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設局

第48章 設局

所謂的兩淮鹽運使,一般來說,指的是兩淮都轉運鹽使司的頭頭,即都轉運使。

這個官員乃是從三品的官職,已經算是朝廷大員的行列,原本其實不會對人如此低三下四的。

但林如海和薛攀此前已經做過調查,加上此時現場見面,果然發覺原來這個在那老牙婆的紅燈籠小院背後撐腰的主子夏某人其實并不是正經的都轉運使,而只是個屬官知事。

論起官職來,這屬官知事也不過只是從八品,不只比不上林如海這個沒有指明品級、但在康師傅的默許之下約等于三品的巡鹽禦史,甚至連薛攀的那個被随意賞賜下來的六品藍翎侍衛都比不過。

更加不要說,朝廷命官,非正式任命不可冒認,他一個知事是怎麽在當地百姓心目中活成“兩淮鹽運使”的模樣的了。

這中間可以說是至少差了九級呢。

但這位夏大人就偏偏敢擺這個譜出來,可見揚州城裏到底是已經亂成了什麽樣子了。

薛攀跟林如海對視了一眼,這一回卻是由林如海出面周旋了。

按照之前薛攀跟林如海商量的結果,兩個人決定各自發揮各自的特長,按照擅長的方向明确分工。

比如對付那些市井小民、潑皮無賴,自然由薛攀上——好歹也曾經是金陵城一霸,薛攀對這些人的手段實在是熟悉的很,要收拾他們根本就是不在話下。

而對于官場上的事兒,則是林如海擅長的主場了。

這位姑父出身世家大族,家裏幾代人都從政,可以說從小耳濡目染的都是這些官場上的學問。

他自己又是科舉出身,從翰林院一步一步升遷起來的,不管是基層經驗還是官場體會都是取得了第一手的資料的。

這麽一來,要跟這幾個貪官們打交道,說說套話、打打機鋒,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果然,跟薛攀對視了一眼之後,林如海立刻就調整好了情緒,露出了招牌營業微笑,對着那夏某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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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大人太客套了。真是慚愧啊慚愧,原是我們該早點兒來同幾位大人們打個招呼才是,只是有些事務耽擱,沒有來得及提前知會,還請夏大人、諸位大人們見諒。”

那夏某人笑得牙不見眼,又跟林如海客套了幾句,衆人這才進了衙門,開始聊正事兒。

林如海素來長袖善舞,對于這些官場套路,自然是應付得綽綽有餘。

不到半天時間,兩淮鹽運使司裏能夠彙報的工作就已經彙報得差不多了,當然,只是這位夏大人負責的部分。

重頭戲還是得等那位真正的從三品的兩淮鹽運使司都轉運使尚大人回來之後再說。

畢竟,林如海和薛攀這多少屬于有點兒是忽然襲擊,沒有提前打招呼,以至于剛剛好那幾位重量級的官員都沒有在揚州城裏,而是去泰州、淮安等地巡查了。

事兒就這麽不巧,從都轉運使到同知、副使、判官等都沒有在,那這位從八品的夏大人就成了這揚州城裏官職最高的了。

對此,這位夏大人是一臉惋惜和歉意,甚至還有點兒困惑,顯然不知道,為什麽林如海和薛攀偏偏就趕在今天這麽個時候過來。

但是林如海和薛攀當然知道原因。

因為他們就是故意的。

他們故意選擇了在所有人都不在的時候來,為的就是可以集中精力,先把這夏某人給處理了——表面上的原因,當然是因為這位夏某人就是那個揚州瘦馬窩點的實際主人。

當然,這夏某人的真實身份也不僅僅只是個小小的兩淮鹽運使司從八品知事這麽簡單。

他的真實身份居然是那位從三品的兩淮鹽運使司都轉運使尚大人的小舅子——雖然不是親的,但是表的也算。

尚大人兩年前新娶的姨太太,正是這位夏大人的一位遠房表妹。雖然說是遠房表妹,關系不是很親近,但是勝在大家都有利益上的需要,于是,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戲碼就這麽上演了。

何況,原本也的确是有那麽點兒親戚關系的,這麽一來,大家做起事來就更加放心、相處起來也更加親近了不是。

特別是夏大人的那位表妹十分争氣,不但進了府裏就得到了尚大人的寵愛,甚至很快就給尚大人生了個兒子。

這不就更好了?

有這麽一層關系,這位夏大人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那位尚大人的心腹。

正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很多尚大人不方便親自做的事情,都是這位夏大人做,那麽這種經營瘦馬生意的小事肯定也就是夏大人負責了。

不過背後真正的大老板,當然還是尚大人。

賺的錢也都得上交給尚大人,再由他看心情分配。

薛攀和林如海來到揚州之前,已經掌握了一部分揚州城的情況。

這尚、夏兩人,就是他們這次要重點突破的對象。

原本他們倆還沒有什麽頭緒,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倆敗類除了貪腐之外,還要做人口買賣的生意。

不單只是買賣官職、收受賄賂,甚至還沾染上了人口拐賣這種事情,這就是要觸犯刑法的重罪了。

康師傅最恨這種行為,《大清律例》裏也有相關的明确處罰條款,一旦坐實了這個事兒,這些人肯定會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到時候,他們輕則丢官,重則送命,對于打算要好好整治揚州亂象的林如海和薛攀來說,倒是個一勞永逸的好方法。

只是這技巧方面,就得好好謀劃一番了。

如何能夠既不打草驚蛇,又不會徒勞無功,那可真是個技術活兒。

沒想到事情就是這麽順利,薛攀跟林如海他們一到了揚州,就跟之前的暗線接上了頭,這麽一來,一切倒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兩個人一路到了那訓練、買賣揚州瘦馬的地方,認準了地方,找好了人,就等候着夏大人上鈎呢。

果然公事談完了之後,就該談私事了。

正好已經到了飯點兒了,夏某人自然要盡一盡地主之誼,當然表示要好好招待一下林如海和薛攀。

畢竟,這兩位對于他、甚至是他的主子尚大人來說,都是大佛,必須得好好打發了才行。

反正至多三年,這兩位就得乖乖滾蛋。

運氣不好,甚至一年都能解決掉。

這種事兒,他已經見得多了,所以甚至連對他們低三下四都感覺沒有什麽難以忍受的了呢。

而且這林如海看着像是個好說話的,那什麽薛家的小子又看着年紀太小,且不怎麽說話,那就更是好辦了。

夏某人對林如海和薛攀試探了一番之後,自認為已經摸清了兩個人的底細,便就開始繼續試探他們倆的底線。

正好早有手下人來悄悄報過,說的是養瘦馬的牙婆那邊兒傳來消息,有大主顧今兒要包場,還豪氣萬丈地砸了不少銀子,聽描述就是這薛家小子了。

他那麽小的年紀,恐怕毛都還沒長齊,怎麽會去買什麽姑娘,那必然是林如海有這個需求了。

沒想到這林如海看着人模狗樣的,居然好這口兒,簡直是“真人不露相”啊。

牙婆早就把薛攀帶着林如海去她們家買姑娘的事兒告訴了夏某人,甚至還把薛攀要她送信給幕後當家人的事兒也都說了、連信都給他送來了。

只不過,那老牙婆得了薛攀的銀票,自然口風很緊,沒說兩封一模一樣的信分別給這夏某人和他們共同的主子尚大人,而是自己悄悄找人送了了事。

這中間另外還有個緣故,卻是不足為外人說道。

但夏某人拿到這封信,其實也犯了難——他自己當然知道他并不是這家暗門子真正的主子,可是他也不能什麽都不知道就把信往外送啊。

夏某人生性膽子不大,最後卻還是把這封信給拆了,看完之後又一頭霧水地把信封上了——他都看不明白,愈發不敢把信送出去了。

可是什麽都不做,感覺也不對。

夏某人心中原本一直都十分忐忑、拿不定主意,但林如海和薛攀那兩天裏卻并沒有什麽行動,特別是林如海看着十分好相處,那薛家的小子又是一臉纨绔相,看起來也像是會玩兒的人,他倒是略微放了些心。

偏偏這幾日,他的主子尚大人沒在,他也實在不敢為了這種事兒給尚大人送信——被叱責大驚小怪、辦事不力還是其次,最關鍵的是,萬一這信落在別人手裏,又是個麻煩。

于是,在糾結之中,夏大人迎來了林如海和薛攀的正式到訪,幸好,跟他們兩個人一交流,夏某人立刻就感覺這倆人似乎看起來不是很厲害的樣子。

那何不再試試,到底他們是想合作,還是想戰鬥?

抱着這種隐秘的心理,夏某人帶着薛攀和林如海去了那天那個挂着紅燈籠的小院落,還沒進門兒,薛攀就故意驚呼了一聲,果然惹來了林如海和夏某人的共同注目。

林如海故作關切地問道:“蟠兒怎麽了?”

薛攀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臉色卻有些紅了。

那夏大人心裏卻愈發欣喜,面上卻是不顯,也關切道:“薛大人可是有哪裏不适?”

薛攀搖頭道:“沒有什麽,有勞夏大人垂問了。”

他說完,面上卻還是有些不安,便就上前跟林如海小聲耳語了幾句——夏某人假意避嫌,耳朵卻一直豎起來認真聽着,果然聽見薛攀雖然可以放低了音量,卻還是清晰可聞的低語:

“怎麽居然到了這家,那咱們前兒買的那些……”

林如海輕咳了一聲打斷了薛攀的話,轉頭笑着對夏某人道:“我這侄兒年紀還小,沒見過什麽世面,教夏大人見笑了。”

夏某人忙跟着客氣兩句,卻不料林如海忽然對着他低聲道:“實不相瞞,前兒我們才來過這兒,既然夏大人也是熟客,那不如就帶着咱們進去樂一樂?倒也是件美事兒。”

夏某人一愣,正不知道林如海說的是真是假,卻見林如海笑着道:“我們蟠兒把銀子都給了,夏大人就不必同他客氣了。”

薛攀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依稀又可以見到那天那個砸錢小霸總的風采了。

這夏某人見到薛攀的表現同那老牙婆跟他報告的情況差不多,愈發放心,對于手下們憂心忡忡的提示愈發不在意,還以為林如海和薛攀兩個人是同道中人,美滋滋就跟上來了:

“既然如此,兩位大人請罷。”

林如海跟薛攀對視了一眼,也跟了上去,只是跟上去之前,薛攀早已經對着随侍在旁的馬六使了個眼色,馬六會意,立刻離開隊伍,按照薛攀提前布置好的計劃行動。

這邊兒林如海和薛攀兩個人進了小院兒,早發現裏頭布置得如同天上人間一般、精巧富麗。一群妙齡少女分布其中,或坐或站,如綻放的花兒一般,等候他們多時了。

作者有話要說:

頭痛欲裂,還是努力寫了一章,就是不小心遲了點兒嗚嗚嗚。明天希望會好轉一點兒……羊不羊的好像已經不重要了,對症吃藥就是了(淚目)。小修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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