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游

出游

聞柏舟再怎麽也沒想過韓塵願會直接掉眼淚,頓時心疼得手足無措。只能一手輕撫着他的後背,一手擦着對方兩頰的眼淚,着急說道:“願願,跟我說說為什麽傷心?是因為我不經常回來嗎?那以後我多回來好不好?”

聞柏舟有些語無倫次,他現在上大二,快兩年的時間,平時除了寒暑假其餘節假日很少回家,一個原因是實在沒有時間,另外來回跑家裏也擔心。這次中秋回來确實是因為韓塵願多次在電話裏表示希望他回來。

聞柏舟也納悶,這段時間韓塵願雖然時不時在電話裏說想他,但從來沒有過這麽多次甚至強硬地讓他回來。現在看着他哭,心裏不是但隐隐有些猜測。

韓塵願縮在聞柏舟懷裏,輕輕顫着,越問越委屈,眼淚糊了一臉,聞柏舟肩膀上的布料也被蹭濕了一大片。

聞柏舟見韓塵願哭得說不出話,只順着他的背讓他緩神。

須臾,對方才擡起頭,睜開眼睛,那沾濕的睫毛晃了面前人的眼。

“我媽媽很久沒回來了。”

這是委屈着了。

如果不是兩人離得近,聞柏舟差點都沒聽到,他輕聲問:“我走之後她回來過嗎?”

“沒有。”

他從假期結束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月,加上之前的快兩個月……

今天在餐桌上于菁問韓塵願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他情緒不對,本來就是準備今晚單獨問個大概,結果這寶貝自己先受不住了。

夜晚更容易激起負面情緒,韓塵願是,聞柏舟也是。

于菁曾經私下跟他談過,如今,他也二十了,心智不比從前,更是個成年人。但他和韓塵願的關系還和小時候一樣,甚至在某些地方比之前更甚。聞柏舟當局者迷,內心非銅鏡察覺不到,但身為旁觀者的于菁卻在一邊瞧得清清楚楚。她平時待人溫和随意,但在這件事上罕見地認真。按照她的意思,是覺得兩個人都長大了,不應該再經常這麽親密了。

當時于菁面色鎮定但嚴肅,不強勢但及其認真。

“柏舟,我知道你和願願的關系好,你韓阿姨時常不在家,願願經常在我們家吃飯留宿,你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你們親近我并不反對,我和你爸爸也很喜歡願願,但是你不覺得你們之間有點過于親密了嗎?”

剎那間,聞柏舟差點沒懂母親的意思。他震驚但也同樣嚴肅回答:“我覺得我們之間關系在正常範圍內,我沒有親生兄弟姐妹,早就把他當作親弟弟了。”

于菁咬牙:“你把他當親弟弟我不反對,但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

“那我不知道您的意思。”

于菁直勾勾地看着他:“上周三,你在願願睡着的時候做過什麽?”

聞柏舟愣住了,他擡起頭看着眼前自己的母親。

直到剛剛他自己還在否認,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母親質問,他不承認,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就被母親看穿了。

上周三,韓塵願月考考的不錯,家裏為他慶祝,吃過晚飯之後,由于家裏沒人索性直接在他卧室睡了,于菁加熱牛奶多出來一杯,于是想讓他們喝了,可走到卧室門口,房屋門大開,她看到聞柏舟手裏拿着睡衣,俯身蹭蹭韓塵願的額頭,嘴唇輕輕碰了碰對方的,又馬上站了起來,短暫得好像從來沒發生過。

于菁并沒有出聲就慌忙離開,她第一次感覺到不知所措,從小到大小事大事都從來沒有讓他擔心過的兒子竟然隐藏了這麽大的秘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否認真,也埋怨自己之前關心得不夠仔細,從而在質問兒子的時候,似乎也沒有了底氣。

聞柏舟剛開始認不清自己的內心,在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懷疑過,可是切切實實發現自己對這個熟悉的弟弟産生了不一樣的情愫甚至情欲時,他慌張無措,不知所措中産生了無數想法,卻控制不住自己。

他只知道韓塵願開心他也跟着高興,韓塵願不開心他心也跟着痛,自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看他弟弟的眼神與從前不一,甚至卑鄙地趁他睡着時偷偷親吻他的嘴唇。

可他沒想到的是,這些自己以為可以隐瞞的,躲藏的,不被任何人知道的,都被母親看在眼裏,并且默默分析。

聞柏舟表情變幻莫測,于菁也不忍心,她向來不喜歡對兒子有太多約束,可也替他擔心,說道:“你比我更清楚,一旦你戳破,萬一願願不能接受你,你思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最後只留了一句:“你要想清楚。”

從那次談話之後,于菁和聞如江對韓塵願的态度始終,聞柏舟知道這是在給他機會,讓他論好輕重。

可他不确定自己的這份感情能不能被韓塵願接受,如果戳破,他們連現在的關系都保持不了了怎麽辦?到那個時候,他還能挽回什麽?

他不敢賭。

或許是為了逃避,總之從那之後他回家的頻率也大幅減少了。

等懷裏剛哭過的人睡熟,聞柏舟輕輕起身下了床,翻出了韓瑞麗的電話。他輕聲走到客廳,剛打了第一次,沒有人接,看着客廳牆壁上的挂鐘,已經快十二點了。

自慚形穢真是昏了頭沒了理智,怎麽半夜給人打電話,太沒禮貌了。

正當自己準備回卧室,電話就打回來了。靜谧的客廳回蕩着沒有溫度的手機鈴聲,聞柏舟怕吵醒爸媽,更怕吵醒自己卧室裏的人,趕忙接起。

韓瑞麗顯然還有些疲憊的聲音傳來:“柏舟?”

“韓阿姨。”聞柏舟在黑暗裏看着茶幾中間擺的芍藥花,斟酌着怎麽說話。

剛剛确實沖動,都沒想好怎麽問就打過去了,不過現在情況都擺眼前了,只能迅速反應說辭。

“柏舟,這麽晚了跟我打電話有什麽事情嗎?是願願的事情嗎?”韓瑞麗聲音疲憊中也掩蓋不住禮貌和端莊,談吐有些距離感。

“韓阿姨,是願願……想您了,明天中秋,您看能回來過個節嗎?”聞柏舟抿着嘴唇。

那邊猶豫了一下,鍵盤敲擊聲停下,須臾,傳來聲音,話沒說死:“我安排一下工作,節日期間的應酬比較多。”

“是願願讓你打的電話嗎?”

月光斜過客廳照在聞柏舟臉龐上,顯出一片冷色,聲音更冷:“不是。”

不等對面再說話,他就道了晚安挂了電話。原地站了一小會兒,不知道在沉思什麽,随後又走進了卧室。

韓塵願要真有讓他打電話的心眼就好了。

天光大明,韓塵願在床上醒過來,睜開迷迷糊糊的睡眼,昨晚睡前哭了一場,他現在眼睛漲得難受。看到聞柏舟在穿衣服,帶着剛睡醒的鼻音問:“你要去哪?”

聞柏舟走過來掀開被子,拿出他的衣服套他頭上說:“穿衣服,今天中秋帶你出去玩。”

他從床上跳起來,驚喜道:“真的嗎?都有誰啊?”

“就我們兩個。”

兩人很久就沒有一起出去玩過了,今天天氣不錯,心情也明媚。韓塵願早上吃了兩盤炸元宵,又塞了幾個餃子,把昨晚的傷心事抛之腦後。

看着他興奮的樣子,聞柏舟心情也舒暢,從冰箱裏拿出冰塊給他敷眼睛。

韓塵願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挺直脊背坐在沙發上讓面前的人給他揉哭酸的眼睛。

玄關處,韓塵願做在門口凳子上摸着圓鼓鼓的肚子:“哥,咱們去哪啊?有沒有消食的地方?”

肚子吃得歪扭着,聞柏舟綁着鞋帶說:“誰讓你早上吃那麽多的,本來這些東西都是給你做的,以後再餓再好吃也要慢慢吃,知道麽?”

唠唠叨叨韓塵願也沒聽進去,心裏就盤算着怎麽好好利用假期時間。

還沒等他思考個什麽所以然,手裏就被塞了一張宣傳單,果然還是他哥靠譜。

廣告單上是鄰市的一座古城,平時就人滿為患,今天農歷八月十五還多了好幾場現場演出,肯定人很多。

韓塵願撅着嘴忍不住挑刺:“現在都九點多了,咱們能擠進去嗎?你都不早點起床。”

“我叫你你能起來嗎?”

不讨沒趣,他給好哥們楊柯打了個電話,交代他們的中秋之行他去不了了,讓另外他們三個一塊去。韓塵願舉着電話,對方罵他他也不還嘴,知道自己爽約在先,心虛得不行,最後還是承諾給他們帶禮物才停止了這場單方面侵略戰争。

韓塵願确實想的沒錯,他們來的有點晚了,但是還有很多人和他們一樣晚,兩個人怕堵車麻煩,坐的地鐵過來,兩市相鄰,從會城到隔壁星市通有地鐵倒也算方便。

不過盡管如此也兜兜轉轉兩三個小時。園區外售票口是一個巨大的廣場,放眼望去,人山人海,他們差點連這個廣場都沒擠進去。

廣場口還有一個大叔拿着喇叭操着不太标準的普通話,喊着:“不要在此處停車,不要在此處停車……”

好不容易買完票進來,裏面倒是沒那麽擠。應着正門,是一座雕像,雕像旁簇擁着五顏六色的花束,為了給花保鮮,後面有一個小型的噴霧器。

韓塵願發現,不管是小販還是旅客,裏面的人都是宋朝裝扮。随後又看到雕像兩旁的商店都是賣服裝的,裏面擠滿了剛進來的游客。他拉着聞柏舟随便選了一家進去湊熱鬧。

兩個人腳剛踏進門檻,銷售員就熱切地迎上來:“兩位想要我們哪種類型的服裝呢?”

韓塵願環顧一周都沒什麽喜歡的,銷售員察言觀色見機行事,文裏文氣地說:“二位沒什麽喜歡的話,可以去我們裏間看一看,都是上乘布料和裝飾,您這出來玩兒穿的滿意了,才能玩的開心不是麽?”

裏面的衣服确實要更好看一些,他有些不理解為什麽不把這些好看的擺在外面?

他拉着聞柏舟選來選去看來看去,最後選了一件圓領大襟衫,整體看去像是水裏滴了墨,細看是以白細布為主,倒有些像絲綢的樣式。

售員提起衣服,拉着一位小厮裝扮的男生,嘴一張就是标準的八齒微笑:“接下來就由他為您服務!現在我們的客人比較多,試衣間不太夠,請您耐心等待哈!”

韓塵願拉着聞柏舟問道:“哥,你不選一套嗎?”

聞柏舟看了看門外:“剛剛看到好多人穿出去摔跟頭的,有點不太方便。”又摸了摸韓塵願的耳朵,“我看你穿就好。”

男生倒沒注意他們在說什麽,只摸着手裏的布料說:“您的眼光是真的好啊!這是一種裳下擺接一橫襕的男人長衫。圓領大袖,我就沒見過穿上不好看的。”

聞柏舟也跟着他們倆一塊進去試衣間,男生讓他先把外面的衣服脫了,裏面只剩一件薄衣服就行。韓塵願今天出來穿得随意,脫完之後裏面就只剩一件夏天的T恤。

男生就開始一件一件給他往上套,在穿一片式褶裙的時候,男生使勁把腰上的給固定好。韓塵願被勒的喘不上氣,小聲說:“有點兒緊。”

男生不以為然說:“這種衣服就是這樣穿的,勒緊一點外形才好看。”

小苦瓜苦着臉看着聞柏舟。看着他穿,聞柏舟大概摸索出來穿法了,就對男生說:“剩下的我來吧!”

男生也沒墨跡,把大概的交代好就出去了。

他剛出去,小苦瓜就拖着長腔:“诶呦!勒死我了,哥快幫我松松。”

聞柏舟就托着他的細腰,給他松了松腰帶,這麽細的腰都能給人勒疼了。之後又套上了裏衫外衫什麽的,系好繩子沒着急動,他看着韓塵願,有些恍惚,手不自覺摩挲着他的後腰。

韓塵願被他看的發麻,拉着他問:“怎麽了?”

怎麽奇奇怪怪的?

突然,韓塵願瞪大眼睛,聞柏舟看着他也瞪大了眼睛。

“我突然想起來,菁姨讓我們拿藥來着,我們給忘了。”

聞柏舟都快吓死了,松了口氣,還以為他看出什麽了。

“沒事,明天拿,這兩天我媽回不來。”聞柏舟拉着人就出去了。

節日期間演出是特色,大多數都是帶着家人朋友過來看個熱鬧,演出內容倒是沒那麽重要了。

演出排的很滿,如果想要全都看的話,那看完一個就得去下一個場地跑。景區人很多,安全起見,差不多時段的演出場地距離都不近。

倆人先是在各種亭臺樓閣轉了一遍下來,在這大深秋都逛得熱了,便找了塊石磚坐下休息。

聞柏舟問:“喝點東西麽?”

“我想吃冰淇淋,喝奶茶可樂。”

“想的還不少,等着吧我去給你買,”聞柏舟拍了拍腿站起來。

韓塵願托着腮看着他的背影。這哥哥回來就是好呀!想要什麽都行,提的要求也會滿足。他這時候只一心看着柏舟,完全把同樣滿足他的楊柯抛之腦後。

奶茶店人可不少,韓塵願離得老遠就能看到烏壓壓的一片人,聽到奶茶小哥喊的三百八十號。

手機響了一下:現在人有點多,我前邊大概還有30多個人。

沉靜下來就容易放空,他的思慮還在飄蕩,隐約卻看到一個大叔捂着滿是紋身的手臂和一個差不多年齡的大姐側身蹲在景觀石後面。

他怎麽看怎麽覺得太鬼鬼祟祟了。

這雖然挺隐蔽的,但這麽多人不至于在這打那個什麽野那個什麽炮吧?

不怪韓塵願想到那,實在是那兩個人的姿勢不是太……美觀……

正瞧着,一杯熱奶茶出現在他面前,聞柏舟拉他起來:“發什麽呆呢?”

又扒拉着手機,說:“前面有一場氣功噴火表演,走吧過去看。”

“哥,我的冰淇淋呢?”韓塵願眼睛撲閃撲閃的,滿懷期待。

“入秋了,不能吃冰淇淋了。”聞柏舟給他插上吸管堵住他的嘴。

這還不如楊柯呢!搶去一半至少他還有的吃,在他哥這就只有想想的份兒!

過了橋,就看到前方站了一堆人,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看看啊,看看啊!有些朋友不知道我端的這個是什麽,現在請大家都聞一聞。”

那位宋人裝扮的大爺,身後放着兩根火把,端着一碗透明液體讓觀衆聞。有位大哥大喊:“這麽大的煤油味兒。”

大爺說:“沒錯,這就是煤油。現在我把它喝下去,用這個火把來完成氣功噴火。”

周圍群衆起哄鼓掌,韓塵願拉着聞柏舟往人群前擠,倆人就這麽瞎摸亂撞的擠到了第一排。看着那大爺喝了那碗煤油,深深地吸口氣,然後猛然擡頭吐息,華美的火焰瞬間随風勁舞彪向天空。那火焰吐出來的時候,把韓塵願吓得連連往後退,撞上了聞柏舟的胸膛。

隐約間,好像又看到了剛才那個紋身大叔,不過等他轉頭看去又不見了身影。周圍游客都驚呼拍手叫好,大爺和助手抱拳退場,人群散開。

“剛剛吓我一跳,我總覺得那火要噴我身上,”韓塵願又拉着聞柏舟袖子,“等會兒還有什麽,咱們快去,要不然又擠那麽多人。”

難得積極。

聞柏舟笑着看手機:“勾欄瓦肆有雜技表演。”

“我們不着急,你這趕趟兒的去看晚上回去又要鬧着說累。”聞柏舟攬着韓塵願稍微汗濕的肩膀,又變魔術般遞上一串糖葫蘆。

他們擠在人群內湧過去,這半天聽了民間說書,看了雜技,喝了奶茶,還一人一口消滅了一串糖葫蘆,就是他這衣服不大方便,總是踩在地上,要不是聞柏舟扶着,估計要摔幾個狗啃泥。

最後又去校場看了劇情演出,看着演員們騎着馬奔在沙場上,立在身後的音響有些震耳韓塵願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只知道門口牌子上寫的岳飛精忠報國刺在心,熱血安邦忠義魂。

在古□□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下午了,剛好□□就在食坊旁邊,剛出來韓塵願就拉着他哥直奔小吃街。

“哥,我們快過去吃飯吧!”

“好。”

走了這麽久,即使早上吃的那麽多,兩人還是餓得夠嗆。小吃街的店面都是相互連接分布在路兩邊,路中間放着打着太陽傘的桌椅,游客買完就可以直接坐下享用。

“願願,吃不吃叫花雞?給你敲一個?”聞柏舟看着他從進來看到叫花雞眼睛直放光。

“感覺吃不完。”

說是這麽說,最後還是買了一只,老板給敲好的端到桌子上。聞柏舟跟進貨一樣,又買了炒涼粉,灌湯小籠包,還是覺得不夠,又買了一份花生糕。

滿桌瞧着香得流口水。

願願看他一個一個擺上桌子都傻眼了。

這都算得上滿漢全席了吧?

不知道的以為他倆剛荒野求生回來呢!

事實證明,他哥的做法是對的。他倆不僅把桌子上的消滅幹淨,吃完又點了一份水晶蝦仁……

吃完飯,天陰了起來,有些想下雨的憋悶感,旁邊的戴眼鏡的女生指着在天上翻滾的灰色雲層和她家人說着:“這天氣不知道今晚還能不能看到月亮了?”

周圍的人聞言紛紛擡頭看去,秋季暑氣已消,本不應該熱的天氣現在格外的悶,韓塵願看着被烏雲籠罩着的天,罕見地覺得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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