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知故女等閑來

不知故女等閑來

橙黃色的燭光在門被推開那一瞬更加微弱,圈圈光暈映着裏頭之人瞳孔驚訝非常。

“大夫,您這麽也在這兒?”風琮疑惑詢問道,他環視了屋內四周,這是間并不大的屋子,白色帷幔從房梁處高挂下來,唯留中間一處打坐,十分狹小。

打坐着之人他前些日子見過。

是那位給姜箋看腳踝的大夫,他當時還覺此人頗好說話來着。

姜箋整個身子躲在窮書生身後,待她跟着人進來時,四周帷幔緩緩輕搖,她靜聲悄悄盯着帷幔後,輕嗅了下,血引子就是從帷幔後傳來的。

眼下她沒拆穿,只挪了一兩步,站在風琮身側,她目光也投向中間打坐的大夫身上,只見對方一直在打量她。

“大夫,我的腳快好了。”她手又緊抓了一下窮書生的衣袖,欲言又止。

“小姑娘想說什麽?”

姜箋聽着大夫問她話,她心中就有了猜疑,那些躲在帷幔後窩好姿勢,靜等一聲令下,便沖過帷幔,吃掉她跟窮書生的獸人,就是這位大夫搞的鬼。

她眸光在微弱燭火下,蘊着點點碎淚,聲音讓人聽着綿意十足,卻帶有隐忍難過,“大夫,就是入夜,腳還是痛得艱難行走。”

她沒注意到窮書生在她身上留下的目光,和臉上難遮的自責之色,是他沒照顧好她。

但姜箋聽到了。

“小姑娘你過來。”打坐的大夫在聽她說完朝她招了招手,像哄小孩一樣耐心非常,他喊一遍,姜箋不敢過去,牢牢抓着一旁那位男子衣袖的手,“那你讓旁邊的男子陪你一同過來罷。”

風琮謹慎看了眼坐着的大夫,好生奇怪,為何一位家喻戶曉的大夫會哄着箋箋過去呢,一遍不成,二次再哄。

他又溫溫看了眼姜箋,她也在擡眸看他,那長睫上還沾着濕漉漉地淚花,眸中更是說不清有多謹慎,生怕對方有詐,但有他在,絕對不會出意外,他安撫道:“我們過去再讓大夫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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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箋一瘸一拐在窮書生攙扶下,來到這位大夫身前,只見她身後乍然出現一把椅子,供她坐。

若在一進門處,她略有懷疑,血引子是出自這大夫之手,此時她便有所确定,一個術法高深的大夫,便不僅僅是大夫,更是一名或可殺人的大夫。

變幻凳子雖是簡單術法,但人與人可使靈力的上限不同,致使對方一出手時,姜箋就察覺到此人術法要比尋常散修好得多。

就是不知為何要把良性血引子入藥,讓人變獸人。

風琮就站在她身側,時刻提防着,生怕出現在此地的大夫,會對每個來者心懷不軌,剛大夫一番細潤之言,無非是想把他跟箋箋拉近距離,好一網打盡。

但卻用了他最抵擋不了的攻勢,箋箋的傷勢,和人痛的晚上壓根無法入睡。

他見大夫檢查完畢,旋即道:“怎麽樣,大夫,無法入睡怎麽回事,一個時辰內可以治好嗎?”再過一個時辰,二人就該回廂房去了。

連着幾個問題,一起抛出來,坐着的大夫都忍不住默默一聲嘆氣,瞥了他眼,“我是醫人,不是神醫。”

“哥哥,我沒關系的,就是那股子血腥氣嗅的我好難受。”姜箋将手放在椅子把手上,看想窮書生的視線中憐色惜惜。

她倒要看看大夫究竟能不能看。

“大夫,難聞的血腥氣您有法子治嗎?”風琮轉而手在鼻前來回擺動,姜箋能嗅到,那他不論如何也得嗅到,還要裝作一副難聞模樣,不能讓大夫看出端倪。

“我叫姜敘,今日你我三人在這見到,也算有緣,就送你二人一貼安神的藥粉,倒在床邊地上即可。”姜敘說完,便從袖口處拿了兩包折疊好包裝的藥粉遞給二人。

姜箋坐在椅子上,面色略顯蒼白,在燭火下更甚,她故意讓自己看起來疼痛難忍,她本無意瞥過姜大夫一眼,卻發現姜大夫說話,總是盯着她的。

那遞過來的眼神中,也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緒湧動,好像是看到故人那般無二。

她看着窮書生把那兩包藥粉雙手接過,并道了謝,随後她姍姍問道:“姜大夫,您為什麽也在這兒啊?”

姜敘有條不需地整理一下衣衫,“‘望江靈均’請我來給他們治病,二人嗅到的血腥氣便是誘因,還是趕緊回廂房休息。”他像一個過來人,在囑咐晚輩。

風琮顯然感覺到姜大夫比這個地方更讓他感到不對勁,尤其是他看姜箋時,眼神明顯帶着愛惜,前輩對後輩的愛惜。

他在幼時見到過孤兒院見到過這種愛惜,當一個幼童走丢,無奈之下來到孤兒院中,後又被親生父母找到時,那種眼神,他忘不了。

他每每隔着孤兒院中的窗子往外瞧着,總幻想有朝一日他也能有父母來接,等啊等,等到他穿越了,也沒等來父母。

**

偌大的宅院內,只有兩道身影慢慢走着。

“箋箋,那姜大夫好生古怪,看你眼神明顯是失而複得的故人。”風琮邊攙着姜箋走,邊想事,他越想越不對勁。

姜箋一瘸一拐走得非常吃力,要不是為了離那位姜大夫近點,她好細細觀察,才不會扯謊話,害得這會兒還得圓謊,“失而複得的故人?”她甚是疑惑,小聲重複一遍。

失而複得和故人,一個是失去又得到,一個是故人,怎能相提并論呢。

她停下腳,在長廊尋了美人椅上坐下,打算休息一下再走。

風琮攙着她坐下,随後也坐在離她一米左右的不遠處,“是啊,失而複得的故人,是不是覺得很是繞口。”

“故人已去,若故人之子尚留在世,殘留故人影子。”他怕人還沒聽明白,給人好生解釋一番。

“箋,你不是說你是孤兒嘛,取姜大夫故人乃你至親,此人在得知故人不再,而後恰遇故友之子,可稱之失而複得的故人。”

“你想想,家中父親是否有位姓姜的故友?”風琮詢問,他的直覺一向不會出錯的。

姜箋順勢把胳膊往側邊欄杆上一搭,下巴抵在上頭,姓姜的故友,她沒聽爹娘提及過。

她一雙寒涼如霜的眸子,盯着長廊外頭,鋪着長長鵝卵石的小徑,口中盡然不知曉,“哥哥,我沒聽過。”

此事她的确不知,不過在她轉頭看向窮書生那刻,她眸子失色無淚,一度黯然。

風琮看着她眸子清亮不再,他抿了下唇,意識到自己戳人痛處,“箋箋,對不起啊,提及你傷心事了。”

眼下明明人的腳還疼痛難忍,他居然還提及人的過往,簡直沒頭腦啊。

“哥哥,沒關系的,你又不是故意的。”姜箋爽然一笑道,窮書生提醒了她,那就是看故人的眼神。

看來她剛剛看到姜大夫眼神時,并未感覺錯,就是在相看故人。

她娘姓姜,跟姜大夫的姜會有何關聯嗎?

寥寥星辰不見月,堪堪深夜踏眠來。

廂房內,燭火不再,依着窗柩格子落進一些素潔,依稀可見床畔周遭都撒了藥粉,卻不見床上之人何在。

天邊朦胧一片,未泛肚白之際,外頭頻頻腳步聲,言談聲,吵鬧不堪。

姜箋躺在床上,赫然睜眼,外頭傳來的聲音不在廂房這邊的院子,但她卻聽得清楚,那些人說些什麽?

“每到夜晚便要去那些個竹屋裏,也不知這次請來的大夫能不能将我們醫治好。”

“希望這次的姜大夫真的是為神醫。”

姜箋翻了個身躺着,‘我是醫人,不是神醫’,姜大夫昨晚所說之話,她還記得,外頭的人把姜大夫奉為神醫,也僅是把人當做救命稻草罷了。

就是不知望氏用何緣由将人請來看診的,想來不能是假話,需得是真心的才行,不然昨晚,姜大夫怎會在宅院裏的人所說之地。

她聽前聽後,沒聽到外頭閑談中,有提到她跟窮書生,應當是姜大夫沒講。

為何要包庇她二人這番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之人呢。

“故人之女”姜箋手指在床欄上點着,她小聲嘀咕句。

一般而言,她所知的六界大家族中,甚是害怕族有醜事外傳,她知,姜大夫定然也知。

姜大夫若将她二人告發,那大夫的名聲借此可更上樓層,但此人顯然沒這般行事,選擇隐瞞下來,若非故人之女解釋通行,難以令她信服。

她娘跟這位姜大夫到底有何淵源,想着想着,困倦來襲,昏昏欲睡。

日行東邊,雞鳴朝陽。

風琮睡了個飽覺,他洗漱穿戴整齊,出門時,手中掂着一串葡萄,他先是去隔壁姜箋門口晃悠一番,未聽裏頭有動靜,人應當還沒起。

他拎着葡萄走到院中的池子邊上,拿起一旁系在橋欄上布袋中的魚食,蹲下喂魚。

這‘望江靈均’還挺豪氣,一處廂房院中,居然還帶池塘。

“你們在這生活多久了?”風琮将放有魚食的手指推向池水中,冰冰涼涼,他跟魚兒自言自語道。

明知道沒人答,他還是接着說,“我有好朋友了,你們知道嗎?”他将手收回,自問自答:“不知道啊,那你們現在知道了。”

當姜箋确認他是她的朋友時,他便逢人就說,自己有朋友了,這是他第一個朋友,雖然他本質上只是一個長工,人家或許也只是客氣一下,但他也心滿意足的。

“诶,魚的記憶很短的,它們很快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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