更緊。

“何機長，辛苦了。”她接過他的捧花，沒有拒絕他的愛意。

“……你現在，有男朋友了嗎？”何西的聲線有些顫抖，局促的眼神緊緊盯着黃亦玫似笑非笑的臉龐。

身後男人姍姍來遲的聲音，卻打斷了這場重逢。

“玫瑰，稍微打擾一下。”

何西擡了擡眼，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他突然回想起兩年前，黃亦玫的那位前夫來飛行培訓中心接她時，也是擺出這副貴氣多金的模樣，十足的上位者風範。

當時，那位前夫就是喊的她玫瑰。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知道了她的小名。後來，得到求證的何西被告知，那是親近的人才能喊的。

「我也能喊嗎？玫瑰。」

「不熟的人會喊我亦玫，亦玫姐，熟一些的人會喊我小玫姐，親近的人會喊我玫瑰。但你不需要和他們一樣，我就喜歡你喊我黃亦玫。」

「為什麽？」

「因為……你總是讓我想起很多年前讀書的時候，那些稚嫩卻又青春的同學們。你每次這麽喊我，就仿佛我們之間沒有了隔閡，我們就只是相差了十六歲的同齡人。」

「所以，我也是特別的對嗎？」

「何西，你可以更自信一些。」

但不同的是，面前這個男人顯然更加從容不迫。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壓迫感，比她那位一眼就能看穿嫉妒心的前夫尤甚。

莊國棟緩緩地走到了黃亦玫身旁，插在兜離的手慢條斯理地提了提眼鏡。

他收回了明目張膽的打量，落在黃亦玫臉上的神色兀自柔和：“提姆先生剛才說，他對你這次的展出很滿意，想要洽談後續的贊助一事。”

黃亦玫點了點頭，“好，我去找Tina一起過去聊聊。”

那麽這個人，又是黃亦玫的誰呢？

何西垂下了眸，假裝不在意。

朋友？

他看她的眼神可并不清白。

男朋友？

那疏遠的距離又冥冥之中給了他勇氣。

前男友？

既然是前男友了，那就不重要了。

就怕，就怕是已經互通心意的暧昧對象。

不過，這也意味着他還有機會。

另一邊，注意到何西有些愣神的黃亦玫拍了拍他的肩膀，認真地看向他有些落寞的眼睛，會心一笑：“你什麽時候要飛？”

何西不着痕跡地收回了目光，溫聲道：“後天晚上。”

她亮了亮眸，神色飛揚：“我去一下，很快就回來…最晚展出結束前，就能回來。”

“沒事。”何西抿了抿唇，“把黃亦玫二號留下來就行。”

無意間透露出的吃味，在黃亦玫聽來很是可愛。

“你…”她一時間有些啞然。

從與何西重逢的那一刻開始，黃亦玫承認自己對這段未曾開始過的心動有了其他的念想。

這一刻，她忽然想跟從內心的指引，不去設想未來與否，不去回顧過去多少，只是想要放眼當下。

她墊起了腳尖，輕輕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了一吻。

“黃亦玫二號現在留下來了。”

她一步一回眸，無聲地動着唇：“等我。”

不同于兩年前，她不曾許諾過的未來，這一次，黃亦玫主動朝他伸出了手。

她說，等她。

他彎着眉眼，“好。”

tbc

*後續800+果凍陰暗吃醋，與何西的修羅場見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