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反擊

第13章 反擊

“王爺十六歲就跟着皇上在外征戰了。數年身先士卒,哪怕是鐵打的身子,也總有受傷熬不住的時候。”

福晉聲音很涼,像數九寒天的大雪落在寧翹一身,“早幾年府醫就說過的,夏日熱燥,王爺身上舊傷積郁,不宜在夏天的時候食用熱性之物。寧氏,你慫恿王爺食用烤肉,壞了府裏的規矩,理當受罰。”

福晉要擡舉寧翹,可寧翹這幾個月在府裏這樣顯眼,福晉又不樂意了。

福晉這話沒摻假,多爾衮很早就上戰場了,府醫也确實有這麽一說。

事實上,愛新覺羅家的男人,從高皇帝到當今皇上,再加上那些常年征戰在外的王公貝勒們,都是有這麽個毛病的。

這就和他們蒙古各部裏的男人女人們一個樣,食肉食多了,又長年累月的四處征戰,這身上到了夏日就燥熱,會有些難熬。

這本來也不是什麽太大的事情,但她想要拿捏寧氏,壓一壓她,這事兒就很容易拿出來說了。

寧翹微微擡眸,看了一眼佟佳氏,又看了一眼福晉,她說:“奴才不服。”

佟佳氏在旁邊坐着倒笑了:“你不服?你有什麽不服的?”

“難道你沒有慫恿主子爺吃羊肉用烤物?前院開庫房那麽大的動靜,你當福晉和我都不知道?”

寧翹看向佟佳氏:“奴才不服的是,昨夜主子爺在東院,不是一樣也用了烤物?還是側福晉親自烤制的。奴才聽說,側福晉還特意往前院打聽了主子爺前兒午膳的單子,又另自己預備了些菜品。”

“怎麽福晉卻只說奴才的不是,而不罰側福晉?福晉持家向來公正,若想要衆人敬服,福晉怎能厚此薄彼呢?”

寧翹就是打定主意了,要将佟佳氏也拖下水。

她和多爾衮用了一回膳,前院膳房就得了賞。後院膳房原本就抱着不得罪她的心,東院那邊才有動靜,自然有人悄悄的傳了風出來,叫煙雨聽見了這話。

這人學她讨好多爾衮,福晉要作筏子,就拿兩個人一塊兒作筏子吧。

“要罰就一起罰。福晉不偏頗,奴才甘願受罰。”

佟佳氏怎麽能甘願受罰呢?

她變了臉色:“寧氏,你放肆!”她看單子的事,寧氏怎麽知道的?

寧翹道:“側福晉何必欲蓋彌彰?側福晉的院子與我相距不遠,何況這麽大動幹戈的烤肉,您的院子又不是密封的,總會有味道傳出來。福晉與庶福晉們多出自蒙古,難道連烤肉味兒都不熟悉麽?”

“這夏日的風徐徐而動,怕是後院沒有人不知道側福晉的院子裏昨夜吃的是什麽吧。”

佟佳氏沒想到看熱鬧還沾了一身腥,她是看出福晉也芥蒂寧氏了,可寧氏刁滑,竟然把她一起拖下水了。

她一個側福晉,難道福晉還敢責罰她嗎?

佟佳氏偏偏不認:“就算所用烤物,事先我也是禀過主子爺的。主子爺允準了,我才上用的。難道我還能害了主子爺不成?主子爺若是自己不願意吃,我還能強迫了主子爺不成?”

寧翹微微一笑,看向福晉:“側福晉說出了奴才的心聲。奴才也是這個話。奴才比不上側福晉尊貴,就更不敢強迫主子爺了。況且,主子爺是先同奴才用的,一日後,才同側福晉用的。一回是嘗鮮,二回是積食,還望福晉明察。”

福晉穩坐主位,靜靜的看着跪在那裏的寧翹。

一屋子的庶福晉和侍妾都不做聲。都跟木頭似的坐在那裏。

便是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也都是不說話的,可心裏怎麽想的,就誰也不知道了,怕也都是沒有面上這麽平靜的。

這都多少年了,睿王府後院裏何時有這麽牙尖嘴利的人物啊?

她們素日所知道的福晉,端莊大度,外頭都說福晉賢惠。

而佟佳氏,那就是溫柔明媚的女子,何曾見過她這樣失态過?

偏偏這個寧氏進府後,她們什麽都瞧見了。

福晉和側福晉旗鼓相當,一直都是站在對立面的,誰也不能真正的壓倒誰。

今兒這事,誰都能瞧的出來,福晉就是針對寧氏的。

偏偏寧氏三言兩語,把側福晉拖下水,還把側福晉的把柄送到了福晉的手裏,叫福晉能名正言順的處置佟佳氏。

至少,若是不處置佟佳氏,就也不能處罰她了。

當初還在想,這個寧氏是不是真的有用,沒想到寧氏還真是有大用的。

福晉心裏其實很高興啊。

佟佳氏對上她,向來都是謹慎的,沒想到遇上寧氏後,就開始出昏招了。

将寧氏和佟佳氏一起責罰,名正言順,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福晉看了看佟佳氏的肚子,有些猶豫。

寧翹當然看出了福晉的猶豫。

她把佟佳氏拖下水,為的就是這個,可她也不會就這麽輕易的放過佟佳氏。

寧翹道:“福晉方才說,主子爺不宜用熱性之物,但午間用了些,主子爺散了一下午,其實能散去許多熱意。可晚間用了,又不出府辦差,只在屋中消磨,自然是要沉郁在身上的。奴才不懂醫理,但福晉也可問問府醫,用過燥熱之物後,再用南草,是不是會更叫人難受些?”

“南草?”福晉皺眉,“什麽南草?”

倒不是說福晉不認識此物,而是府裏已經許久沒有此物出現過了。

福晉敏感的看向佟佳氏,眸中已有厲色:“你給王爺用了南草?”

佟佳氏面色一白,不等佟佳氏回答,寧翹便搶先道:“奴才的院子和東院距離不遠。這風向對吹起來,什麽味道都能聞到,這也不是奴才的杜撰。福晉只管去問,園子裏伺候的奴才們都是知道的。”

佟佳氏知道難以辯駁,偏偏又不甘心,她又不能承認,只能說:“那不是給主子爺用的。是底下奴才們所用。”

福晉這回不用寧翹提醒了。

福晉說:“佟佳氏,你覺得這話,我會相信嗎?你有孕在身,本就不能用這個。南草這等物事,府裏早就禁止了,哪個奴才敢不要命用這個?何況你院中還有大格格和大阿哥,他們年紀小,可聞不得這個味道。”

“你昨夜所用器具,只要用心查看,自然能查出來。你動用了什麽東西,你院子裏是否還有南草,是不是要等我叫人去你院中徹查,你才肯承認啊?”

佟佳氏不說話了。她沉默着。要真是到了那一步,她恐怕就沒有什麽體面了。

南草這個東西,其實就是最原始的煙.草。而且是味道更沖的那種。

有記載,說睿親王很喜歡這個東西。王府裏還特意辟出一塊地來種這個東西。

有猜測說,多爾衮最後年紀輕輕不到四十歲就去世了,很大可能是因為征戰身上舊傷很多,然後因為這個南草被掏空了身體,才會墜馬受傷,然後去世的。

而且多爾衮子嗣不豐,又或者說是記載上沒有什麽孩子,也是從這兒來的。

寧翹進府後,并沒有在王府看見有這樣的地方。就只是在昨夜,聞到了類似的味道,她猜測佟佳氏因為用了這個東西勾住了多爾衮。

因福晉所言,多爾衮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所以并不多用南草。

用多了這個,又食用了烤肉之物,他們祖上本來身上就同關內的人不一樣,天生體熱些,自然會很不舒服的。這便是多爾衮深夜還要離開東院的原因。

怕是身上不舒服,又不能在東院裏吵着有孕的佟佳氏和孩子們,這才去前院歇息去了。

顯然,福晉也和寧翹猜測一樣。

福晉看着佟佳氏的眼神更冷:“你有孕在身,府中開宴在即,我不能罰你太過。王府的顏面,總是要顧及的。除當日你出來迎客外,這段時日,你就好好待在東院,不要出來了。”

“等孩子平安降生後,我自會禀明王爺,該如何就如何,叫你禁足都是應該的。”

佟佳氏有孕在身寬宥了,那寧翹這裏也就不了了之了。

寧翹起身,心裏倒覺得還成。

多爾衮沒有聲張此事,福晉也不好就此事大做文章,免得府裏開宴的時候叫外頭的人看了笑話。這事涉及多爾衮的身體,自然是要慎重些。

但看福晉的意思,顯然是要秋後算賬的。難得有這樣拿捏佟佳氏的機會,想來福晉是不會放過的。

她們只管狗咬狗,寧翹這裏卻有另一層想頭。

多爾衮史上活得不長久,她自然不想多爾衮是那樣的結局。現在不好想日後她的未來,若果然那樣,她自然另有盤算。

可多爾衮現在還好好的,若是能好好調養他的身體,叫他活得好好的,活得長久些,是不是她自個兒将來的結局,也能更好些呢?

寧翹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膝蓋,盯着福晉與佟佳氏說話的模樣,看着佟佳氏難得低眉順眼卻又明顯不甘心的樣子,目光輕輕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再有兩三個月,這孩子就要出生了。

福晉明說等孩子平安降生,可有大阿哥大格格被人放了痘痂的事在先,這孩子還能平安生下來嗎?

佟佳氏變相的叫福晉給打壓了,這府上宴席的事情福晉就順理成章的卸下了佟佳氏的差事,将庶福晉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給提了起來,許多差事都吩咐給她去做了。

寧翹這裏自然是沒有份的。便是前頭好幾個庶福晉,也都是沒得用的。

她們請安完了,各自從正院離開,佟佳氏早都走了。

前頭幾個庶福晉走了,寧翹走在最後,她感覺有些異樣,回頭瞧了一眼,李氏沒有同她一起,那邊福晉揚了揚下巴,李氏就從位置上過去,給福晉行禮,福晉便扶着李氏的手進了內室。

寧翹眨了眨眼,李氏什麽時候這麽殷勤服侍福晉了?

出了正院,回了邀月堂,煙霞有差事出去了。

煙雨才悄悄同寧翹道:“不知道李侍妾什麽時候搭上了正院。奴才去打聽過了,似乎就是上回姑娘受罰沒去請安的那一回,正院裏說起宮裏娘娘抄經的事,要用滿蒙漢三種文字一起寫,福晉漢文不大通,側福晉蒙文不大通,偏李氏出來了,她都是通的。福晉就叫她幫着抄經了。”

煙雨還真是用心查過了,“李侍妾的哥哥,聽說是正兒八經考出來的。家裏還是有些學問的。老一輩的人跟着先帝皇上打仗,家裏的子弟摁着學,就學出來幾個。李侍妾的一筆字好,福晉都是當衆誇過的。”

寧翹道:“這麽說,李氏還是很有學問的?”

煙雨道:“怕是稱不上有學問。就是比奴才們多認得字,讀過一些書。聽說在家裏跟着哥哥們一起讀過書的。”

寧翹笑道:“這時節,想在八旗裏頭找個滿蒙漢都通的滿洲姑娘,可不是容易的事兒。李氏父兄,都很有遠見啊。”

煙雨哼了一聲:“那不管。在奴才這裏,誰也不成,就是姑娘才是最厲害的。”

寧翹心說,那可不一定吧。就她這樣子,未必懂得比李氏多。也不知道李氏的深淺,不能貿然斷定。

但想來李氏這個人,定是不簡單的。她都敢去福晉那裏博一條路子,還這麽大膽的展示她的長處,幫着福晉給宮裏娘娘抄經,只不知到時候東西抄好了,宮裏娘娘面前,福晉可會提李氏的名字麽。

又或者讨好了福晉,能讓福晉在多爾衮面前舉薦她?

睿親王府開宴這日,府上中門打開,大宴四方賓客。

朝中顯貴,王公大臣們幾乎都來了。

女眷們自有福晉側福晉還有庶福晉們招待着,這個場合底下,侍妾是都不會出面的,甚至都不會從自己的住處出來。

也沒哪個人家把自己家的侍妾帶出來的,所以侍妾不需要出去待客。

只管安分待着就是了。

宮裏的賞賜流水似的送到王府來。

前院膳房和後院膳房都忙得腳不沾地的,這會兒侍妾們的膳食自然就不大好了。倒不是說吃不上飯,但肯定是沒有平日裏那麽精心精致的。

別人那裏或許是真的不好,但寧翹這兒就還和平時是一樣的,甚至要更豐盛些。

沒想到和針線房結了個善緣,還叫膳房這頭惦記着孝敬了。

寧翹也沒小氣,借着府裏的好日子,來送膳的人都是得了賞的。

府裏熱鬧了一日,她們不得出去,白聽了一天的聲兒,什麽事都不知道,到了晚間客都散了大半,預備着要去赴家宴的時候,寧翹才聽見了一個消息。

午後宮裏,皇上跟前的大太監親來傳旨。

皇上攜宸妃娘娘去養息牧牧場圍獵,令睿親王多爾衮随行。

宮裏娘娘只去了宸妃娘娘一個,但既有後妃随行,那叫去的親王貝勒們也是可以帶人的,不帶正妻,自然是要帶旁人的。

這個各個府裏自己定。

寧翹捋袖子的手一頓,這是個機會啊。

若能跟着多爾衮出門一趟,她也能跟多爾衮好好培養培養感情。

就是不知道會帶幾個人一起去?若是帶她一個去,那自然是最好的。

就怕福晉不會答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