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摸瓜
第64章 摸瓜
前皮家老管事安伯,或者說,他的真實身份——上任巡鹽禦史皮大人的老父親皮安皮老爺,聽得薛攀這麽一問,渾身不由得一震,卻仍是竭力作出一副一臉茫然的樣子瞪着眼睛道:
“大爺,您這話什麽意思?老奴聽不懂。”
雖然有一定的僞裝成分,但是皮老爺臉上的這茫然卻是真的茫然。
這向來以狡猾奸詐著稱的皮老爺子再也想不到,他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竟然這麽快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教薛家這黃毛小兒給看出來了。
只是不管暴露不暴露,他也絕對是死都不能承認這個身份的。
他的兒子,前任巡鹽禦史皮大人去年已經被萬歲爺斬首示衆了。
若不是他提前想法子将自己報了個詐死,又教兒子求了上頭的爺們幫着把一家老小都安頓好,他們皮家現在恐怕就斷了根兒了。
當然,能有這個相對來說還不錯的結局肯定不只是求就管用的。
皮老爺知道自己的兒子跟那些老爺們做了交易,靠着一個人頂罪被殺沒有牽連那些老爺們才換了全家的命,但是這無異于與虎謀皮,為了以後都能活着,那麽必要的把柄還是得留着傍身的。
那把柄,就是被這把鑰匙鎖着的。
為了藏好這東西,皮老爺可以說是煞費苦心。
首先呢是把那些搜羅來的賬本兒、書信等“罪證”,整理好了,包嚴實了裝進一個平平無奇的鐵皮箱子裏。
然後給這個箱子的鑰匙鑲金裹銀,再用個寄名鎖包好了做僞裝。
最後再把這個僞裝好的寄名鎖找一家生意最好的當鋪給當了。
當然并不是死當,而是只當了三年。正好就是兒子的案子從案發到宣判,再到問斬後,過了周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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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為什麽選生意好的,因為一來這種當鋪不容易倒閉,二來,就算那些老爺們想要追查起來也麻煩。
不管是這大當鋪後頭的人脈關系,還是光憑着當鋪那麽多的當品查找起來不易,都會給他贏得寶貴的時間。
他這麽弄,可以說是相當巧妙了。
不說想了這麽多彎彎繞繞的地方,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
便就是有人僥幸發現這鑰匙,也未必會想到要拿着這鑰匙去找箱子。
因着這鑰匙本身就是個寶貝,跟鎖着那些罪證的那個平平無奇的鐵皮箱子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風格。
尋常人只會覺得這鑰匙是個寶貝,倒是沒有見到過誰直接要這鑰匙鎖着的東西的。
所以說,就算發現鑰匙也沒有什麽,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認,最多就是損失了鑰匙而已。
只要箱子和箱子裏面的東西還在,那就沒事。
皮老爺心中無比驚恐疑惑,面上卻竭力做出一無所知的樣子,妄圖蒙混過關。
但薛攀卻根本懶得跟他周旋,只把那鑰匙拿在手裏笑道:“聽不懂沒關系,咱們今兒就拿着這鑰匙,去猴山裏試試可以打開什麽寶貝,到時候您想必就懂了。”
這話一說,那安伯臉色大變,當下就要上前來搶奪鑰匙。
薛攀卻一臉淡定地坐在原處不動,早有幾個随侍的家仆沖出來攔住了老頭兒,将他牢牢制住,根本動彈不得。
老爺子又急又氣,臉色通紅,卻奈何不了薛攀分毫。
他氣急,不由得嚷道:“大爺,老奴一向是老實本分的人,您怎麽能夠這麽對老奴,搶老奴的東西不說,還要污蔑老奴偷藏東西呢。”
薛攀也不接話,只冷笑了一聲起身,準備回府,順口吩咐道:“叫人把那猴子山推倒了,挖地三尺也要找那個箱子出來。”
到底是怎麽從這鑰匙上就看出來鎖着要緊東西的,而且居然還知道鎖着東西的箱子藏在哪兒。
這薛家的小子,還真的是有點兒東西。
眼見着薛攀油鹽不進,皮家這老爺子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種悲哀和惶恐的神色來。
他直接軟在地上對着薛攀磕頭道:“大爺,這是我那不孝子拿命換來的東西,是我們皮家的命根子。求大爺把那東西還給我,讓我們一家老小有口飯吃吧。”
這話說的薛攀倒是來了火氣:“什麽教讓你們一家老小有口飯吃。你們家的那些東西是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得來的,難道你不知道?還有臉說留口飯吃,你們當時下手的時候,可給百姓留過半口飯吃沒有?!”
他這話擲地有聲,讓皮老爺子一聲兒都不敢出,只能伏在地上磕頭。
薛攀長籲了一口氣,略微冷靜了一下才繼續道:“看在你年紀已經不小,你兒子也已經伏法的份兒上,今兒我就不跟說那麽多了,你若好好配合,我倒是可以替你跟禦史大人和萬歲爺求求情,讓他們對你們從輕發落,不然,這隐匿不報,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們一家子老小,一個都別想跑。”
薛攀這麽一番恩威并施,那皮安終于敗下陣來,連連道“願意聽薛大爺差遣”,然後便一臉頹色地被薛攀帶回了皮府,哦,現在已經是林府和薛府了。
薛攀也懶得廢話,帶着他直奔薛府這邊兒的猴山,終于在“猴王”的“洞府”裏找到了那個平平無奇的鐵皮箱子。
用那花哨華麗的鑰匙打開一看,除了上面的那些裝樣子做掩飾用的珠寶首飾之外,下面隔層的箱子裏頭才是薛攀要的東西。
那隔層裏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正是一本賬本兒。
上面寫着上任巡鹽禦史皮見仁任職期間跟各種權貴往來的記錄。
另外那疊書信的內容更是勁爆,居然是這位皮大人收集的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本地權貴們跟大阿哥和八阿哥的通信記錄。
當然主要是跟大阿哥,八阿哥的那些書信明顯殺傷力不足。不但數量少很多,內容也都是些輕描淡寫的多。
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八阿哥才是這群人真正的主心骨。
什麽叫做欲蓋彌彰,這就是了。
這可是好東西,想必康師傅看了,一定會十分“高興”的。
想起康師傅被他這幾個好兒子氣得暴跳如雷的樣子,薛攀忍不住又有些同情他。
不過說歸說,這事兒總得要先跟林如海商議過了再說。
想到這裏,薛攀将那賬本兒拿着,轉身去找林如海。皮老爺就交給馬六他們處置了,相信他們會處理好的——薛攀并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既然答應了皮老爺要放他一條生路,自然也不會趕盡殺絕。
只是,不知道這老爺子會不會被那些權貴們追殺了。
為了以後可能要做證人的需求,薛攀還是教馬六妥善安排這皮老爺子——他自己則簡單提了兩句,教老爺子“務必小心保重”,成功把老爺子的臉吓白了之後,也就見好就收了。
雖然說貪官污吏的确可恨,這老爺子玩兒的這小詭計也委實可惡,但是他既然給了薛攀他要的東西,這事兒也就到此為止了。
若是日後能夠借着這些“罪證”清理好江南的官場,那倒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柳湘蓮從薛攀帶着皮家那老爺子沖進來的時候就到了。不過薛攀顧不上跟他交代前因後果,直接跑到猴山上一番挖掘,最後弄出來那鐵皮箱子,又從裏面翻出來那賬本子,柳湘蓮這才反應過來,薛攀這出去了一趟居然又幹了件大事兒出來。
等薛攀安排好了皮老爺子,拿着賬本兒要去隔壁林府找林如海的時候,他也默默跟上了。
薛攀見他神情嚴肅,忍不住笑道:“賢弟怎麽是這麽一副表情?可是被愚兄剛剛的模樣吓到了?”
柳湘蓮搖了搖頭道:“并非被大哥方才的模樣吓到,相反,真是相見恨晚,原來大哥還有這般嫉惡如仇的一面,能同大哥這樣的人物結拜,真是小弟三生有幸。”
艾瑪,咋沒有發現這以“冷心冷面”著稱的冷二郎柳湘蓮,居然還這麽會吹彩虹屁呢。
看看,這弄得哥哥我都不好意思了。
薛攀笑着跟柳湘蓮打趣了兩句,這才正色道:“此事幹系重大,咱們同林姑父商議一番,看要如何做,才能将那些人一網打盡——若是籌劃不好,不但容易打草驚蛇,咱們更是要惹來殺身之禍。”
柳湘蓮也正色道:“大哥放心,只要小弟在,不管是大哥你還是林姑父,都不會有事。”
薛攀便也鄭重謝過他,又叮囑他自己也務必小心,兩個人這才來到了林府,徑直到林如海的書房裏找他。
聽見薛攀和柳湘蓮求見,林如海忙起身迎了出來。
見林如海的面色也十分凝重,薛攀便知道,恐怕是他那邊兒也有所發現。
沒想到他們這個團隊戰鬥力竟然如此強大,這才第一天,就有了這麽大的突破,那可以想見,這揚州城,很快就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了。
果然,一進了書房,林如海就一臉凝重地道:“大阿哥和八阿哥明兒就到,兩位閑侄可有什麽妙計,讓這兩位爺此番查賬,查出些大案來沒有?”
薛攀笑道:“姑父問這個,那就是問對人了。我們正好有個事兒要同姑父說。”
他說着,便就把那份兒皮老爺子那兒弄來的“罪證”遞給了林如海。
林如海接過去翻着一看,臉色立刻就變了:“蟠兒你這是從何處得來?”
薛攀便就将今兒這事兒的來龍去脈同他說了。
林如海聽完,長嘆一聲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蟠兒,姑父替江南百姓,謝謝你了。”
薛攀笑着道:“姑父這話便就見外了。您還是幫咱們拿個主意,接下來要怎麽辦才好罷。”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