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爆發
爆發
一整天下來，吃飽喝足，又玩了個痛快，轉眼就到了傍晚。韓塵願買竹筒粽子時聽老板說晚上的燈光演出更為精彩，便讓聞柏舟找了一家客棧，兩個人住下沖了個澡吃點心。
客棧有專門的觀景臺，下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游客是要趕在今天晚上回去，有些則選擇住下觀看夜景。不過，今年的中秋夜色不怎麽好，天陰沉沉的，放眼望去幾乎什麽都看不到。
韓塵願就躺坐在觀景臺上擺的竹編凳，他有些遺憾，此情此景竟然沒有白月！戳着盤子裏的各色月餅沒有什麽胃口去吃，拿着叉子的手戳來戳去，視線到處亂晃。
他們住的客棧是在一樓，房間也是在一樓，專門設置的觀景臺則是在房頂，每個房間都有獨立的觀景臺，面積不大相互隔離，但周圍稍微離得近的觀景臺都是能互相看到的。
就比如他們右側，就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兩個小女孩在搶切月餅的塑料刀，還能看到一面巨大的月餅擺在桌子上，各種飲料小吃應有盡有，甚至還能聽到他們的打鬧聲，父母在旁邊拉架安撫。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親，一年也見不到幾次，僅有的幾次見面也是在不斷地接電話談公事。聞柏舟看在眼裏，輕聲對他說：“想的話打個電話吧，今天中秋節，給阿姨問個好。”
系統默認的視頻電話鈴聲響起，沒響兩聲就被接起，電話另一邊異常寂靜，與他們這處顯得格格不入，背景依舊是熟悉的辦公室，斜後方架子上擺了各式的花花草草，和他媽媽一樣簡潔又精致。韓瑞麗看起來應該還在辦公，神色有些疲憊。
韓塵願低聲叫：“媽媽……”
韓瑞麗視線從電腦轉向手機，仔細打量着韓塵願說：“瘦了，是不是在學校沒好好吃飯？我給你請了家政，過幾天就去給你做飯，你在家在學校都要聽話。”
韓塵願點頭，過了會兒問道：“媽，你什麽時候回來？”
那邊停了一下說：“這段時間估計是回不去了，這邊我走不開，願願你聽話，等我回去了給你帶禮物。”
一場通話及其短暫，打完之後又給于菁他們打，視頻接起就看到滿屏的燈籠，小吃和人群，紅紅火火熱鬧的，與韓瑞麗那邊簡直是兩個極端。
聞柏舟甚至都懷疑他們兩個出去根本不是為了什麽項目，極大可能就是他們想過個沒人打擾的二人世界！
聞如江拿着手機不照自己，照着正在端着紙盒子吃章魚小丸子的于菁，于菁平時養生湯喝得多，突然一下子出來對路邊攤根本沒有抵抗力，她看着鏡頭打招呼：“寶貝兒們，我們在燈會後面的小吃街呢，今天人……可多了……信號……不太好……”
“呲呲……”
随着信號越來越不好，電流聲越來越大，他們兩個連話都沒來得及說，最後直接自動挂斷了，聞柏舟有些疑惑，發了條消息說信號不好，信息轉圈轉了半天也沒發出去。
“這個位置挺好的呀，怎麽會沒信號呢？”韓塵願疑惑，忽然又被什麽吸引似的，拍了拍聞柏舟的小臂說：“哥，你看……”
觀景臺視野開闊，遠處近處一目了然，雖然景區夜晚的燈光很優秀，但畢竟是黑夜，遠處救護車的燈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甚至還能聽到遠處微弱的警報。
韓塵願趴在欄杆上眺望，就只能模糊看到許多人擠在一起，一直擠到連着另外三條街的周圍分支都人山人海。他也沒什麽心思去看半小時後的演出了，夜裏溫度降得飛速，韓塵願探着頭還想看熱鬧，不情不願地被聞柏舟推進屋，嘴裏嘟囔着：“哥，我們下去看看什麽情況吧？”
“這有什麽看的？遇到這種的不要上去湊熱鬧，跑的遠遠的記住沒？”
這話和聞如江對于菁說的如出一轍。
韓塵願不喜歡被約束，好好說話他可以聽，但是目的性太強的祈使句他就條件反射地抗拒。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他非要多說句：“為什麽？”
“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擠着了怎麽辦？”聞柏舟捏捏他的臉，順手關上了門。
疲憊了一天，韓塵願縮聞柏舟懷裏不一會兒就睡着了，落地窗外風聲吹過，偌大的園區顯得有些蕭瑟。臨近黎明，窩在被窩的兩個人突然被一陣陣拍門聲吵醒，聽着聲音很急，像是逃難似的，仿佛馬上就要翻牆進來。
韓塵願皺了皺眉，翻了個身坐起來，聞柏舟也被吵醒，下床後幫床上的人披好被子，因為房間門的隔絕，雖然沒開暖氣但屋裏也暖烘烘的。
睡眼惺忪的韓塵願納悶，就算打掃衛生，工作人員也不至于這個時間來打擾他們吧，他們也沒有訂早餐之類的服務，但還是看着聞柏舟披上外套穿過院子去開門。
剛打開，還沒看到人，聞柏舟就被擠了進來，那人身上一片寒氣籠罩，迅速鑽空跳過門檻鎖上門。聞柏舟看這一系列操作蒙圈了幾秒，随即反應過來要開門把人趕出去。他大早上被吵醒過來開門，這不速之客還擅闖，敢情他這成中央廣場了，還是要站崗服務的那種。
那男孩眼看着要把他趕出去，顫抖着聲音說:“別，大哥，別……趕我出去……”
聽到這聞柏舟才打量了一下男孩，像是個大學生，身材纖瘦，身上的衣服到處都是灰塵，但單憑這一身黑的名牌運動裝行頭就絕對不是乞丐，沒有工作服也不是工作人員，那更什麽理由闖進這裏了，要不搶劫犯，要不碰瓷的，反正不是什麽守法公民。
“外面……外面已經亂作一團了……大家都在逃命……還有很多怪物……”男孩斷斷續續地說，聞柏舟沒什麽耐心去聽這疑似結巴的不法分子說完，就要親自打開門看看他所說的亂作一團是什麽場面，讓他闖進來還結結巴巴拉拉扯扯的。
“別！”男孩應激般，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讓他拉開門鎖。
韓塵願聽着聲音也出來了，睜着迷迷糊糊的睡眼，看着面前拉扯糾結開不開門的兩個人就更疑惑了。
這時，門“咚”一聲又被撞上，不過似乎外面的人并沒有停留，聽着腳步很亂地跑走了。
“這怎麽回事啊大早上的？”聞柏舟這才認真的問着男孩。
男孩站在原地緩了一小會兒，拉着他們兩個上了觀景臺。
剛站上去，韓塵願就倒抽一口氣，觀景臺很高，低頭向下望去，廣闊的光景盡收眼底，樓下還有很多漫無目的尖叫逃跑的人群，但更多的是韓塵願叫不上名字的怪物，他們看準疾命奔跑的正常人沖上去就咬，撕扯啃食着落單的游客。
韓塵願頭都木了，呆滞地問：“這是在拍戲嗎？”
“我倒是希望，”男孩苦笑道：“昨晚在網紅橋那有人突然倒地發病，大家都以為是癫痫或者是狂犬病，有人打了120，救護車剛來準備把人擡上去，那人就突然跳起來啃咬護士……”
男孩抹了把臉上的汗，臉色慘白：“我們都沒反應過來，很多人還在錄視頻，他啃咬完護士之後就開始咬身邊的人，沒有目的……看到人就撲上去……”
說着打開了背上髒兮兮的書包，掏出隔層裏的手機打開視頻。視頻畫面剛開始就是一輛救護車，下來的醫護人員準備擡一個男人上去，先是把男人放平在擔架上松解衣物，男人的皮膚随之暴露出來，手臂上一個巨大的有些猙獰的傷口，其實說是窟窿更貼切，窟窿周圍全是紋身，韓塵願驚呼一聲：“哥，我見過他！你給我買奶茶的時候他在一塊大石頭後蹲着……！”
還沒等他說完，視頻中的紋身男就突然撲向醫護人員，視頻中這才有些混亂，大家急忙上去幫忙，可沒過多久紋身男就撲向身邊搭手的人群，畫面在一片混亂中截止。
空氣中一片靜谧，男孩看着顯然還不肯接受現實的兩個人無奈，也沒耽擱，找了個小板凳坐下，把書包裏的東西一件一件掏出來——一把水果折疊刀，一副乒乓球拍，還有幾張六級真題……
……
“你逃命還帶着試卷呢？”韓塵願震驚，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學霸的世界他不懂。
男孩沒回答他的問題，煩躁地把試卷團成團扔一邊，站起身看着他們：“還沒問你們叫什麽呢？我叫言寧。”
“我叫韓塵願，他是聞柏舟，”韓塵願指了指旁邊端詳着水果刀的男孩。
聞柏舟開口問道：“你是怎麽跑到這的？”
言寧回憶着面帶苦澀：“本來我們就是假期開車從南方來星市玩的，沒想到……”
“我說的是怎麽在園區裏跑到我們這了……”
“等等，‘我們’？”韓塵願抓住關鍵詞：“你還有同伴嗎？”
言寧點點頭：“還有一個人，但是我們走散了。”
＊
演出還在繼續，但別處似乎有更吸引人的事情引導着觀衆前往。120在挨着網紅橋停着，燈光在黑夜裏格外燙眼，言寧拉了拉于青凡的衣袖要把人拉走：“青凡，別拍了，咱們快走吧，這麽多人等會兒更擠。”
于青凡握着言寧抓他的手，腦袋還在不斷張望，人太多他只能大聲和言寧說話：“這麽多人都在這，我看看發生了什麽？”
因為人群太擠，大家站得參差不齊視線被擋，只能将手機當做望遠鏡，伸長胳膊錄視頻。沒過多久，人群中突然有些躁動，随即一個女人的尖叫響徹雲霄，以救護車為中心，人們開始往周圍逃散。
起初于青凡還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手裏還舉着手機，言寧拉着他跑的時候才切切實實感受到恐懼。他看到了那個擔架上五大三粗的男人明明一秒前奄奄一息，卻突然起來瘋狂咬上旁邊的小護士，生生把脖子咬斷只剩一層皮連接，周圍的尖叫聲似乎激怒了他，他不顧一切撲向還在反應的人們張口就咬。
“我們去哪兒啊？！”言寧拉着他跑出來立刻就不鎮定了，蒼蠅亂撞般漫無目地向前跑。
“回客棧。”于青凡沉沉的語氣稍稍安撫了言寧，路上還有很多不明所以的游客看着他們奔跑有些疑惑，但伴随其後的就是那幾個見人就咬的怪物，很快也跑了起來。飛奔在路上的人越來越多，一時之間亂作一團。
好不容易到他們所住的客棧門口，言寧發現客棧的大門是打開的，心裏咯噔一下，果不其然門內側有一個半蹲着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啃食着一位服務生，如果不去看那混濁的雙眼和滿嘴的血的話那将是一個極有風度的紳士。
于青凡踹上門，把男人鎖裏面，他們又接着往外逃跑。
“青凡，我們現在沒地方去了怎麽辦？”
“先随便找一個避身的地方吧，前面有一大塊區域都是客棧，一家一家找。”
言寧跑了這麽久有些累了，也聽到于青凡喘着粗氣，周圍到處都是人們的尖叫和逃散，路上他發現即使被咬的人當時倒下去，不用多久就會自己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站起來張着血淋淋的嘴去攻擊更多的人，現在怪物數量呈次方倍增長，大家的表情無一都是驚懼猙獰，行色狼狽，他已經快分不清哪些是怪物了。
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外面發生暴亂，每走到一家客棧門外，任他們怎麽敲門，裏面的人都不肯回應，越走越遠，言寧心裏焦急起來，他心想早知道剛剛把那個男人幹掉直接扔出來，他們現在也不至于到處跑了。
可轉念一想，真的能對那個人下手嗎？頂多踹他兩腳，但要讓他做出實質性傷害，他還做不到。
兩個人并排奔跑着，偶爾看到有客棧了就上去敲門，可無一例外沒有人願意開，一路的小吃店和服裝店一片狼藉，乍一看和幾小時前的繁華毫不相幹。
轉眼來到一個拐角，突然，半張臉映入眼簾，言寧沒有防備差點直接把頭塞進怪物嘴裏，于青凡把他向後一拉，準備調轉方向。
“小心——”言寧大喊，半臉的對面是更多的怪物，正向他們奔來，于青凡一腳一個，力氣大的驚人，拿起身旁算命攤上的抽簽桶一把塞進喪屍的嘴裏。言寧也腎上腺素飙升，胳膊掄起一個就掼在地上，于青凡回頭說：“不要用手，小心不要被他們咬到！”
他嘴裏答應，眼看着循着聲音來到這裏的怪物越來越多，他們的力氣也耗費了不少，前有半臉和他的小兵，後有循着聲來的新兵，他和于青凡被糾纏了很久，明白這并不是長久之計，必須盡快想個辦法。
于青凡一把扒開剛趴在言寧身上的怪物，薅着頭發重重地摔在牆上，後面就補上來數只怪物，顧不上來般，于青凡把言寧身旁的怪物都解決掉，語速極快：“阿寧，你快先走，這個拐角怪物太多了前後夾擊我們兩個人根本走不了，躲起來或者往出口的方向，我會去找你，我們兩個在這的話都會死的！”
說着把他推遠，言寧背着書包先是跑得飛快，後面是部分追着他的怪物，客棧依然沒有人開門，他跑到虹橋，發現一個人都沒有，周圍安靜得可怕，又擔心于青凡想要回去找他，驚心動魄後獲得短暫的歇息。
他環顧四周，喪氣地揉了揉頭，決定拼一把。他上了虹橋，爬到橋的外沿，腳尖蹬着欄杆縱身一躍，跳到了橋邊一棵樹上。
黎明正在到來，言寧思忖着，他要去找于青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