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應憐
第46章 應憐
這孩子真是可憐見兒的。
這老牙婆這話一說,倒是讓薛攀瞬間回過神來。
看着這老婆子笑得一臉猥瑣、又很有些勢在必得、一副“吃定你了”的模樣,薛攀又是一陣惡心,同時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總歸還是有些失态了。
主要他也是沒想到這麽簡單就能觸發偶遇劇情人物的支線……他的運氣,還是那麽好啊!真是不知道應該笑,還是哭了……
這漂亮靈秀的小姑娘,來歷可大不簡單。只從她那眉間的胭脂記就能夠确定,這小妹子不就是甄英蓮嘛。
想到原著裏這位小妹子的确是跟原主薛蟠有過那麽一段孽緣,薛攀只感覺自己的後槽牙有些酸痛——艾瑪,這還真是“不可不信緣”啊。
看來原著裏面說得果然不錯。
這位甄英蓮小妹妹,命運可真是“真應憐”。
她原本出身富貴人家,她爹甄士隐也是個富戶出身,甚至還出資支援了賈雨村上京趕考——可以說,沒有這位甄家老爺的樂于助人、最重要的是助錢,賈雨村很有可能一直保持“釵在奁內”的狀态,根本沒有可能“待時飛”了。
有錢,還樂于助人,并且很有辨識人才的眼光。按理說,這位甄士隐老爺也并不是一般人,怎麽他家的命運就這麽凄慘呢?
真的就是老天無眼,專門整好人呗。
就因為一個不負責任的仆人,小英蓮一個好好的大家小姐,就被拐子撿了漏,變成了揚州瘦馬,最後落在薛蟠那個呆霸王手裏,還被潑婦夏金桂磋磨,終于在花樣年華凄慘死去……
而失去了獨生女兒英蓮之後,甄士隐兩口子也傷心欲絕,百般尋找未果不說,更慘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隔壁葫蘆廟失火,将他們家的房子也一起燒了。
沒有了女兒,也沒有了家産,甄士隐兩口子只能背井離鄉,投奔岳父家。
誰料他那岳父封肅也是個陰險小人,居然使計将甄家最後的資産也算計過去,然後就開始對徹底沒錢了的甄士隐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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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人難免敏感脆弱一些,特別是甄士隐這種,本來就痛失愛女,遭逢劫難,人財兩失,再加上每天被岳父陰陽怪氣地內涵,沒過幾年,果然就心灰意冷,被那一僧一道随便忽悠了幾句就出家了。
薛攀舊時讀書,每每想起這一家子的遭遇,都忍不住掩卷嘆息——真的太慘了。但凡有一個人幫幫他們呢,也不至于落得這麽個下場吧。
好人,本來不該如此倒黴。
既然遇到了,那不如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跟英蓮相遇的時間比原著裏提前了這麽多,但既然遇到了,就沒有理由輕輕放過了。
眼下見那老牙婆很有些坐地起價的意思,薛攀索性将計就計,直接大大方方道:“這個倒是不錯。不過怎麽只有這麽一個……莫非,你這號稱揚州城瘦馬第一家的行當,竟然是徒有其名、假的不成?”
這話一說,那老牙婆立刻慌了。
她原本看着薛攀看那小丫頭的眼神兒都不對,還以為是遇到了冤大頭買主了。
畢竟,只要買主滿意,她當然可以漫天要價,不停試探底線,以期能夠賣到更高的價格。
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買主是遇到了,可也不一定是她能夠伺候的了的大佛啊。
做她們這個行當的,必定要練就一雙火眼金睛。
如何辨別主顧,如何能夠促成生意,并且從主顧那裏刮到最多的油水,那是一門藝術。
這老牙婆在揚州城裏做這個行當已經有幾十年了。大半輩子都幹這種缺德事兒,自然是積累了一肚子的經驗。
她原本見薛攀和林如海都是生面孔,又都是操着外地口音,早就起意要狠狠宰他們一票的。
卻不料這兩位一坐下,就展現出了非凡的氣勢——到了她這個年紀,熬到這個資歷,客人是什麽斤兩,她們只需要打一眼,陪着說兩句話就能夠看得出來了。
這兩位絕對是超級大主顧。
還是惹不起的那種。
聽着對方提出那種奇怪的要求,并且還真的看上了她最新收養的小丫頭的時候,老牙婆原本是想狠狠敲一筆的。
誰料這薛家小爺看着年紀不大,卻是個老成的緊的,居然不按牌理出牌,不但大大方方承認了就想要那種年齡小的小丫頭,甚至還說一個不夠……
一個都還不夠?那這是到底要她們去做什麽用啊?
老牙婆不敢想,也并不想知道,反正,現在最首要的是趕緊把這兩尊大佛留住。
這老牙婆一輩子都幹的是這種營生,她早就看出來雖然林如海的年紀更大,但是這買瘦馬的事兒,主要還是薛攀操持——有時候她甚至有種錯覺,感覺這十一二歲的俊俏少年,身份地位甚至比那個四十來歲的帥氣老爺還高。
別說,這兩位爺的相貌都還不錯,也就難怪她家裏那個死丫頭看着人家都春心蕩漾了——這個小蹄子,像這兩位這種人物,也是她們這種人可以肖想的?
還是抓住機會多賺點錢才是實實在在的買賣。
看出來薛攀是一副“只要貨好、錢不是問題”的模樣,老牙婆立刻來了精神,愈發低三下四地賠笑道:
“薛爺您說笑了,這都是大人們賞臉,看得起我們罷了——您說要多少,我們馬上給您安排?”
薛攀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你能弄到多少?我們就要多少。”
這話一說,那老牙婆愈發愣了,她有些迷惑地看了看薛攀,卻見他臉上又冒出那種不耐煩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些動搖。
這位薛家小爺的氣勢雖然足,但畢竟年幼,真的要是完全按照他的意思來,若是最後搞半天他又不買了該怎麽辦才好。
畢竟她這生意可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若是辦砸了,主子爺肯定要生氣的。
但是若是不做,這到口了的鴨子,就要飛了……
老牙婆十分糾結,遲遲不敢接話,只拿兩個渾濁的眼珠子望着薛攀,心裏頭不停盤算。
薛攀也懶得再跟她廢話浪費時間,直接起身,恭恭敬敬地對着林如海道:“叔父大人,這家買賣果然還是不行,不然咱們再找其他家看看罷,可別誤了事兒。”
林如海雖然不知道薛攀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也樂得配合薛攀——揚州瘦馬這事兒,他也知道一二,不過不多。
所謂的“揚州瘦馬”,就是那種專門人訓練出來取悅達官貴人的小女孩子們,這都是當地的鹽商搞出來的,算是娼妓的一個大流派。
雖然知道這門生意裏面藏污納垢,但是林如海之前一直都在外任職,并沒有到過揚州本地,故此雖然早有所耳聞,卻并沒有親眼見過。
此時此刻,見到這些年幼的女孩子們如同牲畜一般被人買賣,林如海心中自然也是又心痛又氣憤——實在是太過于滅絕人性了。
他自己也有女兒,而且也一直将女兒黛玉視作掌上明珠,只要想到有跟黛玉年紀一樣大的女孩子被賣到這個地方來,他就心如刀絞。
如此一來,不管薛攀要做什麽,他都會支持的——因着他已經看出薛攀并不是真的要買什麽“瘦馬”,而是想要解救這些女孩子們。
那麽,他自然得要全力配合才是了。
故此,薛攀一招呼他,林如海就十分配合地冷着臉跟着站起身來,意思是同意薛攀的意見,準備跟着他走人了。
薛攀和林如海相互配合,果然打了那老牙婆一個措手不及。
她立刻慌了,馬上賠罪道:“兩位爺息怒,老身并不是這個意思……姑娘麽,要什麽樣兒的沒有呢?兩位爺既然想要年紀小的,老身馬上幫兩位找便是。可千萬別提什麽別家——整個揚州城的牙婆,都得尊我們家為首呢。”
她一邊兒說,一邊兒将剛剛奉茶的女子叫出來,對着她低聲耳語了一番,然後轉頭笑着對薛攀和林如海道:
“請兩位大人稍等片刻,再看看我們這裏剩下姑娘可有沒有什麽何意的——二十九,你來唱個曲兒,其餘的,該奏樂的奏樂,該舞起來的都舞起來,若是伺候的兩位大爺不高興,仔細你們的皮!”
聽得她這麽一說,場上的姑娘們面色微變,眼神中不免都露出了些恐懼可憐之意。
林如海看着心中着實不忍,轉頭看向薛攀時,卻見他一張漂亮的小臉絕無表情,如同籠罩着一層寒霜,顯見得是十分生氣。
這一個月來,林如海跟薛攀也算是朝夕相處,對這位小世侄的了解也更深入了不少。
林如海知道這位小世侄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極其有主見,遇事也十分有決斷,能力見識都比許多年長者更高,故此愈發倚重薛攀,已經将他當成了“忘年交”,而不是什麽小輩子侄了。
但饒是如此,他也從來沒有見到過薛攀露出今日這種表情,總感覺好像這孩子要忽然發難做出什麽大事兒來一樣。
林如海心中有些忐忑,但是也知道此刻并不是詢問的時候。
他們這次來這裏假借着買揚州瘦馬的幌子過來,其實是為了把這家子人背後那個人挖出來。
有誰想得到,這揚州城最大的瘦馬買賣的店家,居然是朝廷命官呢。
雖然是假托了別人的名義,但是林如海之前早就派人查到了這家店的底細——正是本地最大的貪官,兩淮鹽運使夏某人。
貪腐,再加上人口買賣,簡直就是罪加一等。
不過,從這裏突破,不但能夠懲治那個官員,還能夠暫時不打草驚蛇,不驚動其他的幾個大碩鼠,倒也是個非常好的掩護了。
林如海跟薛攀共同商定了這個作戰計劃,今日就是過來實踐的。
萬萬沒想到,中間居然還出了這麽一個小插曲。
這是想要順藤摸瓜的意思?
但若是貿然把事情鬧大,也很難把控,不知道薛攀到時候又打算如何收場呢?
林如海忽然就有些好奇,但他也不動聲色,只管按照薛攀的說法配合他行事。
好在很快,這個謎底就要揭曉了。
那老牙婆倒是真的有幾分本事,居然很快就按照薛攀的要求給他們找來了十來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看着這些孩子在他們面前一字排開,俱都瑟瑟發抖,看着十分可憐,林如海只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薛攀卻還是那麽一副表情,甚至他的臉上還浮現出了一絲冷酷的笑意:“這批貨不錯,爺都收了。給爺安排安排,現在就都一起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鼓起勇氣測了抗原試劑——暫時安全!
嗚嗚嗚!希望能夠繼續保持!
争取今天晚上早點回家,早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