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橫禍

第42章 橫禍

嗯?

又敘話?

不是才敘過沒幾天嗎?

而且都這個時候了還叫他進宮?是認真的嗎?

薛攀看了看已經開始西斜的太陽,心中不免有些納悶,但他也知道,既然康師傅傳了旨意要召見他,那不管什麽時候他都得趕緊去。

去就去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薛攀照舊也不廢話,直接将手裏的東西都丢給了馬六,教他看着料理,然後就空着手上了宮裏來的那輛小車。

這次來傳話的太監,還是上回的那個,他見薛攀如此淡然,忍不住暗自贊嘆,但想到這位爺此次入宮的因由,又不免嘆息——多出衆的公子爺呀,聰明靈秀、相貌堂堂,性子也好……可惜啊,可惜,怎麽就招惹到那位了呢。

誰不知道,惹到了那位,哪怕是一二品的朝廷大員都吃不了兜着走,這位爺這回進宮,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小太監看了薛攀一眼,卻并不敢多言——如果消息先從他這兒漏出去,那他可能比這位爺還先沒命……

他默默縮了縮脖子,準備繼續做好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人,一邊兒命趕車的快着些,一邊兒不敢再跟薛攀有任何眼神接觸,生怕表情管理不到位,讓薛攀看出來什麽——這位爺聰明着呢,可萬萬大意不得。

薛攀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早看出這小太監神情有異。

難道說宮裏又出事兒了?

不對,看這表情,倒更像是他出事兒惹到康師傅,要抓他進去問罪的。

有了上次的經歷,薛攀知道這些從宮裏頭出來的人嘴巴都嚴實的很,問了也白問,還不如自己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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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想了半天,薛攀也沒想出來自己這幾天有哪裏不對,索性就懶得再想,反正到了宮裏頭,見了康師傅就知道了。

一進宮門,就見到一大隊的侍衛正守在那裏,見到薛攀坐着車子進來,立刻上前問話,然後就叫他下車跟着他們走。

這一次,卻是去南書房。

這些侍衛就是來帶路或者說是護送薛攀去的。

說是護送,但怎麽看怎麽像是“押送”。

再加上去南書房這麽個有點兒敏感的地方,薛攀的心中愈發疑惑起來。

總感覺不是什麽好事兒啊,不會真的攤上什麽大事兒了吧……

一念未了,他們已經到了地方,可見這“召見”還真的挺急的了。

早有侍衛頭領進去禀告,片刻後就出來道:“薛大人,請吧,萬歲爺在裏頭等着您呢。”

薛攀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了進去,一進門兒就看到好幾個人站在那兒,圍成半圈兒,似乎是在讨論什麽東西。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朝廷命官,俱都穿了全套的官服。

中間的兩位最是顯眼,年紀看着都有七十歲上下了,須發皆白,精氣神兒倒是很足,往那兒一站氣場足足兩米八。

雖然兩個人都沒說話,但總感覺是在暗中較着勁兒,一看就是位高權重不好惹的主兒。

薛攀并沒有入朝為官,故此根本沒有見過這些人,當然也就并不認識其中任何一個。但是其中另有一個沒有穿官服的他倒是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南巡伴駕的時候見到過的。

他記得此人姓高,很得康師傅的喜歡,看起來也得有六十來歲了,原本是江南人士,是個飽學之士,曾在翰林院任職多年,也入直過南書房,就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被罷官回了原籍。

聽說康師傅去年還要給他起複升職來着,但是他沒同意。只是南巡的時候還是應召來伴駕了,也跟着康師傅他們一起回的京城,看起來跟林如海也很熟悉的樣子。

但薛攀因着對政事沒有什麽興趣,并沒有湊這個熱鬧,故此也不過只是看着眼熟罷了。

見薛攀進來,那些人都轉頭看過來,那兩個老者的表情充滿了探究和疑慮,只是一個看着溫和些,一個看着鋒芒畢露,都有點兒瘆人。

相比之下那高老爺子的表情就很是淡然,看着薛攀的目光甚至還有點憐憫之意。

憐憫?

啊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再看這群人的身後,康師傅正獨自坐在書案後頭,看着桌上的幾本兒折子,臉色不是很好看。

薛攀不敢大意,立刻恭敬行禮。然而原本一直對他和顏悅色的康師傅這次卻很有些不耐煩地對着他揮了揮手道:“起來罷,你來看看這個。”

他說着就把手裏的折子扔了過來,甚至都懶得叫人給薛攀遞過來,明顯是帶着不小的情緒——還是很不好的那種。

薛攀心中愈發打了個突兒,面上卻仍是很鎮定,完全沒有半點兒的失态之處,甚至還朝上謝了個恩,這才撿起那個折子翻看。

這一看,就幾乎驚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上面寫的都是他的生平事跡——從出生開始到進京得了康師傅賞賜為止,他有生以來所有的大事兒都寫在上面。

當然,說是生平,在薛攀短短十一二年的人生中,能夠值得寫的大事兒也沒有幾件,特別是薛老爺病逝之前的那些年,簡直就是可以用寥寥數語一筆帶過。

所以,這個所謂的生平總共也不過就一百多字兒,還挺容易讀完的。

薛攀展開折子細看時,只見上面寫道:

“薛蟠,江南江寧府人士,年十二,曾祖紫薇舍人薛公,祖、父俱為內務府皇商,領內帑皇糧。蟠系家中獨子,自幼憊懶,不學無術,素有纨绔之名。葵未年正月其父病亡,蟠于靈前恸哭至昏厥。時有族人上門纏鬧謀奪家産,蟠勃然而怒,叱退來人。自此後,蟠經營家業、勾連太子、侍奉聖駕、妙手施醫,無不面面俱到,判若兩人,類‘奪舍’、‘轉生’之異象。”

其他倒還罷了,就是這最後一句話,讓薛攀看的有些心驚膽戰——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是哪位人才專門拿着放大鏡把他這麽一個小人物的生平研究了一番,還要巴巴地給康師傅上個折子彙報?

我真是謝謝您嘞。

關鍵,這說的還真是八\九不離十……他薛攀現下能站在這兒,不過是因着借了薛蟠的殼子,按照玄幻界的說法,可不正是“轉生”、“奪舍”了麽。

所以這個人是怎麽知道的?

難道是有內鬼?

一時間,薛攀的腦子裏走馬燈一般地閃過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經歷,但是不管怎麽想,都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除了他的有些努力“成果”實在有些逆天之外,并沒有什麽不對——但其實這本身就是沒有辦法解釋的“不對”了。

只不過,通常情況之下,應該并沒有人關注這些——他薛攀不過就是個小小的皇商之子,折騰半天也就是家裏那一畝三分地兒,在這些大人物的眼裏,根本算不上什麽,除非……他不小心礙了誰的眼了。

電光火石之間,薛攀似乎抓到了問題的關鍵,偏偏這個時候,系統就跟永遠來遲的救兵一樣,開始噼裏啪啦給他播放器起腦內字幕來……

事情的真相也逐漸水落石出了。

很好,明珠、索額圖是吧?

還有高士奇?

挺好的。

真的,有這麽幾位大佬參與這個局,他薛攀可真是太榮幸了。

薛攀暗暗嘆了口氣,對眼下的形式已經有了差不多的認識——他這的确是礙了人的眼了。

就不知道是大皇子跟明珠那邊兒覺得他是太子的人所以要先下手除了再說,還是索額圖這個控制狂感覺太子認識了新人居然不帶給他管所以要給個下馬威了。

畢竟這位高士奇高大人,聽說是個兩邊兒跑的,很難說這背後是哪位的手筆——甚至兩邊兒都一起動手也有可能……

總之,問題是真的棘手。

他們也真太看得起他薛攀了。

不過沒關系,對于一個無心黨争的鹹魚來說,你們愛咋折騰咋折騰,哥根本沒在怕噠。

因為哥壓根兒就不會跟你們玩兒。

想到這裏,薛攀直接跪了下去,對着康師傅道:“萬歲爺明察秋毫,微臣罪該萬死。”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

康師傅更是直接站了起來,顫聲道:“你這話什麽意思?是承認這話是真的了?”

薛攀嘆息道:“自然不是真的。不過微臣身上的确有些奇遇,但正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故此微臣也不敢将真相說出來,恐有辱聖聽。”

康師傅冷哼了一聲道:“有什麽不能說的。朕受命于天,還怕些小小的奇遇志怪之事麽?你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

這話一說,就是相信薛攀,讓他解釋的意思了。明珠、索額圖都大驚失色,便就是那高士奇也一臉焦急勸道:“萬歲爺三思。”

康師傅愈發生氣,拍桌道:“怎麽着?便是三司會審,也得讓犯人自辯清白呢。你們這是連話都不讓薛蟠說,就想直接定了他的罪了?巫蠱厭勝之術乃是死罪,你們這是直接要這孩子去死啊。”

天子一怒,動辄伏屍千裏,當然也可以輕而易舉地血濺五步。

哪怕是明相、索相這種牛人也不得不低頭,至于高士奇這種圓滑世故的人就更加不要說了。

他們三個都不開口,其他幾位官員更是沒有什麽話說了。

一時間,南書房內一片安靜,連掉地上一根針都能聽見。

薛攀等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微微低下頭,再擡起頭來,已經一秒入戲,紅着眼圈兒跟康師傅講述了那個跟薛姨媽和寶釵講過一遍的故事——纨绔子在亡父靈前被抓進夢境教育什麽的,真的很玄幻了。

但不要忘了這本就是沾了點兒玄幻的世界。哪怕是千古一帝,也不免有些迷信。

相士、風水之術,本就一直都非常流行不說,這世界裏也本來就有渺渺真人、茫茫大士這種神仙人物嘛——雖然自從薛攀穿過來之後,這兩位是一次都沒有見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風月寶鑒”已經被他到手,“冷香丸”的方子也被他默寫出來了,甚至連黛玉的小弟都讓他找張友士救活了,讓他們沒有機會出場裝叉的緣故了。

總之,這并不影響薛攀擱這兒“狐假虎威”,借機瞎編——好吧,也不能算是完全的瞎編,他相信薛老爺如果在天有靈,應該會同意幫他這個小忙,并且應該也會為他有能力保全薛家而感到欣慰。

那麽瞎編這點兒小事兒肯定就不會跟他計較了吧……

既然編都編了,為了以後可能還會陸續出現的各種“神奇舉動”,薛攀索性又把那故事改良了一番,添加了亡父薛老爺給他看了本“天書”的劇情——什麽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就是了。

當然,編故事就要編全套,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薛攀又接着編了個後續補丁——因為他之前資質太過愚鈍,這天書他雖然看了,但是記住的不多,而且因為當時他悲痛過甚,哭得都昏倒了,身體太弱,更是一醒來忘記了大半兒。

好在若是時機合适,他時不時還能想起來點兒,比如上次在樹林裏頭救治十三阿哥啦,還有救治十九阿哥啦,甚至還有那個沙盤啦,救治賈珠的藥方啦,随手拿給太醫們的絕版醫書《小兒千金方》啦……都是例子。

這就十分完美了。

果然,不停修改就是會出精品啊。

薛攀對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康師傅聽得也十分入迷,眼看着這個危機就要這麽化解,有人立刻就不高興了。

薛攀話音方落,索額圖已經跳出來道:“什麽亂七八糟的,簡直一派胡言。我看你這小子就是恐怕這‘作妖’的事情敗露了,在這裏編故事呢。”

對對對,您老說的都對。

薛攀簡直懶得理會他,正想着怎麽趕緊結束這個過場回家睡覺,明珠卻忽然站出來替他打圓場道:

“索相何出此言?這位小薛大人明顯是為了太子鞍前馬後賣命的,雖則手段不甚光彩,但您這麽說他,豈不是要寒了門下衆人的心?教大家以後都不敢替太子做事了?”

得,這圓場打的可真是太好了,謝謝您嘞明相,溫暖了四季()。

薛攀默默翻了個白眼,悄悄後退了半步,準備欣賞好戲——若是他沒料錯,今兒主角根本就不是他,而是這兩位相爺。

傳說中的明索大戰現場版馬上就要開場啦,這種機會可是非常難得的,必須要好好觀看才行。

果然,幾乎是在他後退的同時,索額圖已經上前進行了補位。

“明珠!你血口噴人!”

但見索額圖怒目圓睜,幾乎想要上前跟明珠赤膊幹架。

明珠自然也不甘示弱,他雖然看起來像個好好先生,但遇到索額圖這個老對手卻寸步不讓。

眼看着兩個人就要在南書房打起來,康師傅終于發了火,直接把一桌子折子劃拉到地上去了。

只聽稀裏嘩啦一陣亂響,在場所有人都立刻閉嘴下跪告罪——得了,這回康師傅是真的生氣了。

什麽叫兩敗俱傷,這就是了。

薛攀看着康師傅氣得臉都白了,一時間忍不住有些同情他——看看,非得學人家玩兒什麽“制衡”,這下完了吧,要翻車了吧?

接下來就是康師傅的主場了。

薛攀聽着他顫抖着聲音把明珠和索額圖都罵了一頓,然後厲聲叫他們“都給朕滾”,知道今兒這場戲算是到了尾聲。

他正想着也麻溜跟着滾蛋,卻不料康師傅一轉頭看到了他,立刻沉聲道:“薛蟠留下。”

薛攀一愣,卻正好見到明珠和索額圖等人灰溜溜倒退着告退的模樣。

兩個人跟薛攀錯身而過,看着他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的複雜。

薛攀倒是脾氣很好地跟兩位拱了拱手告別,愈發氣得兩個人胡子都顫抖起來——哼,叫你們暗算哥,傻了吧,哥就是不上鈎。

就喜歡你們這種看不慣哥又弄不死哥的樣子嘿嘿嘿!

送走了明珠和索額圖等人,康師傅嘆了口氣,對着薛攀道:“行了,人都走了,就別裝了,跟朕說實話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果然又遲了!不過沒關系,還有明天!明天一定!說好的加更,哭着也得寫完!嗚嗚嗚,明天繼續努力。話說大家都要記得做好防護、戴好口罩、少出門聚集呀。同一層辦公樓的同事有個中了招……今天我也頭痛發熱難受了一天,折騰好久買東西什麽的,吓得要死,幸好溫度不高,測了試劑也沒事,那明天應該就好了吧……總之好好保重吧嗚嗚嗚,一定都要好好的呀。涉及幾位大佬的資料都是網絡參考來的,非考據,大家随意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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