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面團

姜七七有些擔憂, 陸聞人倒覺得不是什麽大事,他想也沒想就說道,“他沒有真才實學,讓他有就行了。”

姜七七翻過身,對着他,“真才實學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變出來的,況且,他上哪兒去學這些啊?”

陸聞人将被子拉高些, 不讓她的肩膀露在外邊。

“我知道一些講坎卦算命的書,可以找給他看看。”

姜七七來了興趣,“你還研究這個啊?”

“只是偶然聽五味子道人提起過。”

姜七七點點道, “這辦法我看行。那明天你辛苦一下,給我寫個紙條,等下次我去找鎮上,拿給他。”

上回姜木在流氓面前護過她, 就當是回報他。

他要是願意做這行, 她就幫一把。至于成不成,還得看他願不願意下功夫。

“好。”陸聞人答應。

兩人湊在一塊兒說了許久的話,睡得晚, 第二天就起晚了。

“咚咚咚”

一陣又一陣的敲打聲從院子中響, 姜七七被吵醒,睜開眼, 正好對上陸聞人微惱的眼。

猝不及防的對視, 兩人都停頓了下。

兩人靠得有些近, 陸聞人看着她翹起好看弧段的睫毛,她長長睫毛下寶石般永遠帶着光的眼回看着他。

屋外的咚咚咚的敲打聲在這一刻遠去了,他只聽到自己急促鼓動的心跳聲,一聲比一聲響,以至于他開始有些擔心會不會被她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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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七七眨眨眼,“早上好啊,陸先生。”

“轟”

陸聞人的臉一下蹿紅,他突然拉過被子蓋住她的臉。

姜七七:“......”

她這是......被嫌棄了?

隔着被子,姜七七也能聽清外邊持續不斷的敲打聲,還有驚恐的此起彼伏的雞叫聲。

她掀開被子,“書生,你去看看易誠在做什麽。”

這家裏一共三個人,他們夫妻在一起,外面發出噪聲的就只能是易誠了。

也不知道他一大早在搞什麽,那麽大的動靜,吓得雞窩裏兩只雞咯咯直叫。

陸聞人求之不得,動作迅速的下床。

剛穿好衣服,就聽她問,“你剛剛為什麽蓋住我?”

陸聞人一僵,頭也不回的道,“讓你再睡會兒。”

姜七七懷疑,“你這麽好?”

“嗯。”說罷,他拉開門,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院子裏,易誠在砍木頭。

陸聞人在屋檐下坐了會兒,平複着心情。

等易誠砍完一大根木頭,才來到他身邊問,“易兄,你這是打算做什麽?”

易誠活動着手腕,“我坐個桌子,可以活動的,做好了就放到床上。”

姜七七在屋裏挽着頭發,聽到易誠這話,仍不住笑起來。

昨天她不過随口一提,易誠竟早上起來就想到法子了。

陸聞人臉一黑。

現在床上沒有桌子,她都要窩在床上做事,要是易誠真做出來可以放床上的桌子,她可能就長在床上。

光是想想這個場景,陸聞人都覺得受不了。

他目光挑剔的看向那些木頭,想着該怎麽讓易誠這個計劃夭折。

易·非常沒眼力見·誠絲毫沒看出來,陸聞人對他說的這個絲毫不感興趣,還興致勃勃地拿圖紙給他看,“成品是這樣的,桌面削輕薄點,下面兩個支架,可以拆卸......”

陸聞人接過一看,圖紙上面标記了模樣長短,看得出來易誠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易誠見他看着圖紙,神情認真,還以為他也是贊同的,他湊近,“要是你覺得為兄辛苦的話,可以給我送幾根蠟燭。”

陸聞人蹙眉,“昨天給你的用完了?”

她去鎮上買了好些蠟燭,給易誠拿了兩根,兩根他竟一宿就用完了?

易誠心虛的點頭,“嗯。”

其實他滿打滿算用了一根,後面一根點上沒多久,他就睡着了,沒來得及吹掉。

“這麽一張圖紙,你用了一宿來畫?”

易誠辯解道,“聞弟,這可不是簡單的圖紙,裏面學問大着呢,巴拉巴拉。”

陸聞人聽他說完,沒答應給蠟燭也沒說不給,轉而問起另外一件事,“你昨天不是吵着要搬嗎?昨天太晚沒搬成,現在我看你精力十足,不如趁現在搬了。”

易誠一愣,不知道陸聞人怎麽會突然想到這裏來了。

過會兒,他扔了木頭,期期艾艾地問陸聞人,“聞弟,那個火炕你們睡着還好?”

“嗯。”陸聞人點頭,“還行。”

易誠接着道,“那,你們另外一間房空着也是空着,也搭一個啊?”

陸聞人看他,“你這麽閑不住嗎?”

易誠道,“沒,那個火炕住着很舒服,我也想體驗一下,但你們不讓,我就想自己搭一個睡睡看。”

陸聞人道,“長生去了有一陣了?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你要搭建火炕,沒搭完長生回來了怎麽辦?”

易誠道,“沒關系,搭到哪兒算哪兒。”

能不能住無所謂,重要的是驗證一下他心想出來的方法可不可行。

陸聞人還回圖紙,“那你做。”

易誠願意做的勞力,他自然不會阻止。

姜七七跟陸聞人想得一樣,所以沒反對。她只當易誠是等待長生的時間太長,無聊了,給自己找點事做。

等易誠真的動手之後,姜七七才發現這人可不是真的傻,他建造火炕的方式和如今他們住的這間屋子模式完全不一樣。

他也在牆上鑿了洞,那個洞卻只是用來通氣的,燒火的地方就直接搭在炕下。

就是說可以在屋裏燒火,不用出去。

這種做法,姜七七也是第一次見。

那個活動桌子,陸聞人沒阻攔成功。易誠在搭建火炕之前,用i一個白天把那桌子做好了。

姜七七搬到炕上用過之後,覺得很滿意,給了易誠三根蠟燭。

因為那個小桌子太好用,炕上太暖和,姜七七不僅繡帕子在床上,連練字也移到炕上去了。

陸聞人訓過幾次無果,為了“監督”她練字,他看書的地點也移動到了炕上。

兩人時常頭對頭做着自己的事,冬天因為這身-下的火炕,對面的人似乎沒有那麽冷了。

這天,姜七七去外邊找了些嫩草過來喂雞。

大公雞原本悠閑的踱着步,見到姜七七抱着青草過來,撲棱着翅膀飛過來。

嘴裏放出歡快的咯咯聲,往常這個時候,小黃也會聞聲而動,今天卻遲遲沒出來。

小黃是姜七七給那只黃羽小母雞取的名字。

姜七七側頭往雞窩裏看了看,小黃眯着眼一動不動的窩在麥稭上。她拿着手裏的青草甩了甩,也沒能誘惑到它,模樣很是矜持。

怪了,小黃怎麽突然對食物沒興趣了?

姜七七給大公雞丢了些草,眼睛不離小黃。見它始終沒動,突然想到會不會是抱窩了?

姜七七進了圍欄,想近距離看看。

沒想到那只公雞一見她靠近,就開啓了戰鬥模式,伸直脖子要啄她。

姜七七一把抓住山雞粗壯的大腿,提起來,沖着屋裏喊,“書生,你來。”

陸聞人很快出來,“怎麽了?”

姜七七道,“你幫我抱着這雞,我看看小黃是不是抱窩了。”

“哦。”陸聞人兩手抱住大公雞,比她抓着雞腿倒提的方式溫柔得多。

他抱住叫個不停的山雞,在圍欄外,看着她歡喜的掀開雞窩頂。

姜七七一掀開雞窩的蘑菇頂,小黃就鼓着眼睛瞪她,嘴裏發出警告聲,卻沒有起來也沒有逃走。

母雞抱窩的時候會拼命護着身下的蛋,警惕性和攻擊性都會提高許多,七七肯定它是在抱窩了。

她也沒打擾小黃,蓋好屋頂,兩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書生,小黃在孵蛋了。”

“嗯。”陸聞人答應。

他是不知道這有什麽高興的,但他也不會潑她冷水。

她總能認清楚每一只停歇在院子裏的鳥兒,偶爾多出來一只新來的,也會歡喜地說給他聽。一開始他不覺得這有什麽好歡喜的,但漸漸的,也會因為院子裏來了只新鳥兒而心情飛揚起來。

對小黃,額......對母雞抱窩的事有什麽值得歡喜的,他也許過段時間就能明白了。

他很期待自己體會到這份歡喜的時刻。

小黃抱窩的消息,對姜七七來說是個好消息,于是她臨時打算晚上加餐。

在房間裏忙着的易誠一聽到加餐的聲音,立即跑出來點菜,“晚上就吃□□。”

“......”

殺雞慶祝小黃孵蛋?

姜七七一臉黑線的拒絕,“不行。”

“我想吃雞肉。”

姜七七道,“沒有雞。你別在小黃面前說吃雞之類的話。”

“說了又怎麽樣?它也聽不懂。”

“不光它能不能聽懂,都不準說。”

易誠振振有詞,“小雞孵出來,養大了還不是吃。”

姜七七靈光一閃,“你一定要吃-雞?”

“嗯。”

“好。”姜七七答應,轉而問陸聞人,“書生,我們晚上吃什麽?”

“都好。”陸聞人道。

她廚藝好,做什麽都好吃。

“還是你好。”姜七七說完這句,沖他一笑,“紅燒肉?”

陸聞人:“......”

怕她真的給自己做紅燒肉,陸聞人提醒道,“我不吃肥肉的。”

“我知道。”姜七七推着他去廚房,“剛剛逗你的啊。”

陸聞人看着她手指靈活的在面團上捏着,不一會兒,竟捏出了一只大公雞的模樣。

他看着那只雞漸漸成型,詫異的問道,“你還會捏這個?”

“嗯。”姜七七手上揉着剩下的面團,問他,“你想要什麽樣的?我也給你捏一個?”

想要什麽樣的?

陸聞人想了想,“給我捏個虎。”

姜七七聽他認真想過後,真讓她捏,笑意上來,手下一軟,沒力氣揉面了。

這就是捏來應付易誠的啊,她還以為陸聞人這正經人會嫌她幼稚,不屑一顧呢。

陸聞人看着她笑起來,一愣,“怎麽了?”

姜七七憋着笑,“沒什麽,我這就給你捏。”

陸聞人總覺得她是在笑他,問出來自己可能反而不得勁,所以幹脆沒問。

捏了個虎,還剩下好些面團,姜七七又捏了兩人的頭像。

等到蒸好之後,姜七七用辣椒油,燙過的白菜,炒出油的臘肉做點綴,給捏好的白面團加上顏色之後,竟好看得很。

尤其是那只雞,昂首挺胸,栩栩如生。

陸聞人目光本來一直在兩人的頭像上來回打轉,眼中光芒流轉,突然看到那只大公雞,目光微沉。

等到他端着蒸好的面團出去時,輪椅在廚房門絆了下,發出挺大的響聲。

姜七七看過來時,他已經穩住了身形。

姜七七問,“沒事。”

“沒事。”陸聞人端着盤子出去了。

吃飯的時候,易誠發現桌上沒雞,只擺了一道面食做的假雞,這還是只沒腦袋的的假雞後,憤然控訴了兩人一頓。

姜七七看向陸聞人,後者解釋道,“剛才絆倒的時候,不小心掉了。”

易誠看着兩人的盤子,“那為什麽你們有小人,我沒有?”

姜七七道,“面團不夠了。”

這是實話,易誠卻不信,“那下次,下次給我做。”

“好。”

這承諾因為各種因素直到易誠離開也沒實現。

望遠書院。

今天是望遠書院一年一度招生的日子,書院外站滿了人。每個人都踮着腳尖,伸長脖子往書院看。

不遠處的空地上,停着一長串的馬車,都是等着開門的學生。

“今年來的是不是比去年多多了?”

“那是當然,去年出了五個舉人,整整五個啊,有的書院幾年都不出一個。望遠書院現在名氣大得很,不早點來,搶不到好位置。”

“是啊,雞打鳴我就來了,結果我來的時候,都站滿了人。”

“聽說臨縣也來了人。”

“嗯,客棧老板說了,三天前就住滿了。”

“我們本縣的都不夠名額,可不能便宜了他們。”

“對,一會兒大家都一起進去。”

等門的大多是仆從打扮,每個人手裏都提着大包小包的禮品,互相攀比着主人家的來頭和財力。

“你拿到舉薦信了嗎?”

“拿到了,我們老爺認識的人都是貴人,拿到舉子的舉薦信不是什麽難事。”

“那不一定,舉子的舉薦信咱們拿着容易,對有些窮人那可難了。拿不到舉薦信,書院門都進不了。”

“要我說,難的還是入學考核。聽說去年就是十中取一了,今年來得人多,可能還要難。”

“這望遠書院也太能折騰了,為了入學考核,我們少爺苦讀數日,都瘦了好多。”

熱鬧攀談的人群中,夾雜着沉默的吳有才兩父子。他們從公雞打鳴就來了,占的位置在中間,不好不壞。

周圍有人站累了,坐着歇息。

吳有才不敢松懈,始終站着,他心疼兒子,道,“齊林,你坐着歇會兒,爹看着就行。”

大冷天的,吳有才臉上全是汗。站在一衆高聲交談的人中間,他顯得尤其拘謹。

“我沒事。”吳齊林搖搖頭,默默拿了塊帕子,遞過來,“爹,你擦擦汗。”

吳有才舔了舔幹涸的嘴唇,擡手去抹額頭上的汗,“你這個是幹淨的帕子,自己留着用。”

吳齊林勸道,“爹,不成咱們就回去,我自己讀照樣能考上。”

盡管心裏打鼓,吳有才還是堅定的道,“別瞎說,能成的。算命的都說了,咱們這一趟心想事成。咱們老吳家好不容易出你這麽一個會讀書的,我就算傾家蕩産,也要送你進去。”

吳有才捂緊胸-口,那裏有一封信,是他全部的希望。

父子兩正說話,突然聽前面有人高喊,“開了開了。”

人群開始往書院裏沖,吳有才一把抓住兒子的手飛快的跑起來。

書院的人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

“這是我們老爺花重金買的山水畫......”

“這是上好的人參,很補身子的......”

“還有我的.......”

拿着禮品的都擠在前面。

書院的老師一一推拒,不留情的道,“都退後,好好排隊,一個一個來。”

吳有才父子被擠在中間,人群喧鬧聲過大,聽不到前面說什麽,看人群從一團混亂開始排隊,也趕緊跟在後邊排隊。

排了會,才知道院長親自把關,一個個看舉薦信,有舉薦信的,進去等考核,沒有的回去。

快到他們了,吳有才擦擦手心的汗,拿出胸前放着的舉薦信,鄭重地遞給兒子。

吳齊林拿過,耐心排着,到自己了将沒看過一眼的舉薦信遞給院長。院長看了信,眼皮擡了擡,點點頭。立即有人帶着他進了書院。

吳有才親眼看着兒子進去,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真的進去了!

那算命的沒騙人!

————

“轟隆”

“轟隆”

姜七七在房裏聽到兩聲巨響,趕忙跑出來看。

就見陸聞人被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拉着手說話。

“多虧了你的推薦信,孩子去望遠書院了。”

“考核過了,昨天才辦完入學。我安頓好孩子,就來感謝你了。”

姜七七聽得雨裏霧裏的,這邊兩個男人在說話,她也沒插嘴,就站在一邊看。

有個瘦高的女人收着繩子進來了,見到她,沖她和善的笑了笑。

姜七七便也笑了笑。

陸聞人見她出來,沖她點點頭。

背對着她的那個男人轉頭過來,見到她就道,“這位是弟妹?說來慚愧,我一直忙着齊林入學的事,還沒及上門拜訪過。”

姜七七連這人是誰都不知道,也不知該說什麽,就只笑笑。

來到陸聞人身邊,低聲問,“我剛才聽到外面有響聲......”

吳有才趕忙解釋道,“是這樣的,為了感謝陸兄弟的幫忙,我們兩口子帶了些柴,就放在院牆外。”

吳有才是真心實意的感謝陸聞人。

這些年,村裏人只知道陸家三郎讀書讀得好,考中秀才後去京城了,這之後他在京城怎麽樣,有沒有考中舉人之類的誰也不知道。

要是考中什麽,他家人還在村裏,應該會說,但沒人說,大家就以為他混得也不好。

所謂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他要是真的混出名堂來了,不可能一點消息也沒傳回來。

加上後來,他摔了腿,被人擡回村裏,孑然一身,大家更确認了他這些年混得不好。

雖說他很快又娶妻了,但都是大事小事都是陸母楊秧在張羅,婚禮也簡陋,村裏人都以為那是楊秧出錢給辦的。

家裏的婆娘說,陸聞人家有意買他家的田的時候,他是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他們買地?能不能付得起錢還要另說。

兒子上學的事情沒着落,他忙得焦頭爛額的,哪還有時間理這些。

沒想,那天薛裏正帶了一封舉薦信,說是陸聞人寫的,能舉薦他家兒子去望遠書院讀書。

他當時是什麽法子都用了,求了許多人,也沒能得到一封信。存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他接了那舉薦信,把地賣給了他們家。

沒想到事情竟成了。

進了書院,兒子只要不出意外,考個秀才沒問題,如果還能去考個舉人,那就是祖上燒高香了。

回來後,他打聽到陸聞人家中缺柴,就和婆娘背來兩大捆幹柴,剛才那幾聲巨響就是他們卸柴發出的聲音。

姜七七聽了來龍去脈,驚詫的看向陸聞人,這書生還真有能耐。

吳有才夫妻剛走,姜木就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和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女人是鄭寡婦,男孩是鄭寡婦的兒子。

三人來了,先是把陸聞人的院子逛了一遍,又在易誠做到一半的房間裏指指點點。

姜木把姜七七拉到一邊問,“這人是誰啊?怎麽住在你家中來了?”

姜七七道,“是和書生相識......”

“不是什麽同窗,考不上功名,沒錢才來借住的?”

“......不是。”

姜木的腦洞還挺大,怪不得能靠瞎蒙亂猜來算命。

姜木有點恨鐵不成鋼的道,“你還是長點心,陸聞人說你就信?你就願意他在家裏白吃白住?”

“他交了食宿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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