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悔意

第051章 悔意

沈柳二人在庭前的小花園聊天,屋裏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帶着掩飾不住的欣喜:“永寬,宏恺,你們來看奶奶了?”

屋裏是柳亦久的太奶奶,天氣很好,老太太坐在輪椅上,催着護工推着自己出來招呼門外的晚輩進門。

太奶奶年歲已經非常大,一時清醒一時糊塗,把兩個年輕人認成了各自的父親。

“宏恺啊,好孩子,很久沒來看奶奶了?永寬你帶朋友回來也不提前說說,奶奶也沒準備好吃的……”太奶奶一派慈祥,不帶責備地嗔怪了一番。

柳永寬狀況不好,柳家人都去了醫院,也都默契地瞞着柳老太,她一貫疼愛晚輩,怕老人家傷心出個什麽好歹。

“宏恺啊,又長高了。”老太太笑眯眯對着沈康時喊着他父親的名字,沈康時沒有和老人多解釋,默認應了下來

老太太只是年老忘事,自然是沒有什麽惡意。但沈康時最恨自己和父親相提并論,心裏多少有些暗暗不爽。

這點不爽雖然明面上不顯,柳亦久卻也敏銳地注意到了,暗戳戳轉移話題安撫太奶奶進屋休息。

你推我拉一番,柳亦久好說歹說将太奶勸回了房,獲得了一大把零花錢和小零食,也算是甜蜜的煩惱。

沈康時依舊悶悶地不說話,柳亦久當他還在因為被認錯而煩躁,小心翼翼地找補:“康時,這是最疼我的長輩,現在年紀大了糊塗了,你也別計較。”

說着說着就有些感傷:“不論她把我當成是誰,她都是我最後的親人了,柳家人現在都把我當外人,我沒有家了……”

柳亦久多少存了一點借題發揮賣慘的意思,沈康時這次聽着卻不是那麽回事,适時打斷了他:“亦久,你回來之前,是和母親住在一起麽?”

這話問得明晃晃地有些誅心,柳亦久被問得愣住了。

沈康時顯然暗示,他并非如自己所述沒有家庭溫暖,私奔的沈父柳母縱使對不起其他所有人,至少給了他柳亦久一個家。兩人都給了他足夠的疼愛和支持。

這話不假,柳亦久實在沒道理心安理得繼續賣慘。

Advertisement

沒等他想好怎麽回複,沈康時似乎也并沒有在意他會回答什麽——沈康時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個人。

柳亦久有母親和繼父,縱使被家族抛棄,卻也還有個疼愛他的太奶在舊宅子裏等着他,給他糖吃。

那關汀呢?

關汀的父母去世那麽早,這個世界上是否還有他牽挂的親人?

沈康時不知道自己怎麽會亂七八糟地想起這些,關汀好像從來不曾提過自己在世的家人。

但沈康時隐隐約約記得,關汀似乎由此請假提到過自己要去看望奶奶。但那次有個重要會議要籌備……自己批假了嗎,他不記得了。

思緒越飄越遠,沈康時發現自己印象中的關汀好像越來越模糊,那個溫和的,得體的,有求必應的關汀,像影子一樣消散了。

柳家管家出來招呼兩人:“柳小少爺,沈先生,老太太留你們吃飯。”

柳亦久看沈康時一眼,猶豫了一瞬立刻應下:“哎!”

沈康時倒不是特別情願,但氣氛到這了,拒絕似乎也不合适。

這時,柳家其他人回來了。

不同于沈老爺子早早把公司交給沈康時自己撒手不管事,柳老爺子還硬朗得很——這也怪柳家後輩一個兩個都不中用,子侄輩出了個柳永寬大情種也就罷了,孫輩也沒有一人能像沈康時一樣拔尖出衆,唯一一個優秀一些的柳亦久,還早早就跑國外“追求理想”去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柳老爺子渾厚的聲音先穿了過來,原來他已經知道了柳亦久帶沈康時來柳家老宅的事情,這下專門興師問罪來了。

“混賬東西,你還敢踏進柳家?”柳老爺子絲毫沒有柳家太奶見柳亦久的親切,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柳亦久媽媽的事情本就是柳老爺子心中一根大刺,沒想到親孫子還站在生母一邊,從此便不願再認他。此時一見便對柳亦久罵罵咧咧:“你既然出了這個家門投奔你媽和她姘頭,何必還要姓柳?”

“還有你小子,柳家不歡迎姓沈的,都給我出去!”柳老爺子一轉身面對沈康時,也是一副毫不客氣的口吻。他一點也不在乎沈家的面子,畢竟十多年前兩家就形同決裂。

柳亦久只是低頭站在原地默默掉眼淚,再怎麽罵他也不回應。

沈康時從來沒遭誰這樣指着鼻子罵過,壓抑住了火氣上湧好言好語說話:“柳爺爺,我父親确實做錯過事情,但亦久并沒有做錯過什麽,別把他卷入上一輩的恩怨。”

柳老爺子可不哄着他倆:“是我翻舊賬咯?他和媽媽跑路的時候沒想過今天?”說着又斜睨兩人一眼,或許是想到了兩人如今也是不清不白的關系,鼻孔出聲:“哼!”

沈康時也不是有耐心的人,懶得和老登打嘴仗:“既然如此,亦久,我們走!”

說罷去拉柳亦久,想要帶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拉了一下卻沒拉動,沈康時:?

柳亦久依舊在默默垂淚,沈康時拉他,他的腳步沒挪動一分,嗫嚅到:“康時,這個事情是我做錯了,你們不要因為我吵架。”

擡頭楚楚可憐:“太奶奶還喊我們吃飯呢,不要吵了,她會聽到的。”

太奶是柳老爺子的母親,柳老爺子奉行百善孝為先,對母親非常尊敬愛護,因此也稍微噤聲了些。

管家見此松了一口氣,這還是柳亦久回國以來第一次在柳家團聚,于是衆人熱熱鬧鬧張羅起了柳家的家宴。

柳老爺子依然是不待見柳亦久,但畢竟念及是親孫子,雖然不怎麽理會,也并沒有掃地出門。

但沈康時如何受得了這個氣?這樣的場合他是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

借口都懶得找了,也不理會柳亦久期期艾艾的挽留,沈康時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沈家。

沈康時心裏很亂。

于是他撥通了張秘書的電話:“張興,你和我一起去……”

-

張秘書雖然摸不着頭腦,但還是有求必應地迅速驅車出現了。

二人在關汀父母家的老宅門口站住了腳步。

這房子本就不在什麽高端地段,也是老小區,在沈康時短暫住過的那一段時間之前,關汀幾乎沒有動過房子的裝修和布置,維持着父母在世時的樣子。

因此門鎖也還是最普通的那種鑰匙和鎖,沈康時早已習慣了高科技家居,本來也想給換一套智能門鎖,還沒來得及動手。

當時臨時配的鑰匙他倒是一直沒有丢,此時握在手裏,冰冰涼涼的一小片。

張秘書不知老板何意,也不敢問,只是立在一邊随時有求必應。

沈康時沒多說話,自己掏出鑰匙開了門。

一股潮濕的陰冷味道撲面而來,關汀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一切都還是沈康時離開時的樣子,嶄新的家具和電器,頗有些不和諧地站在老房子裏,顯得空間有些狹窄。

家具都是名貴的品牌,可在這個環境裏卻并不顯得有多舒适,看着只覺得陌生和局促。

沈康時不由得也有些恍惚:關汀家裏,本來是這樣的麽?

這樣嶄新的一個屋子,卻因為沒有人氣,又時值陰雨天,隐約散發着發黴的氣味。

他只是想讓關汀住得舒服一些——這個出發點是沒有錯的。可是事情怎麽會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隐隐約約有念頭從心底浮上來,沈康時茫然地想: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錯事。

張興在旁邊看着老板陰晴不定的神色,大氣不敢多出。

沈康時開口了:“你知道關汀還有什麽親人在世嗎?”

張興大腦飛速運轉。關汀本來是他的上級,領導自己不提,他哪有膽子去打探領導私生活。

但要說一點不知道那倒也未必,關汀父母雙亡,依附着沈家的恩澤長大的,這在集團內部不是秘密。而且張興記得,剛入職時就發生過一件事。

那次聽說是關汀的奶奶遠在老家突然生病了,關汀手邊卻在籌備一個重要的會議脫不開身。

最終沈康時也沒批準他請假,關汀忙得兩個晚上沒睡覺,把所有事情安排妥當後,開夜車回了老家。

那一陣子關汀格外憔悴,黑眼圈重得像鬼一樣。即便如此,也依舊兩邊沒耽誤,張興想起來就很佩服。

後面卻也沒聽關汀提起過奶奶。張興躊躇了一下,沒有把這事告訴沈康時,只是公事公辦地回複:“沒有聽關秘提到過家裏人,我去調查一下,沈總。”

沈康時嗯地應了一聲,沒再接着問,卻沒頭沒腦地提了一句:“你看這個屋子,能恢複到裝修前的樣子嗎?”

張秘書:……

受不了這些霸總了!一天天淨折騰!張秘書在內心咆哮。

表面依舊發揮社畜本色:“沈總,新裝的家具都可以拆除,舊的能找回來的換回來,不能找回的可以去舊貨市場淘到類似的,還原到八成。但生活痕跡估計比較難恢複,我聯系一下專業的團隊來處理。”

張秘書心中plan A B C開始高速運轉,沈康時卻對空氣發起了脾氣:“算了,沒必要。”

張秘書:。

“好的,沈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