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逗她笑趣知然
他逗她笑趣知然
“诶,魚的記憶很短的,它們很快就忘了。”
風琮正跟雀躍的魚歡聊,身側乍一女聲綿綿,聽起來嬌嬌的,他都無需看,便知說話之人是姜箋,但還是被冷不丁吓了一跳。
他複拿魚食,伸到池塘中準備喂魚的手抖了一下,聚攏過來的魚一下就竄走了,他将魚食散在池塘中,側頭尋聲望去。
姜箋就站在她廂房外的長廊下,雙手環臂,倚靠着門框,輕言笑語,恰到好處地調侃。
日光和煦,徐徐落下,照過長廊屋檐下泛舊卻并未泛黃的楠木挂落,化成大小不一的光暈,輕輕搖曳在姜箋腳尖處,恰好将她藏在陰影下。
她今兒穿了件黃綠色襦裙,青絲三千被分成左右中三份,左右兩側的長發被她攏成一個發髻,一側發髻簪着兩只似雲彎彎的碧綠簪子,另一側則是一些黃綠交織的花形發飾,仍留中間的青絲也用綠色絲帶從中間牢牢系着,兩枚銀鈴铛便系在綁着身後烏發的綠色絲帶上,細微鈴鈴。
令她整個人看起來即使不在陽春中,也依舊明媚燦爛。
“箋,你今日不太一樣。”風琮在池塘邊上蹲着,沒站起身,依他視線,姜箋衣着明亮,妝容淡雅,與他來所見并未不同。
但他隐約覺着她整個人此此刻是自我明媚的,不像今日之前,雖人着俏麗妝,跟在他身後喊哥哥,卻仿佛有心事難訴衷腸。
姜箋擡手擺了擺,“哥哥,定是感覺錯了。”随後提步走到風琮邊上,她也從布袋裏抓了些魚食出來,不同于窮書生的是,她是站在池塘邊上将魚食一點一點灑在池塘中。
她随意道:“有時候,興致來了擋也擋不住。”話中之意便是她今日剛好有時間,僅此而已。
風琮擡眸,看着姜箋抛魚食的動作,饒他心中有一事不解,便是他昨日未見她帶換洗襦裙,他将手肘搭在膝蓋上,“你那錦袋是不是百寶袋,什麽都可以放?”
姜箋側過頭,垂眸看着窮書生,肯定道:“是什麽都可以放。”
還挺聰明,居然是在思索她襦裙是否是在錦袋中放着,很顯然不是,她昨日确實沒帶換洗衣裳過來,不過她若想換,有的是法子。
風琮把手放在嘴邊,四周看了看,無下人穿行才道:“那我們屆時問主家要幾條魚帶走罷,正好不用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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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賣的魚太貴了。
那日姜箋在神君廟中得來容易的錢,一連好些日子,柴米油鹽醬醋茶加上給她瞧病,所剩無幾,剛好夠,是沒錢買魚吃的。
他這長工能給人省一點是一點。
未等來姜箋同意呢,連接廂房院中的大門從外被人敲了三下,“不知兩位需下人服侍,家主已在‘望江閣’等候二位。”
“原來不管在哪,說話都需天分。” 風琮站起身來,往姜箋那邊微微傾斜,他小聲感慨道。
一介下人言談至此,可見不單單是主家教誨,更需自我斟酌才是。
姜箋拍打了下手中魚食碎屑,而後她轉身時看了眼風琮,附和道:“你說的對。”
六界之中,不論做什麽,都需天賦加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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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閣’是整座宅院的中心,閣樓危聳,是一座四面皆可俯瞰‘望江靈均’全景的佳處。
姜箋和風琮在下人帶領之下,距這處閣樓不足兩米時,二人腳下突如其來有了一朵似白雲輕綿物什,直接讓二人騰空而起。
風琮忽而懸空一下,差一點沒站穩,待他穩穩當當落在閣樓上時,撫過自個心髒,長舒一口氣,可真吓死他了。
顧着主家在,他也不好張口吐槽什麽。
姜箋動作跟他如出一撤,全被望萊攬收眼底。
“辛苦二位了。”望萊原先是背對着二人站着的,這會兒轉身面朝二位,臉上嚴肅莊重,不茍言笑,如此客氣道。
是真客氣,“不辛苦,不辛苦,能與家主共處,是我倆榮幸。”風琮回笑說着。
‘這不是辛苦,這是命苦,差點他跟箋箋小命都要沒了,還辛苦。’他這話就留在心中吐槽一下,不敢言明,要不然待會恐下不去。
姜箋臉頰一如既往的明清,讓人一眼察覺她心中膽怯,就在她聽到窮書生心中碎言碎語時,嘴角沒忍住閃過一絲淺笑,不過沒被在場人看到。
望萊是個極其愛惜自個後輩的長輩,此番喊二人前來,不外乎兩件事,其一便是想由她重訴,散山之中,五大門派比試,望氏後代死因;其二便是傳言中窮書生已被證實的招魂術。
如她所料,她所思所想無一例外,皆被猜中。
望萊瞧着那被春風撫過,宛如弱柳輕盈之姿的姜箋,她嚴肅莊重,讓人看了心生畏芥的面貌,有所動容,若她孫女尚在,也是如此柔弱之身。
她其實挺不知所措的,尋便天下方子,都無法破解一日三餐照常吃,卻怎得也無法讓孫女身子健康一點。
眼下她看姜箋亦是如此,相由心生,心疼之貌無法遮掩,這是唯一一個跟五大門派無關聯,還跟她孫女差不多的姑娘家了。
“姜姑娘。”望萊素來是嚴厲對人,在見到姜箋時卻柔和不少,“能否跟老身訴說一遍舒兒當時何死嗎?”
舒兒就是當時死在姜箋腳前不遠處的栖霞派女修士,是望氏家主大孫女,望舒棠。
本仰仗家中,便可衣食高枕無憂,卻不知怎得偏要入五大門派其中修行,不惜與家中翻臉,更名改姓入栖霞門。
姜箋直言:“望姑娘為門派榮辱而死,實為小女所佩服。”望氏家主怎會不知自個大孫女究竟何死,想聽的也不是望舒棠如何死不阖眼,而是借着她所說懷念罷了。
“聽說這位公子術可招魂,不知可否一試?”望萊在聽完姜箋一句話後,視線轉而落在風琮身上。
她想再見見自個孫女。
姜箋抓着窮書生胳膊的右手食指輕微碰了下他的衣袖,旋即風琮作揖後便道。
“家主,她不願來。”
姜箋在望舒棠死後那晚,問過她:“可否願來日得見家中人。”
望舒棠搖頭。
她問“值嗎?”
望舒棠答:“做了,便是值得。”
甚至窮書生都無需多說什麽,望萊便轉身俯視江景,過了許久,才道:“當年我态度堅決,一心不願舒兒入門派,甚至不惜與舒兒斷絕關系,才導致如今她不願相見。”
此事只望氏一族跟出走的望舒棠知。
鏡水透底,魚游所依,水中望江,殘留一人影,唯不見綽姿。
風過林梢,樹影綽綽。
‘望江靈均’地界周邊靈力并不卓越,甚至餘力不足修仙界靈力薄弱之地,是以出此地的林中,植被繁厚,樹葉開得卻晚。
樹葉稚嫩,難以抵擋鋪天蓋地的陽光折射,姜箋跟窮書生從‘望江靈均’出來後,頗感燥熱。
“這裏如此熱,莫非因黃土貧瘠,地處熾熱所致。”風琮走子林中,他雙手叉腰,慢慢走,他循循問着,凡有黃土之地,寸草難生,日光但凡有點熱意,便能寸寸落在大地上,使人無法抵擋。
姜箋擡眸,視線上尋瞧去,穿過層層幼葉,刺眼金線錯綜複雜,是難捱了些。
“修仙門派與世家皆同,都有靈力庇護方圓數百裏,冷熱制衡,不足禍民,同榮共損。”她提到這個,不免頓了頓聲,“‘望江靈均’方圓數百裏自是如此,不過一年前,離此地不遠的雪月派被滅,方圓多裏護之靈力,逐漸孱弱,如今除了‘望江靈均’那方宅子跟江水,方圓數百裏熱意不再遮擋,千湧所出,普通人難以抵擋。”
風琮随便找了一個橫着的樹幹坐下,手動給自個扇風,“也就是說,無法可解咯,除非長居這裏的普通百姓,只有遷居一條出路。”
“遷不了。”姜箋也坐在這個樹幹上,利落道。
“為什麽?難道修仙界也有房屋買賣?”風琮實在不明白,這裏是修仙界,強着為王,‘望江靈均’不是第一大修仙世家嗎,為何不願領着為一方百姓尋條出路呢。
姜箋重新坐了一下,她将身子轉到風琮這邊,這人側倚着樹幹,雙腳踩在地上,一雙眸子疑惑重重,盯着她眼睛看,好像有十萬個為什麽?
“五大門派,三大世家,好似人界幾國相互牽制,稍有不慎,百姓毀之,一方百姓若想到另一方水土中去,除非滅了那方。”短短幾句,她便訴清窮書生心中疑惑,但她沒想到,人還能接着問。
“既然如此,大世家不願牽連無辜百姓,那為何自個獨善其身,不管不顧自個百姓?”風琮憤憤不平道,明明可以為百姓做些什麽,偏不做,但還要百姓留守,憑什麽呢?
那根‘春意盎然’轉動不休,爍爍綠光泛着,姜箋聞言,垂眸輕笑一聲,旋而擡眸,視線駐足在窮書生那張白淨無害的臉上,還別說,一個滿身書生氣的男子,能做如此,也就比她差很多罷。
她打趣道:“五三之地,各有各的壞,不然怎會派哥哥這樣的正義眷顧之人過來拯救蒼生呢?”
“此話何意?”風琮再次疑惑,他怎麽聽不懂姜箋在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