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世人皆知頌安君

世人皆知頌安君

姜箋聞聲轉視線,花紅柳綠的衣裳遮擋着她的目光,她尋不到風琮身影,但那根‘春意盎然’一直轉着,她剛只顧着跟元燦交談,沒尋思到這上頭。

她另只手去碰那根‘春意盎然’,朝元燦點頭告別後,她緩緩紮進人群中,聽窮書生的心聲。

是在為那尊神像打抱不平。

她站在原地都能聽到數人謾罵聲,何況穿梭在人群縫隙中的一路,哪能逃得過窸窸窣窣的閑言碎語。

“頌為願,送子來,平安降,此乃頌安,如此祈願的名諱,神界怎麽就給了那個害死整個雪月派的女子呢。這樣之人高坐廟宇,享百姓供奉,憑什麽。”

“就是啊,雪月派全門上下七千餘人,僅僅星辰皓月,血流成河,橫洗腥濃,若非頌安君飛升吸釋整個門派衆人精氣,七千多口人哪能一夕死絕,可真是連父母都沒放過啊。那住在雪月派附近的百姓次日一大早便搬了家,都怕染上晦氣。”

“可見神又是什麽好東西,拿無數弟子性命做墊腳,轉腳還能受百姓敬仰。”

“咦,真晦氣。”

姜箋步子邁不得大,她慢慢捱到最左邊的神君廟前,看着圍在這裏的百姓對着這神像指指點點,神像跟前的三個蒲團都被跪得凹陷了。

這些等着跪拜的百姓空有一副明火執仗架勢,卻又有顆無可奈何之心。

她緘口不言,心中淡然,只兮兮擡眸瞧着這座神像。

神君廟裏的四座神像樣貌出奇一致,慈祥笑顏,不盡相同的是男女簪花發飾,及手中所執之物,這座惹百姓憤憤的神像,左右手中一龍一鳳,呈龍鳳之祥,是六界百姓心中的頌安娘娘,掌六界衆生子嗣。

姜箋還是第一次見自己的神像。

六界之中歲數按年算,唯蒼溟神域歲數按天算,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不論怎算,也是十六歲。

她十五歲飛升後,神像自動落廟宇中,頌安之意達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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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深夜,她頌安殿裏的六界虛影中,雪月派悄然坍塌,只剩廢墟一影。

雪月派從未上臺面,何談與人為敵?

于是,她任神君不過一日光景,她便匆匆下了蒼溟神域,回到修仙界,查門派傾滅緣由,為一個公道。

她飛升前,雪月派不過是剛在修仙界立足的小門小派,素日一貫被其他門派所瞧不上,是以無人聽弦聲,無人知風雪。

“你們要是真的不喜歡這位神君,怎會跪拜呢,我一路拜過來,就這位神君前的蒲團都薄了幾層。”

風琮關節敲了敲頌安神君跟前放着貢品的桌一隅,他顧忌這裏供的是神像,言語聲并不大,也不足以敲碎雜言紛紛,但事被他碰上了,怎也得為這尊神像說幾句。

神像又不會說話,為什麽來跪拜的人要欺負她。

難不成就是為自個心中那點痛快。

姜箋站在人群前頭,她這角度正好是窮書生側邊,她收回看神像目光,視線正好落在風琮側身。

窮書生一手插腰,一手随意搭着貢桌邊沿,側頰堅毅之時,不乏俊美柔和。

這人長得儒雅,性子卻是個仗義執言的。

剛她所知,窮書生心聲,竟是覺得她被欺負了。

她環視一圈,一群修仙界百姓圍着窮書生,越來越近,幾乎要把她這長工淹沒,但這廂竟一點都不恐,雖是難得,但她姜箋性子是柔弱的,還需仰仗窮書生,還得快些離開是非之地,眼下就不是弄明白之時。

“日月行跡,無人視之,隐退,”姜箋右食指敲了兩下‘春意盎然’,心裏劃過口訣,窮書生和她原地消失不見。

**

姜箋和風琮轉瞬落腳到街上,竟空無一人,各家鋪子門戶嚴絲密封合着,高懸在門上的各式各樣的小花,都七零八散落在地上,全全枯然。

“怎麽感覺古怪的很。”風琮謹慎地看着周遭,他這男子第六感向來不準,但願是他說錯了。

他早上跟恩人出來時,街上人聲喧嘩,還瞧他二人熱鬧來着,這會兒怎跟變了一個地似的,像被什麽蠻橫之物糾纏過。

‘我剛在你這六界逛着,發現又死了不少人’ ,元燦神君這話姜箋記得,那會兒估摸着街上依然成現在凄冷模樣。

她依着平素常之樣,拽着窮書生袖口,并走在他身後,環顧周圍,無論是地上,還是各家鋪子門上,都有獸爪印,但血腥氣卻不在這裏。

作祟之物,若按爪印看,倒像是仙界仙獸,可仙界之物,為何突然間下到修仙界作亂。

不管何獸,她需前去一探究竟。

于是,她怯聲道:“我能嗅到別的地方有血腥氣。”她說完這句,手上小動作扯着風琮衣袖,“哥哥,要不要前往看看,說不準哥哥就成英雄了呢。”

風琮僵硬地轉了一下腦袋,這‘哥哥’叫得還真是時候,他原本還稍作猶豫,要不要挨家挨戶尋問一下,發生何事,他自穿越而來,一直覺得他自個是來拯救那些像他恩人那般,本該自由快樂之人,奈何他一丁點術法都不會。

他聽姜箋輕甜之聲,猶豫消散,旋即做了決定,去一探究竟。

“恩人放心,等我做了英雄,一定有恩人七分支撐。”他擡手拍了拍姜箋肩頭。

姜箋腦袋歪了一下,她發現一聲“哥哥”就能讓窮書生有志氣昂揚之姿,但多時她喊人“哥哥”,于她而言,有些別扭。

不過正如元燦教她的,不費兵卒,只略施小計,就能得到的東西,何樂不為呢。

“哥哥,說話算話噢。”

姜箋小心翼翼跟在風琮身後走着,給人指路,一會兒左拐,一會兒直走,約莫過了兩刻鐘,二人來到一片并不算空曠,和寥無人煙之地。

映入二人眼簾的是開滿海棠花的一片林子,此時已然傍晚微涼,樹欲靜而風不止[1]。

連續一陣強有力的獸蹄子聲,在遠處狂跑不止,姜箋擡眸望着前方這片林子,明視術讓她瞧清此地。

原來海棠林子另有玄機,她随視線穿透林子,越過障礙山石,才看到整整十二頭獸在狂跑不止,那蹄子上帶着的血跡早在這片空地上留下數不清的爪印,還有那些百姓的屍體,早被踏爛不成樣子。

此十二獸乃仙界所豢養之物,此事姜箋在蒼溟神域翻過書載,豢養年數之長,早早超過人界所存時間,因此人界稱十二仙獸祥瑞驅,吉祥之召。

天界所養之物,就算不是悲憫之物,也受仙界充盈靈力影響,知仙意,會做事,并不會嗜人血,狂不歇,除非仙界有仙上故意為之。

風琮沒站在原地等着,他先是扭頭看了看身後恩人,正入神看着前方,他眉梢挑了一下,也看着眼前景,未值夜晚,天邊彩繪,海棠春意闌珊。

随後他眉心皺了一瞬,沒成想他所沒見過之景,他恩人未曾見過,才會如此這般駐足。

那根繞在二人手指上的‘春意盎然’轉着,姜箋思緒收攏之時,她未曾感到綠繩所感,只當窮書生為景着迷。

“哥哥,看好了嗎?我們再不往前走,天都要黑了。”她提點道。

這會兒天悄悄已暗下來,她心知,今晚大概率回不去,卻還那般說,不過是為提醒人快點,又不能顯得刻意,她總覺着窮書生直覺準的離譜,她所下界之事,還沒有個開始,可不能把窮書生先給弄丢了,不然她可再找不到這樣不要工錢的書生。

風琮恍然過來,口中“噢”來得遲緩,“那便走吧。”沒走多久,他便覺得不對勁,這片海棠林子,并不大,他進林子前,明明看着是三面環山,而且是死路,為何走這般久,還沒走到盡頭。

這路難道沒盡頭?

今晚月亮不知受何緣故,尚未嶄露頭角,滿天只有幾顆星星,二人連影子都模糊得可憐。

姜箋的腳步聲緩緩前行,她剛施了術法,讓這片林子可以直通到十二仙獸那邊,但她身前的人腳步越來越緩慢,甚至她差一點都撞上窮書生的後背,還好她止步快,才沒撞上。

不然該撞得她腦門疼了。

“哥哥,你怎麽了。”她關心道。

姜箋不知道,風琮這會兒心中、腦海中好多個問題冒出,但一聽到她的聲音,就像幽夜不辨方位,忽而北鬥耀眼,指引他細思極懼,悄然消退。

他心不明何為,但心所向不會騙他,他待在恩人身邊,聆聽恩人所言,就是有種莫名安全十足。

“不瞞恩人說,我剛想到我為何會突然間從神君廟中出來,明明當時周圍多人圍着,很難輕松退離。”風琮講着他剛想的第一個問題。

姜箋脫口而出道:“哥哥,是不是術法高深啊,不然怎麽先能在仙陵山招魂,後能帶我離開神君廟。”

這招也跟元燦學的,随機應變。

她長“嗯”一聲,笑眼盈盈地加了句,“哥哥,你真厲害。”

風琮放松一笑,他擡手摸了摸自個後腦勺,他竟不知自個厲害在何處,虛心問道:“你真覺着我厲害?”

勾月剝雲即亮,初弦海棠已眠。

姜箋雙手抓着窮書生衣袖,明眸巧笑,似有星星燦爛,“哥哥,真的很厲害,之前我在外都沒被人保護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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