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神棍

第55章 神棍

一聽這老道這麽說,除了薛攀之外的在場衆人都來了精神。

八阿哥當場就道:“哦?這是何說法?”

這很明顯就是要給這老道士發揮的機會了。

那老道便也就十分識趣兒,立刻搖頭晃腦,開始對薛攀“品頭論足”——大概就是,薛攀生得一副好相貌,豐神俊逸,乃是大富大貴、位極人臣之相。

當然,這中間還穿插着一些薛攀身世的解說——父早亡,但母長壽啦,才能出衆,又得佳偶麟兒,若再遇明主,将來必有後福。但若明珠暗投,則不免竹籃打水一場空雲雲。

總之,把随便就能夠打聽出來的情報雜糅些吉祥如意或者大兇之兆的東西一股腦兒都說出來,跟尋常神棍騙人那套并沒有什麽分別。

仔細聽聽,甚至還有種想要讓他“良禽擇木而栖”的意思——全都是套路。

薛攀自然對這種手段毫不感冒,甚至還有點兒想笑。

見薛攀沒有什麽反應,大阿哥有些不豫,當即冷哼一聲道:“說了半天,最好結局也不過只是個奴才罷了。”

八阿哥卻笑道:“大哥這話就不對了,自古千金易得、良臣難求,不說尋常人家,便就是世家子弟,日後能夠位極人臣已是極好。哪怕是咱們做主子爺的,若是真能夠得一頂尖兒人才襄助,那可是難得的好事兒。”

他輕輕松松地,不過幾句話,就又給了那張道士臺階下,甚至還不露聲色地小小推銷了一下他自己——啥是“明主”,至少得“禮賢下士”吧。孩子你可得睜大眼睛好好瞧清楚了,你眼前不就正好有一位?

真的是從一開始這位八阿哥就一直在打圓場,力圖讓所有人都能夠愉快地交流。讓在一旁圍觀吃瓜的薛攀都忍不住感嘆:

這位八爺還真是随時随地都在發揮他高情商的優勢,各種刷好感度,甚至連個算命的老道士都不放過。

恐怖如斯。

但也真是夠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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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難怪康師傅不喜歡他——連薛攀這個外人都能看出八阿哥擱這裝的很辛苦,康師傅作為這位八爺的親爹,是看着他長大的,又怎麽看不出來他的深淺呢。

畢竟這位是八歲就登基,搞死了鳌拜那種牛人的大佬。就八阿哥這點兒小把戲,在康師傅他老人家面前,真·班門弄斧了屬于是。

薛攀一邊兒暗自感嘆,一邊兒繼續維持着“木頭人”形象,一言不發,專注吃瓜。

果然,因着薛攀一直不接招,大阿哥只能繼續跟八阿哥把這出戲演下去。

他冷笑了一聲道:“老八你耳根子也忒軟了。這兒哪兒有什麽人才啊,我怎麽沒看到?就這麽一個小子,毛兒都沒長齊,光憑着這老道幾句胡話,能有什麽呢。”

八阿哥笑道:“大哥說得也有道理……不知這位大師,可還有什麽神通,盡管施展出來,給咱們看看。”

這就是要考驗考驗這個道士的意思了。

感情這也是他們第一回見面?

我信你個鬼!就擱那兒裝吧。可別當小爺真的是個小孩子,傻的被你們幾個老梆子騙呢。

薛攀看着幾個人那虛僞浮誇的演技,簡直沒有眼睛看。

不過看不看的,也由不得他。

今兒他既然來了,少不得還是要看這幾位把戲演完——反正做戲而已,又不需要他配合,除了辣眼睛了點兒,也沒有啥問題。

八阿哥既然說了要考考那老道,那老道倒也不怯場,直接笑吟吟道:“那麽就請貝勒爺您賜個字兒。”

這便就是想要測個字的意思了。

測就測呗,倒也沒有什麽出奇的,也屬于算命先生的傳統技能就是了。

在場衆人都十分了然,半真半假的,也漸漸露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來。

八阿哥稍一思忖,就說了個“美”字。

這話一說,那老道士臉色大變,連連說“此字貴極,貝勒爺您貴不可言”。

大阿哥冷哼一聲道:“又是貴不可言,你就不會說點兒別的詞兒了麽?”

八阿哥正想着“梅開二度”,再給打個圓場,那老道卻嘆息着要了紙筆,寫了三個字。

因着他就站在衆人中間,薛攀不用專門探頭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寫的是什麽字兒。

原來卻是“八”、“王”、“大”三個字。

這三個字,就是“美”字拆出來的三個部分,原本只是最基本的拆字法,但是配合上這老道士神神叨叨的表情,倒是讓人感覺,有些什麽特殊的含義。

果然那老道寫完了字之後,便就神秘兮兮地問:“諸位請看,這是什麽字?”

這個時候,一般的普通圍觀群衆就會非常給面子地配合着回答,把這三個字給念出來。

或者至少問一句“這是何意?”

但是薛攀不一樣,他根本不接這個茬兒,只一臉淡然地看着張道士,表情好像是在看着一個傻子。

饒是這張道士在江湖中打滾多年,臉皮早就比城牆還厚,也不得不感嘆這薛家小爺真是他生平僅見的、最能夠沉得住氣的人之一。

關鍵,這位小爺年紀不過才十一二歲,居然都能夠有這種城府,委實讓人看不出深淺,愈發讓他心中有些忐忑了。

故此,有很多話,也就不好說得那麽明白了。

畢竟,若是這位死活不上鈎,也并不打算投靠直郡王和八貝勒,那他貿然把那什麽“相面”的深層含義說出來,豈不是不好。

不如從長計議的好。

張道士看了薛攀一眼,已經知道薛攀不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些沒用的纨绔子弟,尋常的手段根本奈何不了他。

所以他倒是偃旗息鼓,暫時收兵,将目光投向了大阿哥、八阿哥和甄應嘉,想來是有些“求助”的意味了。

果然,那幾位見薛攀根本不上鈎接話、整個兒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多少有些挫敗。

這種時候,甄應嘉自然也不敢随便說話,還是得等大阿哥和八阿哥定奪。故此,他也轉頭看向兩位主子,只看他們的意思。

八阿哥還好,他一向頗有城府,便就是有些不高興,也不會表現出來。

但是大阿哥就不一樣了。

這位從來都沒有想過隐藏自己的想法,反正連他那位英明神武的皇阿瑪都覺得他“直”了,那麽別人怎麽想,更是不重要了。

故此他當即拍桌而起,怒道:“你這小子,怎麽連句話都沒有?”

薛攀不慌不忙地起身,恭敬回話:“王爺息怒,微臣并非刻意沉默,只是微臣實在是無話可說。”

他不回話還好,一回這個話,大阿哥聽了更加生氣:“什麽叫無話可說?你這是什麽态度,本王要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八阿哥忙攔住他,柔聲勸解道:“大哥息怒啊。這薛蟠年紀還小,您何必跟他置氣……他不明白,咱們跟他好好說道說道也就是了,何必為這種事兒氣壞了身子呢。”

甄應嘉也忙賠笑道:“王爺息怒,貝勒爺說的甚是,我這世侄年紀還小,又才沒了父親,不太會說話也是有的,但若是說對您不敬,這可是半點兒都沒有啊。”

得了,還扯到家庭背景了呢。又不是選秀做節目,還要賣慘的……

薛攀十分無語,但是卻也沒有說什麽——畢竟,這大阿哥看着就是一副沒事兒找事兒的樣子,他也實在不耐煩應付這個有勇無謀的大怨種。

你們說啥就是啥呗,反正我啥都不說,你們總不能按着我入夥吧。

有八阿哥和甄應嘉居中調停,加上大阿哥本來就是裝模作樣地想要唱個黑臉逼迫薛攀就範,根本就不是真的要拿他怎麽樣,故此這事兒折騰了半天,倒是有些不了了之的意思。

但是薛攀沒有想到,都這樣了,這事兒居然還沒完。

因為八阿哥很快就想到了新的切入點——總之,不放他走,繼續聊就是了。只要多試試,又不費什麽事,萬一成功了呢。那不就是賺了。

故此,八阿哥眉頭一皺,立刻想到了一個非常好的問題,當即便就問了出來:

“薛蟠你什麽時候去揚州?”

他問的問題也是十分巧妙的。

因着薛攀是接了甄應嘉的帖子來的,但是薛攀原本就要離開金陵要去揚州赴任,那麽于情于理,也本來就要來甄府跟甄應嘉辭行的。

他問什麽時候走,薛攀就不得不回答這個問題,然後就會變成甄應嘉要大操大辦,替薛攀這個表侄餞行。

正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八阿哥一問出這麽個問題來,薛攀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起來這甄府,還真是來了就走不了的地方呢。

好在,他也不怕什麽就是了。既然是踐行,那索性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呗,且看看他們還要耍什麽花樣。

果然,薛攀一說準備明天、最遲三日內就要走,甄應嘉立刻就說,那今兒正好給他餞行。甚至想要當場派人去請薛姨媽和寶釵……

這就……

薛攀趕緊起身謝絕。既然這個飯局主要是為了他搞的,那薛姨媽和寶釵就不用來了,他一個人做個代表就行了。

畢竟他們薛老爺正月才沒,現在才三個多月,熱孝才過,不方便來也是很正常的。

見薛攀推辭,甄應嘉假意客套了兩句,便也就沒有再多說。倒是立刻吩咐家人去準備宴席,然後請大阿哥、八阿哥和薛攀一起移步到園子裏,邊賞花喝茶,便準備入席。

甄家的下人們再一次展現出了極高的辦事效率,很快就行動起來。說着話兒,甄應嘉已經領着他們到了甄府的後園。

想來是為了迎接大阿哥和八阿哥兩位皇子的到來,甄家早就把園子裏布置得十分漂亮,堪比康師傅親臨那次的規格,簡直是讓人一看就心生歡喜。

大阿哥和八阿哥也都十分高興,那張道士看着,卻又語出驚人,贊嘆道:“好景!好景!真是天上人間,能有幾回聞。”

他話音未落,已經聽得有人笑道:“先生此言差矣,‘能有幾回聞’的是曲子不是景致。況且天上人間又有何好,豈不聞‘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乎。”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年快樂!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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