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風花不見雪月貌

風花不見雪月貌

風琮說完,神色恍惚了下,他瞬間明白了什麽,問道:“箋箋,你會劍術?”他記得修仙界本沒劍修,甚至都沒他所聽聞過的修術。

姜箋聽他疑惑泛泛,欲張口說話,但她剛好瞥到一路快走來門口相迎的下人,話暫時掖在喉嚨裏。

“有勞二位,跟我去廂房,家主有言,今日二位好好歇息一晚,來日家主有事找。”說這話的下人說完,便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箋跟在下人身後走,她腳下絨毯鋪路,走起路來輕飄飄,一路走着也靜悄悄的,她左顧右盼,只看到下人穿梭于走廊上,忙忙碌碌不知去向何處。

一般的大世家,家規嚴明,家中不得喧嘩,如此匆忙緣為何故?

片刻不到,她打破寧谧,輕聲問了句:“晚上夜禁概是幾時?”

下人回她“亥時。”

亥時不就是晚上十二點嗎?夜禁還挺晚的,風琮在心裏小聲嘀咕,“此地可有可賞之景?”他是個愛游山玩水的,畢竟誰都有一個晚年歸田園憧憬。

多看看,日後好給自己選個依山傍水的去處。

“出了‘望江靈均’,順路走三裏地,有一片種滿芍藥花田,黃土貧瘠,乃上乘難得。”下人說着說着眼中便閃過向往色。

‘芍藥’二字,讓姜箋好容易在門口處拾起來的心境,一下再回到那番悲憫中,不過這次她算是為着自己。

日薄西山近,霞光鋪萬裏。頃田花中色,春行芍藥中。

二人被領着瞧了眼廂房,風琮就迫不及待拉着姜箋一同來看芍藥花田,此時此刻,夕陽黃昏近,将離斑斓盛。

“箋箋,我還沒見過三月開花的芍藥诶。”風琮雙手握着一個圓圈,放在雙眼前,一躍千裏之姿,勢必将其攬收心中之态,好似一個欣喜若狂的少年。

“這裏的芍藥四季常開。”姜箋一如在‘望江靈均’時那般小聲說話,但卻多了幾分炫耀,幾分惋惜,幾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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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什麽說法?”風琮手肘抵了一下她的胳膊,滿含期待問道。

四月才是芍藥陸續開花之季,一年四季常開的芍藥,難得的很,還有黃土在他認知中,乃常年植被稀疏,怎會開出大片美如畫的芍藥呢。

姜箋看着晚風漾波起,浪花暗香漣漪的芍藥,她淺笑了一下,道:“說法倒是沒有,我聽過這裏的一個故事。”

她說完,轉頭看着窮書生,眉眼溫和,絲毫讓人看不出她這會兒已是強顏歡笑。

“什麽故事?”風琮問道。

“一對夫妻的故事。”姜箋平靜回道。

“可以說來聽聽嗎?”

姜箋熟練地在花田中走着,芍藥本無路,她卻像是個精心呵護的花匠,輕巧地走出一條路,許久,她才道:

“之前有門派雪月,其有女月晴,男有離,乃至親夫妻,建門派十餘載,雖無出頭路,但攘心安在。”

“身處貧瘠,心花常歡笑,取日月之精華,辟黃土四時花期,自得其樂焉。”

姜箋從花中慢慢穿行,她說完輕嘆一口氣,卻被窮書生捕捉去。

“為什麽嘆息?”

“雪月派被滅了。”姜箋止步,側了身子望向另一處地方,放眼望去,依山傍水,不見植被,只見廢墟一片。

風琮也跟着轉身看着,怪不得前幾日他聽箋箋跟他所講奇幻界瑣事,并未聽她提及雪月派。

那會兒月明有缺,風花小院中,梨花樹下坐,小酌一兩杯,姜箋講着五大門派。

仙陵山門派有過一位飛升仙界的少陵仙上,為頭尊,剩下的門派也心照不宣的不争第一。

接着栖霞派和長銀谷,每年第二第三交替輪換,唯這兩派争得頭破血流,每年數不盡的修士登比試臺,活着下來的只有一人,就這擠破腦袋想入門的流士還是一如既往甚之又甚。

海棠仙島跟六爻宗都屬不争不搶,本不分高下,但硬生生被仙陵山門派分了高低出來,海棠仙島以毒海棠與毒蝴蝶尤為出名排第四,六爻宗已占蔔養老為主排第五,加上幾乎每年都是這兩派之間對打,以佛系為主,門中弟子對比試臺也只是走個過場,多是觀望他派打鬥。

他唯獨沒聽姜箋提起雪月派。

“為什麽被滅?”

窮書生的問題接憧而至,姜箋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雪月派作為一個小門小派,卻能出一個飛升神君位,轟動六界的人來,慘遭殺身禍。

她折了朵芍藥花在自己手中,擡眸看了眼窮書生,滿不在乎說道:“那位頌安神君是雪月派大小姐。”那日神君廟前風言風語的,再往後,也用不着她說了。

風琮雙手抱臂,注視着那片廢墟,回想着那日他所聞修仙界百姓對頌安君的憤恨,“罵她,恨她,卻又求她。”

他嘴角譏笑,冷聲道:“修仙界的那些人可真僞善。”

“你信嗎?”姜箋垂眸,長睫半落,遮掩眸中淚水,手若無其事地戳動着手中花瓣,她語氣雖淡,卻不難聽出她是不信的。

風琮搖搖頭,“我也不信,若修仙界被謾罵的人遭人唾棄,那些打着正派幌子,霸道橫行,枉顧人命的修士卻受人追捧,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

“依我看,頌安神君就該高坐神位,別髒污言穢語。”他語氣算得上平緩,但好像哪裏不對勁,他看了看正彎下身子輕輕将朵朵芍藥上的灰塵拍掉的姜箋,想着人剛才說的話。

“雪月派被滅了。”

風琮似乎想到什麽,又接着道:“對哦,神君遠在神界,說不準還不知道家門被滅。”

日月更疊,天行漸晚。

姜箋将她折下來的花放在其他盛開着的芍藥花上頭,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土,直起身子,風欲即來,往後吹動着她的裙擺,與花香交織,她眸中堅定,潋滟着整片花色,随後她淡淡道:“是成神了,不是死了。”

嗯?好有道理,風琮乍然聽得如此言論,眼前一亮,心中實屬敬佩,他本就不信什麽神是無情無義。

正如姜箋所言,“是成神了,不是死了。”滅門之仇若非不報,又怎能心懷大義,澤披蒼生呢,他穿越而來來不過幾天,卻看得清楚。

神和仙也不是混為一談的,聽聽那些個修仙界的百姓對神君的穢耳之言便知。

追捧仙上,貶低神君,可以放出仙獸變野獸來禍害百姓的仙上,值得人去尊敬?還是為六界迎來送往子嗣的頌安神君該受人敬仰,他拎得清。

就是不知他這個凡人能否等到頌安神君手刃仇人之時呢,要是能看到,那可真是太好了。

**

二人回到‘望江靈均’,在姜箋前腳剛落在門檻內絨毯上時,便察覺不對勁,午時過後,她進來時,此地藥香遍地,這會兒藥香遍地,但多了一味藥材。

原本的藥香只是依着方子抓來磨成粉末祛潮的,但現在多了一味血引子,是以死去動物,将其身血引出,随後煉制成血引子,入藥裏。

什麽動物都可以做血引子,但由于動物不同,氣味不同,所入藥的血引子藥性不同,良性乃有害,惡性乃無害。

入望氏一族的血引子就是良性。

便是喪盡天良,為數不多知其中緣由的人故意設下的懸關,為來日好掌控他人。

姜箋旋即反應過來,她緊緊抓着窮書生胳膊,聲音既顫又嬌弱,“哥哥,我聞着有血腥氣,好不舒服。”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反正她得去今下午看到的下人忙忙碌碌順着一個方向之地看看,有什麽蹊跷。

風琮被姜箋一下抓着胳膊,他先是楞了一下,消化掉她話中所說的血腥氣,随後在空氣中嗅兩下,他沒嗅到啊。

但二人四目相對,他看她眸中淚花閃着,極其害怕的樣子,是絕對不會說假話騙他的。

他心中顯然沒了疑惑,輕聲問道:“能嗅到是哪個方位傳來的嗎?”

姜箋指了一個位置,“走廊那邊。”

“我們去看看。”風琮拉着她衣袖往走廊那邊走,二人廂房雖然緊挨着,但晚上一個姑娘家住着,嗅着血腥氣,定然是無法入睡的,左右也得看看這血腥氣什麽來頭,能不能妥善解決。

皎月被一層薄雲遮擋,素水朦胧,長廊下那用朱砂寫着“望氏”二字的燈籠中,燭火狂搖不止,趨于熄滅。

風琮身影寬大,腳步緩慢配合着姜箋步伐,他感覺不到她的害怕,但他知道她一定在害怕,只是為了不給他徒增煩惱罷了,“就是來風了,有我在。”

姜箋能聽到窮書生的心聲,窮書生這麽理解也沒錯。

二人順着長廊走着,不知不覺走到一處凄涼荒野之所,連着幾座竹屋全都略有塌陷,唯一相同的便是門全都嚴絲合縫地關着,裏頭燭光寥寥,不見身影,卻能聽到跟野獸叫法類似的聲音。

“哥哥,我們要不還是走罷,我害怕。”姜箋聲音弱弱的,她這以退為進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來都來了,哥哥定讓你晚上心無旁骛的睡覺。”風琮斬釘截鐵道,讓他知難而退那不行,人哪有晚上不睡的,還是因為害怕血腥氣,心中恐慌不敢睡。

箋箋是個無倚靠的,他這個當人朋友的,自然不能明知她心中惶恐,還畏手畏腳的。

他抓着姜箋衣袖,輕輕緩緩挪步靠近一扇竹門,他試圖從那條沒留縫隙的門縫往裏看,結果門自己開了。

姜箋那只落在身側的手指輕輕往前擡送一下,那股被擋在門上,阻止裏頭的東西跑出來的術法被她一下破開。

這怎麽可能?風琮明明看着這門根本就是打不開的,他都沒碰呢,居然還是自動的???

待竹門敞開一瞬,二人幾乎同時捕捉到一個熟悉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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