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頂撞
第16章 頂撞
寧翹只是喜歡瞧滿院子的花草,倒不會自己親自侍弄。
院子裏的小丫頭們有時候也會去小花園裏聚堆兒摘花,回來放在院子裏添個鮮亮的景兒,也是為了讨好她的意思。
至于說是不是小丫頭們主動說的是非,還是被人勾着帶着說出來的,時間這麽久了,想必很難查清楚了。
有人有心為之,院子裏的小丫頭們又不牢靠,自然就把她陷入這圈套中了。
煙霞道:“都這麽長時間了,咱們兩個在外頭行走,也不全然是與世隔絕的,可偏偏就是一個字都沒有聽見,也沒人到咱們跟前來說,這樣把咱們和姑娘都蒙在鼓裏,怕是不僅僅只有秋雅閣,也不是秋雅閣一個能做到的。”
煙雨回過味來,不免氣憤:“那這麽說,這院裏的丫頭們,竟是一個都不能信了?”
這還得了?!
她和煙霞也是費了心思調/教的,居然沒有一個忠心的。
煙雨當即氣得往外沖:“我去教訓教訓這幫小蹄子!”
煙霞将她攔住了,才道:“這不是她們的事。你還聽不出麽?她們怕也是聽命行事。趙嬷嬷這樣子,興許早就聽說了,既然這會兒能和你說,怎麽早先不說呢?顯然是說不得的。就是這會兒,也是冒險同你說的。”
“你仔細想想,趙嬷嬷可還有什麽話要帶給姑娘的?”
煙雨緩了緩,見自家姑娘十分穩得住的樣子,神色輕緩,姿态從容,煙霞也沒有那麽慌,她也慢慢冷靜下來。
她想了想,說:“趙嬷嬷說,她前兒也走動的不方便。暗地裏不止有一撥人盯着她的行蹤。她來不得咱們這裏,也有人不讓她過來。趙嬷嬷低聲與奴才說,這府裏能這樣做的人是不多的。秋雅閣攔不住,可旁的地方,還是有人能攔住的。”
趙嬷嬷的話說的還是很隐晦的,沒有特指是誰。但是一聽就能明白的。
寧翹也知曉了。秋雅閣做不到的事,正院和東院,難道還能做不到麽?
趙嬷嬷大約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找到合适的時機與煙雨說上話。
煙霞道:“姑娘,這一遭布置的這樣缜密謹慎,将咱們都瞞住了,又有趙嬷嬷的話,怕是沒法去查了。以奴才們的能力,怕是查也查不出什麽來的。”
寧翹道:“人家明面上的事,也不怕你們去查。趙嬷嬷不是說了麽?是咱們院子裏的小丫頭出去說的,叫人聽見了,才有這些傳言。至于後頭那些,焉知不是她們放出來的風聲,引着咱們上鈎的?”
便是查出來又怎樣?她猜測這裏面少不了福晉還有佟佳氏的手筆,李氏是明面上出來的人,可暗地裏呢,這府裏又有多少人做了手腳?
“姑娘,那咱們現在怎麽辦呢?”
跟着寧翹久了,煙雨煙霞也知道自家姑娘是個什麽性子了。
姑娘年紀雖然小些,但若依照漢人的規矩,姑娘也是已經及笄了的。
滿人家的姑娘嫁人更早些,橫豎都是早早就當家做主了的。
進府以來姑娘身份上雖低些,可從來不是六神無主的人,事事都有主意,跟着這樣的主子,是她們的福分。
這會子也是自然而然的問着寧翹的主意了。
寧翹想了想,叫煙霞到跟前來:“你想個法子,悄悄往趙嬷嬷那裏去一趟,不要叫人看見了。只怕這會兒盯着的人多,你要掩人耳目,去替我送個東西,可能辦到?”
煙霞聽了,點頭道:“姑娘放心。奴才一刻鐘後便能回來。”
先前是刻意被人蒙在鼓裏,這會兒不跟她們硬頂着,寧翹叫煙霞另辟蹊徑,想來事情還是能有幾成把握的。
趙嬷嬷是這府裏難得下五旗的出身,這會兒還沒有最明确的下五旗的說法,但她所在的旗分,肯定和皇上自領的,以及幾位皇上信重親王所領的旗分皆不沾邊的。
能在睿王府裏領後院針線房的差事,趙嬷嬷這個人肯定是不簡單的。
大約也只有這樣的出身,才能叫各方放心的使喚。可也正是這個出身,給了寧翹能拉攏幾分這個善緣的機會。
煙霞回來,剛同寧翹說趙嬷嬷把事兒應下了,還未來得及細說,正院那邊就來人了。
寧翹已經收拾妥當了。福晉倒是手腳快得很,這就要帶她走了麽?
煙雨卻進來道:“姑娘,正院來的是福晉跟前的英巧。帶着人要帶走咱們院裏的三個粗使的小丫頭。她們說,查出來最近府裏風言風語的源頭就是這三個丫頭,要帶去正院審問,然後一并處置了。”
寧翹手一頓,微微垂下的眼眸閃過一點譏诮,福晉這就強硬起來了。
“人帶走了?”
煙雨道:“是。奴才攔不住。”
“攔不住就對了。”寧翹道,“你随我去正院。煙霞留下守着。”
到了正院一看,人倒是齊全。
福晉還有佟佳氏,還有叫福晉提起來管事的庶福晉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也在,侍妾們都沒在,就一個李氏在。
寧翹特意在佟佳氏的肚子上多瞧了幾眼,比之前更大了些,而且佟佳氏的氣色似乎也沒有之前那麽好了。
明明福晉說的是家宴之後不叫佟佳氏出來了,要她在東院禁足的。
可佟佳氏還是出來了。且福晉還沒法說什麽,只能由着佟佳氏。
看來這會兒府上的側福晉權力真的還是挺大的。至少側福晉強硬起來,連福晉也不能硬壓着側福晉的。
“奴才聽說福晉派了人到奴才院子裏去拿人,不知道那三個丫頭做了什麽事,叫福晉容不下她們了?”
寧翹一坐下,就裝作不知情的模樣質問她們。
她們向來都會扣帽子,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她也跟着裝成小白花。這又有什麽難的呢?
福晉深深看着寧翹:“你不知道?”
寧翹繼續裝:“奴才什麽都不知道。”
“那是奴才院裏做粗活的丫頭,平日裏的活計就在院子裏,年紀小也不叫她們做些別的。不知是有什麽事叫福晉誤會了,丫頭們年紀小不懂事,何至于叫福晉容不下她們呢?”
佟佳氏冷哼一聲:“年紀小不懂事就可以壞了府裏的規矩了?”
“那寧氏你的年紀也不大,是不是也可以将這府上的規矩視若無物随意踐踏,到頭來罰你,還要被你說一句是福晉容不下你?”
寧翹微微一笑:“這個奴才可不敢當。論起犯錯,奴才及不上側福晉。側福晉比奴才年長,是知道府裏的規矩的。可知道歸知道,不也一樣遭了罰麽?”
“側福晉這兒福晉都容得下,怎麽別人就容不下了?”
佟佳氏這會兒最恨別人說她年紀大,尤其是被寧翹說。
一時氣的臉都紅了,可随後手撫上肚子,又見福晉冷冷看了她一眼,佟佳氏記起自己此來的目的,就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福晉叫李氏:“瞧寧侍妾這樣,是還什麽都不知道呢。李侍妾就把對我說的話,與寧侍妾說說吧。”
李氏應了一聲是,才道:“這幾個丫頭是年紀小,可進府的時候也是學了規矩的,在府上當差是斷不會出錯的。這也不該成為她們犯錯的理由。在妹妹院裏當差,妹妹心腸軟憐惜她們,可府裏還是有規矩在的。”
“我打量着妹妹還什麽都不知道吧?近些時日府上傳言太多了,都是有關妹妹的,我聽見了心裏就很是為妹妹擔憂。妹妹年紀小,我又是與妹妹一同進府的,說不得是要相互幫襯的。因此在知道她們亂嚼舌根後,就找人打聽了事由,然後來正院禀報了福晉,請福晉為妹妹做主,這才有了拿人的事。”
李氏也是裝腔作勢的好姿态。
寧翹問她:“什麽傳言?”
李氏倒是一眼憐惜的望着寧翹:“說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話。是妹妹伺候主子爺時的事情。且不說妹妹規矩不規矩的話,這幾個丫頭說主子的壞話,那就不能留。福晉拿人審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若是妹妹院裏還有這樣的人,審問出來,自然是交由福晉一并處置了,妹妹院裏也能安分些。”
“這麽說,這件事,是姐姐的首告了?”寧翹盯着李氏。
李氏溫聲道:“是啊。我也是心系妹妹的。”
寧翹淡淡道:“好啊。那我記住姐姐的‘關照’了。”
不承認也就罷了。既然李氏承認了跳出來咬她一口,那她可不得牢牢記住了?
李氏依舊是那個溫溫柔柔的模樣。
佟佳氏卻不耐煩她們這樣說話。
她道:“奴才們的事情,自有福晉審問,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現下要說的是寧氏你自己的問題。你以為你什麽都不知道就逃過去了嗎?你的問題更大!”
寧翹道:“敢問側福晉,奴才又怎麽了?”
佟佳氏冷道:“該侍奉主子爺的時候,你卻呼呼大睡,由着主子爺自己穿戴,你這是罪大惡極。”
“寧氏,你是進王府來做侍妾的,不是來做主子的。你得知道自己的身份!”
侍妾算不得主子。哪怕是皇上所領的兩黃旗的出身,若是做了侍妾,也不算主子。
“奴才當然記得自己的身份。正因為奴才記得,奴才同側福晉說過,奴才是進府來伺候主子爺的,主子爺說什麽就是什麽。”
寧翹道,“敢問側福晉一句,奴才侍奉主子爺的時候是什麽樣兒,側福晉親眼見過了?”
寧翹原本就生的美豔,臉上身上都跟玉似的白嫩,她便是正經起來,也是嬌美的,這會兒又跟着多爾衮識得了風月,骨子裏添上幾分嬌軟風韻,她有刻意做出那暧.昧的姿态來,竟叫在場的人看的都是一窒。
狐媚子!真是個不知羞恥的狐媚子!
佟佳氏惱羞成怒:“你放肆!你的丫頭都招了,你還嘴硬什麽?”
正巧福晉那邊的人帶了口供證據進來,就像是事先排練好的似的。
她們就是要将邀月堂上上下下一網打盡。
寧翹只管一笑:“奴才知道了。原來福晉和側福晉都是膽子很大的,還有李姐姐也是。你們都是只管自個兒的人,主子爺說什麽對你們來說并不重要。若是主子爺叫你們歇着,你們也不會聽從,還是要違抗主子爺的命令的。”
“那又何必開口閉口的說主子爺呢?這府裏,叫你們全權做主,不是很好麽?”
福晉搖頭:“你越說越不像話了。從前瞧你倒好,怎生是個這樣的性子?難道我不是為了你好?這證據确鑿的事情,何須這樣狡辯抵賴?”
“原本想着,主子爺喜愛你,這回出門我是要叫你跟着去的。結果你卻是這個樣子,那就不成了。你還得在府裏學一學規矩。你院裏的人也都要換換。好好在邀月堂待着吧。學不好規矩,日後主子爺那裏,都不許你去伺候了。”
“我這裏指着蒙嬷嬷去你屋裏教一教你規矩。你這性子不好,若是不改了,日後也不必出來了。”
福晉想,這是不成了。這時候不撕破臉,只管用身份壓一壓,将來把性子磨平了,還是能用一用的。
至少這張臉,總還是有些用處的。
寧翹看着李氏送她出來時眼裏若隐若現的笑意,心裏卻想着,這個侍妾的身份還是太低了。處處叫人看不起,還要處處被人壓制。
若是有機會,還是要往上走一走的。
要不然和福晉和佟佳氏對上,她們若是動用了手上的權柄,她真的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寧翹就像個犯人似的被押回邀月堂,煙霞倒是還在,但小丫頭們都被人帶走了。
她望着滿院子裏盛開的各色鮮花,想着李氏那模樣,福晉和佟佳氏也不是一條心的,她們兩個為了出門的人選博弈,那李氏就能得償所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