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援手

第17章 援手

皇上要去養息牧場圍獵,去的人還是挺多的。

随行一切事務,下旨都由濟爾哈朗和多爾衮主理。

可這兩個人裏頭,偏偏就是沒有定出一個誰最終做主的章程來。

濟爾哈朗是皇上的堂兄弟,與皇上的關系是極好的。兩個人的情誼還要追溯到皇上還沒有做大汗之前。那會兒濟爾哈朗叫先帝養在身邊,與還是皇子的皇太極是極其親密的。

一個是皇上愛重的鄭親王,一個是皇上信重的睿親王,而在排序上,濟爾哈朗還在多爾衮的前面,這多爾衮心裏怎麽能服氣呢?

原本他心裏的陳年舊怨就是沒有放下的。不過是壓制克制放在了心底最深處的。對着皇上許還能不提及,對上濟爾哈朗就真是不大願意讓步了。

可又不得不讓步。

濟爾哈朗在冊封為鄭親王後就更是支棱起來了。

這樣的兩個人碰在一起,大的矛盾或者沖突許是會克制的,但小的摩擦與争執總是難免的。

今兒你不同意我的方案,明兒我覺得你的安排有問題,天天都是不大順利磕磕絆絆的,弄得多爾衮夜裏回府的時候心情都不好。

跟濟爾哈朗為圍獵的事情扯皮,弄得戶部許多公文還未處理,多爾衮回來見了幾個人,用了晚膳後就在書房裏處理公文。

人人都只瞧見了眼前的出巡,都只以為這會兒戰事勝了是要狂歡的。

唯他心裏明白,皇上這是想着松一松筋骨,而後又要大幹一場了。只是不知道接下來,皇上預備着要打哪裏了。

多爾衮腦子轉得快,看着公文又起身,去瞧瞧軍報,又在窗前站了片刻,小憩的時候聽見些聲音,像是從後院過來的。

多爾衮心中一動,叫了周得勝:“誰從二門口過來了?”

周得勝道:“回主子爺,是後頭針線房的趙嬷嬷。奉福晉的命為主子爺裁制了些路上穿戴的秋裝,還有些交季的時候換洗的貼身衣裳。這會兒都做好了,就一并送過來了。”

前院的針線房當然會為多爾衮預備好這些。

但福晉照料多爾衮多年,趙嬷嬷手藝精進,既得了多爾衮的喜歡,福晉當然是要把這樣的事情抓在手上的,她不管,難道要交給佟佳氏去管嗎?

能夠在多爾衮面前刷存在感的機會,福晉是不會放過的。

多爾衮一聽趙嬷嬷,就想起寧翹來了。

這都有好幾日沒見了。

多爾衮擡腳就往外走:“去瞧瞧。”

周得勝都驚了。主子爺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對針線房送來的衣裳感興趣了?這平日裏,哪管過這個啊。

那衣裳是針線房再三檢查過的。送來後,就直接交由冬卉幾個收進多爾衮出行的箱籠之中。

福晉那裏也給多爾衮預備了出行的箱籠,到時候會一起送到正院來,和這裏的箱籠一起裝車,再跟着多爾衮出門。

多爾衮來了,冬卉幾個和趙嬷嬷忙給多爾衮請安。

趙嬷嬷也帶來了兩個人,正和冬卉幾個核對衣裳的種類與數量,多爾衮擡手叫起後,她們便繼續忙着手裏的差事。

只是人人都心裏納罕,主子爺什麽時候連這樣的小事都要親自盯着了?

冬卉幾個手上的差事不停,可心裏卻在暗暗打鼓,手上的動作更謹慎些,倒是趙嬷嬷,仍舊是很從容的模樣。

冬卉正将手裏的長袍展開,親自檢查有沒有什麽繡針沒取下的地方,結果不知道什麽東西從裏頭滾出來了,将冬卉幾個吓了一跳。

倒是思敏給撿着了,嫌棄地拿在手裏看:“這是什麽?”

趙嬷嬷哎呀一聲,倒是笑了笑,去思敏手裏給拿了過來:“怎麽滾到這兒來了?奴才在屋裏找了好久呢,沒想到卻滾到這裏來了。倒是驚着各位姑娘了。真是對不住。”

冬卉也看見了,問道:“嬷嬷,這是什麽?”

說這東西像個香囊球吧,又和普通的香囊球不一樣,這個扁扁的,真的是十分的難看,上頭也不知道繡的是什麽花樣,半點都看不出來。

冬卉心裏也嫌棄,方才拿在手裏的長袍也放下了,這東西從裏頭掉出來,來歷不明,主子爺的衣裳是萬不能被沾污了的,這長袍也就不必收進箱籠裏了。

趙嬷嬷笑道:“這也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姑娘們不認識也是有的。是邀月堂的寧姑娘給奴才的。說是近些日子學了一點,想繡個香囊球預備着秋日裏熏香用的。也不給旁人,就自個兒用,奴才是順手放在奴才身邊的,想着有機會自然要送回去的,哪知道這東西滾來滾去的,倒是滾到主子爺的衣裳裏去了。”

“是奴才的過錯。”

當着多爾衮的面,冬卉幾個也不能對趙嬷嬷甩臉子或者說些什麽。

她們是在寧翹手裏吃過虧的。聽到說寧姑娘三個字,三個挨過打的這身上的傷明明早就好了,卻又仿佛疼起來了。

冬卉不想提這個,正要預備着下一件,手還沒伸出去呢,就聽見那邊多爾衮道:“東西拿過來。”

多爾衮看的是趙嬷嬷。

趙嬷嬷忙将手裏的東西呈上去。

多爾衮看着看着,心裏不由好笑,這繡的是什麽?香囊球?他看着怎麽跟個胖胖的鳥兒似的?

放在手裏捏一捏,不似正常的香囊那樣硬挺,還是軟軟的,看得出針腳并不好,也不知繡的什麽花樣,翠綠翠綠的跟青菜葉子似的。

趙嬷嬷還在旁邊介紹:“主子爺,寧姑娘說,這是蒼竹。”

蒼竹?

多爾衮好險沒笑出來。

他擡手指了指那件長袍:“放進去。”

拿着香囊球就往書房去了。也沒叫人跟着,趙嬷嬷就沒跟着,這邊冬卉拿了那長袍,撣了好幾下,再心不甘情不願,也還是放進去了。

一擡眼,冬卉幾個就見趙嬷嬷笑眯眯的拿着下一件衣裳請她們檢查。

周得勝自然是跟着走了,這裏便只剩下他們幾個,旁的人都在外頭伺候着。

冬卉手上的差事不停,嘴上卻道:“聽聞嬷嬷在後院針線房中一向是左右逢源,卻也是不偏不倚的,我還以為嬷嬷真和傳聞中是一樣的。怎麽,才有了正院責罰寧姑娘的消息,嬷嬷就來替寧姑娘跑腿了?”

“嬷嬷這是收了邀月堂多少好處啊?”

冬卉是前院大丫頭,地位上其實和趙嬷嬷相差不了太多的。實際上冬卉在多爾衮身邊伺候着,她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所能接觸掌握的東西,比趙嬷嬷還是強上許多的。

她有底氣說這個話。

這會兒前院已知道後頭發生的事情了。正院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還有誰不知道呢?

冬卉就說了,趙嬷嬷怎麽偏偏這個時候來前院送衣裳了呢?原來是為了這個。

不知道若是正院知道趙嬷嬷幫了寧氏這一回,福晉心裏該作何想法呢?

趙嬷嬷還是笑眯眯的模樣:“姑娘這話是怎麽說的呢?”

“我這裏是針線房,寧姑娘想要做個香囊球,與我探讨繡技的事情,怎麽到了姑娘嘴裏,這話就這般難聽了呢?”

“冬卉姑娘好歹體恤我們身上差事重。這剩下的衣裳清點了,我們好回去接着辦差呢。”

趙嬷嬷也不怕冬卉。後院針線房的差事她是憑本事坐上去的,就靠着前院的這幾個丫頭,還沒有那麽大的能力把她怎麽着。

她方才一來就已經知道了,前頭的人已經知道後頭的消息了。

只是主子爺這裏還不知道。怕是主子爺不問起,也不會有人告訴主子爺的。這是福晉做的決定,福晉有這個權力。

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主要是寧侍妾真的給的太多了。

而且她這個人吧,也不是那等沒心沒肺的人,在這王府裏,也不是人人都把真心丢了的。

人人都說寧侍妾根基不穩,可趙嬷嬷卻覺得,往後的路誰知道呢,指不定寧侍妾就爬起來了呢?

她這話說的在情在理,冬卉有心嘲諷幾句,又怕被人抓住了挨板子,只得悻悻作罷。

多爾衮瞧着手裏的東西,這東西可真醜啊,可瞧着又有點想笑,這要真是小丫頭做的,她倒是沒撒謊,她是真的不會這個。

不會還做成這個樣子,還好意思拿出來麽。

“去請寧氏來。”

周得勝答應一聲,目光在多爾衮的手上一掠而過,也不敢多看,心裏的話轉了幾個彎,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的。

他是主子爺身邊貼身伺候的人,心裏眼裏只該有主子爺,不該放着任何事。府裏的事他心裏明鏡兒似的,可主子爺要是不問呢,他也什麽都不會說。

這未免是太過于不近人情了,但也只有這樣,才能叫主子爺放心。

周得勝出門,叫了周衛來,吩咐了一聲。

周衛人都傻了:“師傅,寧侍妾叫福晉給禁足了。這邀月堂裏上上下下都空了,奴才這能去請得來人麽?”

周得勝冷道:“主子爺要見人,你說能請來嗎?誰敢攔着主子爺要見的人?”

得了周得勝這個話,周衛心裏琢磨上了,立刻道:“是奴才糊塗了。奴才這就去。”

周衛到了邀月堂,沒見到寧翹,先見到了蒙嬷嬷,将來意一說。

蒙嬷嬷不肯松口,只笑道:“這倒是不巧了。福晉吩咐奴才在這兒教導寧侍妾規矩。不若公公回去回禀一聲,這後頭的事情,主子爺怕是還不知道吧?主子爺若是方便,福晉正好也要去前頭見見主子爺的。”

福晉那頭是還沒顧得上過去,出門的人選和佟佳氏相持不下,福晉都惱了,偏偏都不肯讓步,以至于耽誤了見主子爺的時辰。

周衛得了周得勝的準話,也不退讓,便道:“嬷嬷是伺候福晉的,福晉有話,奴才們都不敢違逆。可主子爺那頭,立等着要見寧侍妾。嬷嬷這個話,奴才是不敢回去回禀的。要不然,就請嬷嬷随奴才走一趟,嬷嬷親自與主子爺說吧?”

蒙嬷嬷哪敢這個節骨眼去前頭見多爾衮呢?

那不是把後頭的事情現眼的戳在主子爺的跟前麽。

福晉就是要來個先斬後奏,一切塵埃落定後,直接把出門的人選送去前院然後報上去,叫主子爺知道,再無轉圜的餘地,這會兒子她過去,那不是擺明了叫寧氏翻身麽?

蒙嬷嬷左右為難,又不敢硬扛着,更不敢去面見主子爺,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讓周衛帶着寧氏走了,她這裏立刻回了正院,将事情告訴福晉去了。

蒙嬷嬷的人不讓煙雨煙霞跟着,寧翹将她們兩個留在邀月堂也是放心的,這個時候,福晉想必也不會動她們。

寧翹自個兒跟着周衛去了。

周衛一來,她就知道交給趙嬷嬷的事成了。

原本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就怕多爾衮見了東西也不見她,現下看了,或許自己在他心裏,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小小的不同吧。

她的繡品完全不能見人,這個香囊球是很費了些功夫做出來的,本來只是想練練手的,畢竟勾這個要稍微容易一點,可做出來還是醜得很。

她早就擱下了,卻沒想到這時候派上用場了。

多爾衮的手是挽弓握缰的手,上頭布滿了繭子的,可這樣一雙手,卻捏着她那亮灰為主的香囊球在燈色底下看,還放在自己腰間比了比。

多爾衮的腰間,有個精致無比的香囊荷包。

寧翹的臉紅了紅:“奴才的醜死了。主子爺還給奴才吧。”

堂堂睿親王戴這個出去,怕是要叫人笑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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