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又是一年秋
又是一年秋
似乎睡了很久，葉然只記得醒來時，清楚的聽到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葉然在姜祈楠最愛的雨天裏，在姜祈楠最愛的栀子花旁徹底遺忘有關她的一切，夜晚天上繁星點點，他再也不會在星空中尋找自己逝去的愛人。
耳畔不停響起姜桔的哭喊聲，她一遍遍的重複，“你不能忘記姜祈楠，葉然不可以忘記姜祈楠。”
他看着窗臺上濺進來的雨水，那些記憶，可能只是會讓他痛苦的回憶，與其再次深陷其中，不如就此了斷，就當是從前的葉然不在了。
雨很快就停了，陽光照進病房，像是在恭喜葉然的新生，他的後半生再也不會被姜祈楠三字困住了。
是啊，葉然想，這就是他的新生，他是要向前看的。
那年栀子花開得最旺，姜祈楠試圖帶領葉然逃出困境。這年栀子花開了寥寥幾朵，葉然真正逃出困境，迎接新生。
可當早晨那樣一縷金黃色的陽光照在葉然身上，那一刻他是否會想起，第一次遇見愛人時的陽光也這麽燦爛。
最後，是姜桔小心的收起了姜祈楠心愛的小提琴，她經常會抱着那把琴小心擦拭，那把琴上，不知落了多少姜桔的眼淚。
夜晚，天空被星星照得不那麽黑，姜桔身邊放着小提琴，可她不會拉，所以她說，“姐姐，我彈吉他給你聽吧。”
她把窗戶打開，冷風灌進來，吹起她的發絲，像是姜祈楠在撫摸一般。
姜桔的手指輕輕撥動琴弦，她像姜祈楠小時候一樣，輕輕的唱，輕輕的哼。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蟲兒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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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唱到這一句時，她把臉頰上礙事的眼淚抹去。
然後繼續哼着，就像小時候被姜祈楠抱在懷裏，溫柔的哄着。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
“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只要有你陪。”
她擡頭看着漫天的繁星，心裏忍不住的去想。
老天無情的奪走她們一起長大的機會，卻沒有給她們補償。
漸漸的，姜桔也喜歡上了栀子花，喜歡上了攝影，唯獨小提琴。
所以她總是悄悄念叨。
“姐姐，小提琴到底要怎麽學啊。”
“姐姐，你能不能回來教教我。”
“姐姐，我還想聽你唱歌，聽你唱蟲兒飛。”
“姐姐，我又夢到你了，我夢到你高高興興的叫我小桔，高高興興的抱住我，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姐姐，媽媽最近很想你，我經常看到她半夜偷偷抹眼淚，你有空的話，多多來她的夢裏，這樣的話，她會開心一點。”
“姐姐，你有空的時候也要多多來看小桔，小桔也很想你。”
姜桔總是不停的掉眼淚，她時常會夢到在那條不見天日的小巷。
那時姜祈楠走來，遠遠的看着，就像是一束光，透過她的裂縫照了進來。
她讓她愈合，她讓她暫時忘卻從前的痛苦，她幫助她藏住傷疤，或者說，她幫她抹去傷疤。
她救了好多人，卻唯獨救不了她自己。
世人總說，死亡不是真正的分別，遺忘才是，那麽我想，姜桔和陳萍永遠不會和姜祈楠分別。
如果沒出意外的話，葉然也不會，可是常常事與願違。
也許，分別才是世間常态，正因為這樣，葉然有了更好的人生，我想，這正是姜祈楠所希望的。
世界很快恢複常态，姜桔開始正常的兩點一線，陳萍開始努力生活，偌大的房子只住着她和姜桔兩個人，她們卻在努力讓它變得熱鬧。
葉然出院時，是孫啓帶着孫瑤和許韻冬來接的，葉然坐在車裏，他似乎再一次擁有了幸福的家庭。
只是他一直沒有察覺，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但是，這正是姜祈楠就給葉然最後的禮物，新生。
許多年後，江新市最美的橋邊坐着一對男女，女生依偎在男生懷裏摩挲着紅彤彤的小本子，在路燈下，“結婚證”三個字顯得更加耀眼。
在路燈的照耀下，葉然看到一只漂亮的枯葉蝶飛來，它似乎就是為他而來，所以精準的停留在他的身上。
它輕輕扇動翅膀，像是在做自我介紹。
“我是姜祈楠，看到你幸福，我很開心。”
可是葉然認不出，他歪頭看着它，笑嘻嘻的問它，“你是來祝我新婚快樂的嗎？”
枯葉蝶沒了動靜，安靜的在他身旁待着，最後，它張了張翅膀，飛向更高的地方。
“能跟我講講你跟你初戀的故事嗎？”身旁的女生溫聲詢問，話語間是藏不住的幸福感。
“…忘了。”
“忘了？這麽美好的事情怎麽會忘呢？”
“可能我也不想忘吧，但我不想努力地去回憶，更不想記起了。”
夜空中繁星點點，照得世界都沒那麽灰暗。
或許曾經他也在某處陽光下尋找過愛人虛無缥缈的身影。
或許曾經他也望着空中最亮的那一朵星星拼命回憶。
或許曾經他也在經過那小橋邊時有那麽一瞬記起過昔日的愛人。
或許每次當他腦海中浮現出曾經的畫面時，背後總有一個少年的葉然悄悄努力，畢竟他那麽真摯地愛過她。
可那都是過去式了，現在的葉然總是向前看的。
那麽就當少年時的葉然死在了那場車禍裏。
又是一年秋，風吹枯葉，栀子凋零。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