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狗
第016章 小狗
酒吧。
關汀坐在昏暗的角落,面前擺了一堆酒瓶,酒氣濃郁地把他整個人都浸透了。
他腦海裏不斷浮現着那個小家以前的模樣。
他爸媽都是在沈氏工作的打工人,因為工作态度認真,工作成果不錯,所以頗為受到沈老爺子重視,特容許他父母帶着他去公司上班。
關汀也是這樣被沈老爺子看中的。
後來父母出去旅游時出了車禍,兩人都過世了。肇事者酒駕逃逸,最後還是被沈老爺子找人抓到公安局的。
關汀不是很在乎那些賠償。作為優秀的打工人,關汀爸媽留下的錢已經足夠他安穩地過下半輩子了。
那時候的關汀只是想不通,為什麽父母不帶着自己出去旅游呢?
如果一起死了,該有多好。
這個念頭并沒有存在很久,沈老爺子找了心理咨詢師,又把他帶到沈宅撫養,讓他跟沈康時一塊兒上學。
沈康時一開始就知道,關汀是沈老爺子的人。
只是初入集團的他,确實需要一個左膀右臂,而關汀恰到好處。
關汀知道,沈康時并不如何在乎自己。年少時他喜歡沈康時,又不太藏得住心思,被沈康時的朋友捉弄,嘲笑他懶□□想吃天鵝肉,沈康時都聽到了,也不辯駁什麽。
其他人起哄時,沈康時也真當着那些朋友的面親他——然後他in了。
這段插曲并沒有多少人知道,現在也無人提起。但關汀經常會記得那天的屈辱。
Advertisement
從那天之後,關汀就理所應當成為沈康時的跟班。
“關大秘書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一個聲音把關汀叫回了神。
關汀從回憶裏抽離出來,下意識端出一副禮貌得體的笑容,看見是林啓逸之後,表情又收了起來。
有點冷漠,有點不耐。
關汀沒心情在林啓逸面前裝個好臉色了。
林啓逸見到這樣的關汀,反倒愣了愣。
關汀一貫給人的印象,是進退有據的大管家形象,發生任何事情都能輕松解決,哪怕被自己這樣的牛皮癬纏上,也能為着下次可能的合作,保持面上的和平。
林啓逸是跟沈康時差不多時候長大的,小時候那點破事也都清楚。
與其說是追求關汀,倒不如說是想撬牆角的念頭更重。
沈康時的癡情舔狗,如果轉而開始喜歡自己,不是很有意思嗎。
但今天的關汀不太一樣。
他好像有了自己的脾氣,變得鮮活起來。
林啓逸說:“你不高興啊?”
林啓逸坐過來,跟關汀隔了一個座位,說:“為什麽?因為沈康時嗎?”
關汀冷冷地看着他,還是說:“滾。”
只是眼眶微微發紅,看起來張牙舞爪,實際上跟個小貓似的。
林啓逸說:“我陪你喝。”
他給關汀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拿了個酒杯,給關汀的杯子碰了碰,說:“喝吧,開心點。”
或許是懶得再趕他走,關汀沒說話了,沉默地一杯接一杯。
林啓逸給他倒酒,說:“柳亦久快回來了吧,我聽說沈康時最近不大高興,是太着急了嗎。”
關汀有些疲憊地扶了扶額頭,雙眼略顯茫然,道:“我不知道。”
關汀花了那麽多年,去揣摩沈康時的心思。
不過工作上的事情可以分毫不差,感情上的事情除非是本人,否則誰也說不清楚。
就好比站在關汀的立場上,看見沈康時換了那麽多人,來來往往每一個都像柳亦久。
哪怕是他自己,也有在刻意模仿柳亦久的穿搭,模仿他的氣質。
眼見着人快回來了,可沈康時為了見到柳亦久做出的最大動作,也不過是讓關汀退掉集團一切事務,專心處理對談事宜罷了。
比起“期待柳亦久回歸”,更像是讓關汀收拾收拾,給柳亦久騰出空位來。
林啓逸說:“你跟了他這麽久,又當秘書又當情人,他這樣也太傷人了。這種男人有什麽意思,不如早點踹了他,到林氏來,你想工作就當高管,不想的話,每天開開心心地玩,把這幾十年的都補回來!”
林啓逸自己也算是小半個工作狂,至少在那群二代中是很有含金量的。
其他人看不穿關汀的有用之處,只知道嘲諷他上趕着倒貼,但林啓逸知道關汀有多難得。
“呆在沈康時身邊,埋沒了呀。”
誰知說完這句話之後,關汀卻直勾勾地瞪着他,說:“我樂意,跟你沒關系。你再說,就請你離開!”
林啓逸:“哎,我罵沈康時,又沒罵你。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哎!”
關汀冷冷地說:“我不需要。”
林啓逸讓他跳槽,可林家何嘗不是明争暗鬥,林啓逸想從長輩手裏分權,自然需要人幫忙。
讓關汀去玩?
關汀眼神迷蒙着,他甚至想不出來能玩什麽。
好累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真的好累。
林啓逸說:“好好好,你醉了,我不計較你罵我。說真的,你到底喜歡沈康時什麽?他不是好東西。”
關汀沒有說話,表情變得有些難過。
不需要林啓逸提醒他。
沈康時不是好東西嗎?殺伐果決的年輕總裁,帶領公司欣欣向榮,員工的年終獎越來越厚——
沈康時是好東西嗎?明明心裏有人,偏偏一個接一個找替身。柳亦久就在美國,有心也能排除萬難去找他,但沈康時沒有去過。
他只是找一個又一個替身。
關汀覺得,他連徐應那樣的人都比不上。
徐應還在為了名利努力,他連自己想要什麽都不知道。
關汀摸了摸自己小幅,那裏又隐隐作痛起來。
林啓逸見關汀不為所動,只是呆呆地盯着面前的酒瓶,也知道多談沈康時的事情,只會讓關汀更厭惡自己。
于是給關汀倒酒,說:“酒吧裏就是借酒澆愁的,喝了這杯,就不會不開心了。”
也并沒有不開心。
這樣想着,關汀還是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關汀酒量不好,平時很少喝。遇見需要幫忙擋酒的場合,他也會多帶一個助理出場,這件事情但凡是跟沈康時打交道多一點的人,都非常清楚。
唯獨這一次,關汀對林啓逸遞過來的酒,可以說是來者不拒。
關汀喝得臉頰漸紅,眸光中帶着某種說不出的脆弱,撩人的很。
林啓逸哄着哄着,心頭忽然出現一個邪念——
如果,把關汀帶回去了呢?
關汀又喝了一杯,随後看着空杯子,皺起了眉頭。
他沖着林啓逸問:“酒呢?”
林啓逸試探地摸了摸關汀的手,說:“沒錢了,買不了酒了。”
關汀沒掙紮,只是皺着眉頭,乖乖的,委屈的,說:“哦。”
林啓逸說:“我家裏有酒。你還想喝嗎?”
關汀盯着自己的手指發呆,小聲說:“我想回家。”
他想回家,他沒有家人。
可是他的家,已經被人毀掉了。
林啓逸沒聽清關汀在咕嚕啥,不過這種時候,無論關汀說什麽,都影響不了林啓逸的決定了。
林啓逸湊近關汀,将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說:“走吧。”
·
沈康時第無數次看手機。
關汀的房子很小,由于建得太早,高度也略微不夠,沈康時在裏邊呆久了,有種很壓抑的感覺。
自己開的工資,是不夠買大房子嗎?
沈康時生氣地想。
不就是把房子翻新,即便有些不習慣,也終歸是件好事,以後肯定會習慣的。
關汀到底在矯情些什麽。
沈康時敲了敲桌子,這幾小時累積下來的郵件,他全都點開看了一遍,但并沒怎麽處理,就标了個未讀,依樣塞在郵箱裏了。
手機響了起來,是張助理電話。
“抱歉,暫時沒查出來關秘去了哪裏……他手機關機了。”張助理屏住呼吸。
對自己頗為提攜的直系上司,和集團頂頭上司,這兩個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些他不知道的事情,鬧別扭了。
張助理知道這是工作的一部分,但這也是關汀的私人生活,于是在查的時候并沒有太出力,磨磨洋工,做做樣子,就來讨罵了。
沒想到張助理做了心理準備會被罵,沈康時聽到之後卻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斷了電話。
張助理:???
怎麽關秘不在,沈總反而變得和顏悅色了???
挂掉電話之後,沈康時覺得這房子裏憋悶,開着車在路上亂轉。
對于沈康時來說,這是極少會出現的煩悶時刻。
也是關汀極少數已讀不回的時刻。
沈康時漫無目的地在路上徘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就在車子經過酒吧的時候,他的目光突然頓住了。
在路邊跟林啓逸勾肩搭背的,不是關汀是誰?
林啓逸将關汀挂在自己身上,關汀軟綿綿的,林啓逸才知道這人竟然這樣輕。
手臂攬着關汀的腰,似乎能摸到骨頭。
林啓逸忍不住想:這樣瘦,沈康時是連吃飯的薪資都開不起了麽。
關汀半閉着眼睛,嘴上呢喃:“我要回家……”
“回家,回家。”林啓逸柔聲哄着,要把人塞進車廂裏。
正在這時,一個愠怒的威嚴聲音傳了過來。
“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像什麽樣子。”
林啓逸一愣,擡眼便看到沈康時站在不遠處。
沈康時目光完全落在關汀身上,似乎沒看到林啓逸似的。他朝關汀招招手,說:“過來。”
林啓逸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個動作……他真當關汀是狗麽。
關汀盯着他看了兩秒,然後口齒清晰地吐出了一個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