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逢棋花燈閑敲

她逢棋花燈閑敲

正午日頭帶些熱意,清風徐徐而來,牽動着那棵梨花樹葉,簌簌作響,那把搖椅随風“咯吱咯吱”空空如也地搖着。

姜箋右手被徐羨遲握着,左邊是風琮剛把她從搖椅上抱在懷中,她欲把手從徐羨遲手中拽出來,她這會兒很餓,想吃飯,但此人握着她手,就是不放。

“箋箋,你跟我走,仙界什麽都有,不用再過清貧日子。”徐羨遲學着風琮一般喊着,并有意瞥了眼石桌上的飯菜,他故意道。

姜箋無動于衷,窮書生喊她箋箋,只是因二人是朋友,更是授了她意才喊的,外人何德何能?

她不再掙紮,直言道:“我不去,我有家,有哥哥。”她蕩然拒絕,莫名其妙的,竟還髒了她的手。

“箋箋,我會等你願意的。”徐羨遲說完,放了她的手,略帶胸有成竹之勢地看了眼風琮,轉身離去。

“我們家箋才不會願意呢。”風琮在徐羨遲未走遠時,大聲道,他剛看姜箋自個料理了這樁事,便沒插話。

畢竟無人希望自身事要他人來解決,他朋友才不是依附藤架的葡萄藤。

姜箋被抱着坐在石凳上,她嗅了嗅香氣,剛打算吃時,才發現石桌上并未有碗筷,風琮二話沒說,返回廚房拿了次回。

吃着吃着,風琮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箋,今日所花的錢從何而來?”他記得這件鋪子今日和昨日并未進賬啊。

姜箋給自己夾了雞塊,“昨兒不是去拜元燦娘娘嘛,然後你拜完去別的蒲團上逛時,我也拜了拜,就在元燦娘娘蒲團前撿到幾兩碎銀。”

風琮“嗯?”還有這好事?

好真實的感覺。

“果然多拜財神準沒錯,改日再去。”他嘚瑟道。

姜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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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沒對剛才插曲放在心上,尤其是剛姜箋被風琮打橫抱起,她腳扭傷,被背着走,抱着走,她飛升前只在雪月派內待着,沒出過門,只覺得這乃人之常情,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邊風琮當時看着姜箋在搖椅上,不好起身,他才選擇緊握拳頭将人打橫抱到石凳上坐着,照顧受傷的朋友,他責無旁貸。

***

幾日後,人界慕名而來的百姓,早已被安頓在修仙界專程為人界百姓所搭的芳菲客棧中。

這客棧僅跟風花鋪隔了一條街,每每有人界百姓想着在街上逛逛,都會路過素日白天開着門卻廖無人煙的風花鋪。

不免引得人界百姓不滿,他們欲來修仙,這還沒修呢,出門見白,怕不是日後修也修不成,路過時紛紛投來鄙夷目光,随後大步離開,生怕沾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姜箋腳還沒好利索,此刻她悠悠閑閑坐在院中搖椅上,這幾日午後的日頭漸漸有了熱意,她一邊沐浴在金燦燦的紗衣下,一邊手持一把薄紗團扇,輕輕搖着。

她自腳傷着,就沒出過這院子,但外頭動靜她聽着了。

人界百姓迷信成這樣?修仙能長生不老這個迷魂湯,擾得人界也不得安寧。

左右離修仙界選人還有兩日,且到時她去一探究竟,看看人界到底對修仙執着多少,再做打算,此事不是件朝令夕改的,需從長計議。

正當姜箋準備阖眼眯一會兒時,一陣拐杖“叮當,叮當”連着穩健的腳步聲先是上了風花鋪前的那幾個臺階,接着在鋪子裏頓了幾腳,直接走向院中。

拐杖聲許是個身子不爽利的人,與此同時還能有着沉穩腳步聲,她感覺來者并非尋常人,但她沒感知到來者身上有何不妥氣息。

她盯看從鋪子裏到院中的那扇門,須臾從中出來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太太,但黑發烏亮,氣潤非常,但凡她姜箋是個普通的修仙者,難以看出來者是個老太太,乍眼一瞧,倒像是個年二三十的婦人。

“修仙修到此番田地,也算小有所成了。”她心中思量道。

“您找誰?”

這不是姜箋說的,而是出自站在老太太身後,後腳到院中的風琮口中。

他在這待了沒幾日,就摸清街上賣菜價錢規律,早上是最貴的,也是最新鮮的,一旦過了中午,便便宜很多,同日晚上吃是沒問題的。

是以他便早上去買少許,午後再去買少許,如此尚可節省些錢。

他這會兒剛買完菜拐到風花鋪的街上,便看見有一位拄着拐杖,摸摸索索進風花鋪的人,他便快了腳程回來。

院中正正站着的老太太,将雙手放在拐杖柄上,轉頭看過風琮,指着姜箋,道:“我找她,也找你。”

風琮瞧着來者只有二三十模樣,氣勢不小,就是不知二人何時招惹了這麽一個人?

些許疑惑,他眉頭輕微皺了皺。

“您找我做甚?”姜箋說得也疑惑泛泛,聲音幾乎和窮書生的疑惑一同浮現,眼前老太太,她不認識,但她也認得,乃她來到修仙界第一日,去散山看門派間打擂臺。

那位與長銀谷比試的栖霞派女修士的祖母,修仙界第一大世家,望氏,來者便是望氏家主,望萊。

一個極力反對自家兒孫入修仙門派的女子,據姜箋在望萊一進來便看穿得知,此人術法應當是個半仙,所以容貌氣度都不凡。

至于望氏掌舵人為何反對家中人修仙,她就沒必要探得了。

只見望萊将手中拐杖頓了兩下,一股子靈力以拐杖為心向院四周散開,瞬時将三人裹在內,一同消失不見。

**

一座坐落在江上的府邸,六通四達的木橋中央,錯落有致的清雅小築,因江水潮濕,木橋面上随處可見勾兌好的祛潮中藥粉末,置身其中,藥香恰到好處,相得益彰。

午後江水溫意,魚兒雀躍,已有不少釋放天性的孩童泛舟叉魚,嬉戲聲不斷。

紮眼功夫,姜箋和窮書生便被帶來此地,她腳輕輕落地,甚至那只傷到的腳都沒因落地重感再次影響,足矣可見望萊老太太心思也是個細膩的。

“哥哥,這什麽地方?”姜箋輕聲問道,旋即她一瘸一拐地往窮書生身後站,她這個初來乍到的人,難能不好奇呢。

風琮搖搖頭,“箋箋,我也不知道。”

望氏一族常年住在江上,就連江水也是獨屬于這一族的,取名‘望江靈均’,只希江水涓涓,水鏡之靈均染每個出生在這裏的孩童。

願後代綿延不斷。

姜箋聽着望氏家主訴着一些事,令她溯起那時,她在蒼溟神域自己的殿中,看到雪月派消失不見的場景。

‘望江靈均’離雪月派很近,甚至于雪月派消失時,‘望江靈均’如同棋盤一般在映在她視線中。

如棋盤,如棋局,亦如棋子。

“箋箋,你看,那些泛舟的孩童,像不像被框在格子裏的棋子。”窮書生拽了下她衣袖,她的視線随之瞧着前後無遮擋的江面。

日頭高懸長空,碧水清澈,鏡中木橋,水中棋盤,幾葉扁舟錯落不一,泛行其中,真像極了棋子。

姜箋踩着木橋行走,‘踏踏’聲不斷,她的視線不再看那些童真無邪的孩童。

棋子怎麽會是快樂的,她淡淡回了句:“這些孩童是快樂的,棋子不是。”她并非有所指,只是有所嘆。

不嘆自身,不嘆旁人,卻嘆六界中人颠倒是非黑白,入了局,成了棋,心中憤恨,無處發洩,失了樂趣。

“箋,棋子亦有血有肉,當個快樂的棋子沒什麽不好的。”風琮轉過頭看着姜箋,這會兒人沒有在風花小院時那番輕柔色,亦沒有剛喊他哥哥時的靈韻勁兒。

日光充盈,宛如金閃閃的輕紗,柔柔地拂落在姜箋臉頰上,映着她婉容靜美,反倒有了一種悲天憫人氣節。

風琮總覺着這種氣蘊好像在哪兒感覺到過,一時間想不起來。

“哥哥,我們到了。”倏而姜箋打破了從江面攀升而起的空氣中的水汽,亦打破了窮書生無限猜測。

風琮“啊”了一聲,回頭看了眼木橋,一路走來,竟未曾感覺橋廊綿延數裏,他擡頭望着門匾上的‘望江靈均’四字,還挺有詩意的。

“诶,帶我們來的人呢。”他四周看了看,甚至朝大門內瞧了幾眼,都沒看見那位拄拐杖的婦人。

姜箋雙手背在身後,她淺彎了一下身子,在風琮身前,溫聲道,“哥哥有所不知,我們剛到這時,那人就不見了,留給我們的只是個我們過橋的影子,到門口處自然就消失不見啦。”

仿佛剛才她清清淡淡的樣子,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似的。

但風琮很确定這會兒子靈俏的箋箋,就是跟他朝夕相處的箋箋,那剛才她身具神性的氣息,難道是他感覺差了?

也是,他連影子與真人都辨不清,第六感失誤再正常不過。

“箋,會不會一些簡單的術法呀。”風琮雙手也背在身後,俯下身子小聲問姜箋道。

突如其來這一問,姜箋垂頭抿了抿唇,簡單的術法她之前确實會,但現在的術法早就跟神力融為一體,即便簡單的術法運用起來,倘若行差踏錯,也是能令一隅之地動搖的。

思量許久,她轉了話術,道:“那哥哥,之前所說執劍救蒼生,可還算數?”她記得在她養傷時,風琮一五一十地告知她為何而來。

“當然算數,我若能執劍,首先就斬盡欺負過你的人,包括那個什麽少陵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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