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表姐
第41章 表姐
聽得這笑聲,對于來人是誰,薛攀已經隐約有了猜想——這“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派頭兒,恐怕只有鳳姐兒才有了。
果然還沒等他做出什麽反應,那王賈氏早笑道:“我正說今兒鳳丫頭不巧一早就去廟裏還願了,恐怕趕不上見她蟠兄弟了呢。誰料這丫頭倒是乖覺,竟還巴巴地在吃晌午飯前趕回來了。”
王子騰夫人也笑道:“可不是呢,這丫頭像是能聞着味兒似得,早不來晚不來,偏等要開飯的時候才來,可不是乖覺的很。”
一語未了,門外已經進來一個姑娘。
但見她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柳葉眉、丹鳳眼,顧盼間神采飛揚,談笑間引人矚目,着一身極華美的錦繡衣裳,愈發襯得身量苗條,行走如風,着實是個标致俊俏之極的潑辣小仙女模樣。
她一進門兒,先就笑道:“太太同嬸子又在這兒合起夥兒來編排我呢?今兒既有客在,怎麽也不講究着些,好歹給我留些面子啊。”
說着話,她已經上前盈盈下拜,依次跟衆位長輩問安。都拜見完了,這才轉頭看着薛攀,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笑道:
“哎喲喲,我原說賈府那幾位兄弟侄子們已經是一等一的人才,這麽一看咱們家蟠兄弟竟更勝一籌,可把那幾位爺兒哥兒們都給比下去了。”
見這位表姐親自過來,薛攀也忙起身同她見禮。旁邊兒王老太爺早笑着介紹道:“這是你大舅舅家的鳳姐姐,自幼當成兒子教養,慣常說話少不得有些嗆口的,人謂之曰‘鳳辣子’。”
薛攀笑着一面口稱“鳳姐姐”,一面規規矩矩行禮。
鳳姐兒忙回了禮,順手拉了薛攀落座,一邊兒還不耽誤跟祖父王老太爺嬌嗔抱怨:“怎麽今兒竟連老太爺也取笑兒起我來了,可知你們見了蟠哥兒就忘了鳳哥兒了。”
她這話說得實在風趣,一時間整個正房內都充滿了快活的空氣,連薛攀都有些忍俊不禁——這位鳳姐姐可真是個妙人兒,老實說,配賈琏多少還是有點兒虧了。
有了鳳姐兒的加入,這屋子裏就再也沒有停下過歡聲笑語。
這位姐姐實在是太會活躍氣氛,哪怕薛攀随意給衆人送個禮物,她也能說得頭頭是道,把東西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再把送東西的薛攀誇到天上去。
如此,在一片歡樂之中,很快就到了吃飯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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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管家媳婦們上前請主子們入席。
王老太爺十分高興,左手拉着薛攀,右手挽着鳳姐兒,直奔着主位就去了。
薛攀原本還想着謙讓一番——畢竟他是小輩兒,怎麽也不好坐這個位子,鳳姐兒卻笑道:
“蟠兄弟不必如此拘禮,在外頭宴席上雖則應該講禮,但今兒是咱們自家人吃飯,哪裏就有那麽多講究了——你若再磨磨蹭蹭、啰啰嗦嗦,老太爺就要不高興了。”
王老太爺果然被鳳姐兒逗得哈哈大笑,又轉頭看了薛攀一眼,威脅意味十分明顯——那意思是“小子,讓你坐就坐,再啰嗦小心外公生氣”。
老爺子的心思果然跟鳳姐兒說的一模一樣,恣意任性得跟個老小孩兒似得,也真是醉了。
好在大舅王子服、二舅王子騰兩家子人也都不計較這些虛禮,全都讓薛攀放寬了心随意坐,于是薛攀只有恭敬不如從命,挨着王老太爺坐了下來,整個宴席就在這麽一種歡樂祥和的氣氛中開始了。
應該說不愧是財大氣粗的王家,在這種時節,居然也有各式各樣稀奇的食材擺滿了桌子。
薛攀看着那些堪比滿漢全席的豐富菜品,甚至還有龍蝦、刺身、牛排、面包這些西洋玩意兒,整個人都有些震驚。
不過王家人卻好像習以為常一樣,随意吃喝,根本沒有太當回事兒。鳳姐兒甚至還不時給薛攀介紹一下各種菜品和吃法,如同一個貼心細致的大姐姐般照顧他這個小表弟,實在是非常讓人如沐春風了。
可以說,如果這位鳳姐姐真心想要哄誰開心,那即便是薛攀也招架不住——對于這種情商滿分的高手,除了豎起大拇指點贊之外,那恐怕只能好好享受她的殷勤才是對她最好的感謝了。
好在這個方面,薛攀也一樣十分擅長,兩人棋逢對手,商業互吹,啊,不對,是惺惺相惜,然後合夥忽悠忽悠其他親人們,一頓飯下來,果然賓主盡歡。
而且王家也的确比較務實,也可能是因為是在家宴上的關系,并沒有那麽多“食不言、寝不語”的講究。反正大家一邊兒吃飯,一邊兒聊得非常起勁兒,從金陵聊到京城,從生意聊到政治,實在是聊得不亦樂乎。
就是薛攀一不留神差點兒被熱情的王子騰夫人逮住問起個人問題,搞得多少有點兒尴尬。
不過這也難怪。因着鳳姐兒已經定了要嫁到榮國府,算是高嫁,王子騰夫人自己膝下卻還有一個嫡女一個庶女沒有着落,多少就有些心急。
想是見到薛攀談吐不俗,又年紀輕輕得了康師傅賞識,賜了六品侍衛領禦前行走,以後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難免就動了些心思。
只是薛攀自然不會接這個招兒——開什麽玩笑,他還是個孩子,怎麽就能談這些了?
什麽?你說寶玉這年紀已經睡了襲人了……那怎麽能一樣呢?咱可是正經孩子(不是)。
而且若是他沒記錯,王子騰的女兒後來也是要嫁到京城哪家的侯府做世子夫人的。
畢竟這位二舅将來的仕途那可不是一般的順暢,官至內閣大學士,位同宰相,所以說……咱們還是不要高攀了罷。
薛攀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鳳姐兒見狀,早又尋了新的話題來接上,表姐弟兩個配合默契,很快就把單純的王子騰夫人忽悠得忘了這個話茬兒——或者是她也意識到這事兒不妥,順着臺階下來了也未可知。
總之,薛攀順利躲過了這個危機,不由得對鳳姐兒多了幾分感激。
鳳姐兒當然也不會錯過他這個示好,當即笑着道:“聽說蟠兄弟在金陵和京中都有許多鋪子?”
這就是問經營經驗了。
想起鳳姐兒在原著裏展現出的驚人管理才能,薛攀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她這種人才要是只能困在後院實在有點兒可惜,反正現在這婚事已經板上釘釘無法更改,關鍵鳳姐兒自己也挺樂意,那不如再給她找點兒別的事兒做,分散分散注意力吧。
那說不定她就不會再把一個男人看得那麽重了。
若是賈珠那樣的男人也就罷了。
賈琏麽……算了,人間不值得。
多賺點兒錢不好嗎?自己做個富婆不香嗎?
正兒八經搞經營賺的錢不是比放“印子錢”來路更正、也更多嘛。
想到這個,薛攀幹脆就跟鳳姐兒交流起商業經營心得來——他雖然穿來沒多久,但是勝在實操經驗豐富,而且都是薛家那些大鋪子的成功經營案例,跟鳳姐兒那跟玩兒似得嫁妝鋪子的經營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鳳姐兒原本也是抱着戲谑的心态随便跟薛攀閑聊的,萬萬沒想到不過聊了幾句,薛攀就敏銳指出了她鋪子經營的幾處問題,又跟她交流了自己經營的心得——這種類似降維打擊的方式讓鳳姐兒愣神了片刻,倒是真心佩服起薛攀來。
“蟠兄弟你可真是神了,怪不得老太爺、老爺、叔叔們都對你贊不絕口呢,也難怪萬歲爺去了趟金陵就把你給帶回來封了官兒了……原是你的确是才能出衆,合該如此的。”
薛攀忙笑道:“慚愧慚愧,外公和舅舅們實在謬贊了,我們老爺在時,天天罵我不長進,也就是這兩年大了,略學了些皮毛罷了。怎麽鳳姐姐就這麽‘慧眼識英雄’,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呢。”
兩個人客套了兩句,薛攀忽地正色道:“我看姐姐也是有大才之人,即便日後出嫁,這嫁妝鋪子也該好好經營才是——說到這個,我還沒賀姐姐大喜呢,前兒去榮國府,還見到琏姐夫,真真是一表人才,恭喜姐姐得覓佳婿。”
這話一說,鳳姐兒立刻羞得粉面緋紅,可見對賈琏十分滿意。
薛攀見她如此,愈發感覺日後她的婚姻生活十分堪憂,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面上卻不顯,只做不經意道:
“小弟此番伴駕回京,倉促間也沒有什麽準備,但我們太太早就囑咐了,要當面好好給姐姐道喜——既然是道喜,空口說總是不恭,這幾間鋪子就當是添妝,還請姐姐收下吧。”
他一邊兒說,一邊兒從懷中摸出幾張地契來,正是薛家在京中的幾間鋪子。
這幾間鋪子雖然規模不是最大的,但是都是精品,而且十分實用。有家具鋪子,香粉鋪子、衣裳鋪子,最稀奇的是還有間藥鋪。
他大舅王子服兩口子還在那裏推讓說使不得,外公王老太爺倒是一眼看出這藥鋪有些特別,忍不住問道:“這藥鋪……”
薛攀笑道:“這藥鋪可是寶貝中的寶貝,尋常誰家沒有個頭疼腦熱的,可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王老太爺撚須點頭表示贊同,王子騰卻忽然道:“聽說蟠哥兒在姑蘇城同人弄了個什麽‘醫院’,連萬歲爺都說好,帶着太子爺跟好幾位阿哥們都入了股呢。”
這話一說,王老太爺立刻來了精神:“什麽玩意兒?萬歲爺都入了股了啊?那咱們也得入。”
于是,王老太爺甚至沒有完全弄清楚薛攀那個醫學院具體是做什麽的就帶頭代表王家給了薛攀一大筆錢說是入股……
薛攀看着被塞到懷裏的一盒子銀票,對上面寫的那一堆天文數字感覺一陣眩暈。
什麽叫做壕?
這就是了。
難怪人家老爺子對着他送給鳳姐兒的幾個鋪子根本不眨眼呢,感情是在這兒等着呢。
反正不管怎麽就不能讓他這個外孫子吃虧呗,行,這外家不錯,實在,能處——才不是因為錢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呢,真的。
薛攀一臉真誠地表示一定不辜負外公和舅舅們的信任,好好經營醫學院,王老太爺這個時候已經在薛攀的講解下弄明白了這個醫學院的性質,反倒是對賺錢沒有那麽執着了:
“說半天不就是個大醫館麽?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做醫館的生意,賺錢不賺錢的不要緊,行善積德可是件大好事兒。咱們這樣的人家,還能少得了這幾個錢花銷?沒事兒,蟠兒你放手去搞,都是自家人,沒錢了只管跟外公還有你舅舅們要。”
薛攀忙答應了一聲,心中十分愉快——艾瑪,這就是霸總風範嗎?愛了愛了,外公真霸氣,有格局。
不過他一想還真的有事兒要求王家幫忙——算算時間,現在西方臨床醫學已經有了不小的發展,解剖學之類的文獻也要陸陸續續問世,還有配套的醫療器械也得來幾套……
既然王家管洋人的往來,那弄點兒這些東西還不是小事一樁?
薛攀把這事兒一說,王老太爺果然笑着答應,甚至還為能夠幫上他的忙兒感覺十分得意:
“蟠兒你問到這個,就是找對人了,外公下回去南邊兒,親自安排人給你找,你閑時把要些什麽東西都寫個單子給你大舅舅便是。”
薛攀一一應了,心裏愈發高興,這一波如果成功,那他們醫學院豈不是還可以搞外科了?
如果能夠順便搞幾個洋人醫生過來當主刀和教授就更好了。
不過這個後面再說,一口吃不成個胖子,還是從長計議罷。
見他們說得起勁,鳳姐兒在一旁也笑道:“還是蟠兄弟有想法兒,是做大事兒的人,若是以後有什麽需要,也只管來找你鳳姐姐說。”
薛攀笑着打趣道:“那是自然,只不過到時候恐怕得來榮國府找琏二嫂子說了。”
他這話一說,鳳姐兒愈發紅了臉,作勢要撕了薛攀的嘴,薛攀笑着閃躲一番,假意告饒,又再三表示到時候若得空一定來京城給她送嫁,這才總算平息了鳳姐兒的“怒火”。
衆人笑笑鬧鬧,不覺大半天的光景就這麽過了。薛攀見天色不早,便就起身告辭。
王家衆人都依依不舍地再三挽留,要薛攀留下多住幾日,聽他說還有萬歲爺的差事沒辦完,也只能作罷。
只是臨出門前又送了薛攀不少東西,好多都是西洋的舶來品,什麽玻璃炕屏,自鳴鐘那些玩意兒都給了,甚至連薛攀喝了覺得不錯的那個暹羅進貢的茶葉也給他包了一箱子……真是連吃帶拿,妥妥地沒有把薛攀當外人了。
王老太爺又帶着衆人親自送了薛攀出門,眼看着他的車馬遠去,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薛攀滿着車去又滿着車回來,帶回來的東西比帶去的還多——別的不說,就那一盒子銀票,簡直就是千倍百倍的禮物價值都不只了,實在是一本萬利……好像有哪裏不太對的樣子……總之是賺翻了就對了。
最開心的是,因着王家跟洋人的這些淵源,又給薛攀的醫學院多開辟了一個學科提供了可能性——這才是真正的大喜事兒。
有錢還有技術,實在是太美啦,薛攀高興得連下車都幾乎是跳着下的。
不過正所謂樂極生悲,他剛剛跳下車,就見到薛府門前停着一輛熟悉的小車兒——正是上回他去宮裏頭坐的那輛。
也就是說,宮裏頭又來人找他了。
一念未了,果然見到有個熟悉的太監從那小車前轉出來,“啪”地一聲對着薛攀打了個千兒道:“見過薛大爺,萬歲爺有旨,請您即刻入宮敘話。”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不小心寫嗨了,更新遲了。謝謝大家的喜歡,還有那麽多營養液,開心心!這兩天上班有點忙,争取周末來加更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