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和景明忘秋來
春和景明忘秋來
青藍的秋水中,掠着一艘烏篷船,像是透明體,來往鬼魂都看不見,自顧自地走着。
風琮在船頭打坐,脊背筆直,呼吸勻暢,無影落下,姜箋擡手将水分成幾股,繞在窮書生身周圍,然後不斷借秋水,将原本她渡入人身子裏的神力運出,與秋水纏繞一起,約莫五分鐘後,她把繞在秋水中的神力,重新渡回人體內。
忘川水不僅軟無骨,重點是可借來将神力轉為普通人身子可容納的靈力,在人身子裏快速延展,不出明日,窮書生練劍便能事半功倍。
風琮臉頰幹幹淨淨,打坐一刻鐘,甚至一點汗都未有,他睜眼時,只覺得渾身輕盈許多,甚至有種平地起飛之感。
一點神力,已存于半仙之上。
“阿箋,這秋水——”風琮起身後,不忘跺了兩步,真的感覺渾身輕盈好多。
姜箋給窮書生渡完神力後,便是一種很舒适的姿态坐在船板上,“秋水有利于哥哥塑造靈根。”她拎起那把無名執劍,擡手遞給他,“這劍沒名字。”
風琮蹲在地上,接過劍鞘,抽劍時,劍影恍了他一眼,劍氣拂動落他身前的一縷青絲,那雙眸子明顯閃過驚喜,“不如叫忘秋劍,如何?”他把劍推回去,“忘秋,秋季過後是凜凜寒冬,不如忘卻秋,只待春和景明。”
“好名字。”姜箋想,若此時有一盞茶,她非得跟人碰一杯不可,忘秋待春和,果然是來自什麽教育界的人才。
雖然她還是沒搞懂教育界是什麽。
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既然九幽府都來了,要不要在這兒去看看靈葉跟靈雁。”她道,也是她在九幽府還有要事,暫不能走。
暫待兩日,窮書生正好在她的地盤上好好習得劍術,再過一段時日,便是修仙界內的五派三世家打擂臺。
各路散修也可報名參加,正好修仙界中多年不見新鮮術法了。
“留在九幽府,我們住哪兒啊,阿箋。”風琮把劍放在一旁,也坐下,任憑烏篷船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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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箋自豪道:“哥哥,不知道吧,我和鬼王認識,我們可以住在鬼王宮。”
“啊?”風琮吓了一大跳,他的阿箋妹妹居然和鬼王認識!!!
其實靜下心想想,也是,不然怎得一間普通的風花鋪能找來九幽府的生魂,若非有點關系,是很難成功招魂的,這點他自個想通了。
“就是九幽府為何不就叫鬼界呢?”他質疑道。
姜箋雙腿伸直,左右晃着,打趣道:“哥哥,你的問題為何可以如此多呢?”打趣歸打趣,她還是如實說了,“是統管鬼界的神君取的。”
“那簡直。”風琮停頓了下,真實道:“好聽極了。”神君他心中深深敬畏,自然是好聽的,确實不該質疑。
姜箋嘴角淺笑,“鬼界乃九幽成,我們所渡的忘川水是通往九幽必經之路,這條忘川可同九處幽,九處幽其中可通往任意幽,不過分什麽鬼,一般可任行者,須得是大鬼以上。”
“第一幽,乃鬼王宮和鬼界短期內可輪回的生魂,依次往後,每低一幽,便是往下一層,輪回時間越長,直至第九幽,在鬼界生存時限最長,所以才有了九幽府。”
姜箋說完,饒她是盯着窮書生說的,人這會兒聚精會神看着她,也聽得入迷,她側了一下頭,确實姿色不錯,就是問題很多。
鬼王宮裏的河流也是引的忘川水,是以烏篷船便直接引着二人進了妖王宮。
河岸上穿行的鬼将在看到烏篷船只上的那盞高挂的燈盞後,若無其事的走過,卻沒加阻攔。
早在船只進忘川前時,船上高挂的那燈盞十分惹眼,守着忘川水的鬼将便把消息通禀給了鬼王,鬼王一聽描述便知曉來龍去脈。
神君歸家,帶了家眷,不想被人知曉,鬼王下令凡是在鬼王宮遇到烏篷船只者,只需一切照常,不阻攔,不叩拜,別吓着神君家眷。
風琮倒坐在船板上,他看着這座鬼王宮的模樣,清秀別致,山水園林,橋廊如畫,唯一的不足,便是天空永遠是青藍色,沒有光照,在此刻也墨入畫中,顯然成就一副景致。
陡然令他想起風花小院來,院中的格局也雅致的緊,沒什麽特別裝潢,才最考驗能工巧匠。
“阿箋,鬼王宮的鬼将是看不見我們嗎?”風琮顯然是改不了本,問題多的不得了,俗話說的好,不懂就問,乃美德也。
“看得見。”姜箋換了種通俗易懂的解釋,“就跟姜大夫去妖界那般無二,但姜大夫畢竟是救死扶傷,受人尊敬,至于我們,不受約束是真,無需旁人朝我們點頭哈腰也是真。”可是不能給她點頭哈腰。
不然就成磕頭了。
窮書生實在是太過聰慧,受人尊敬可不是受人磕頭。
鬼王見了她,也得叩拜,就連鬼界飛升的那位流暗仙上見了她,也如鬼王一般,其實每一界的王,跟飛升的仙上,見她都該如此,只她在別界,壓根沒真的露過面,旁人不知。
鬼界在有她接手的一年裏,原有的秩序依舊進行,該改的秩序一樣不落。
烏篷船行至盡頭處,慢慢停下,便也到了二人居所‘送禾殿’。
風琮眉尾挑了下,好別致的名字,他猜不到什麽意思,但不知為何的感覺促使着他沒問出來。
‘送禾殿’的門是自動開的,除了鬼王派來打掃的鬼将打掃外,其他人也是不會靠近這地方的,一進殿,就是一處園子,園子裏小橋流水,曲亭潺潺,春柳扶腰,花開燦漫。
鬼界不分四季,便是四季如一日,滿園馨香撲鼻,也只清清淡淡,沁人脾,并無不适感。
“這就是我在鬼王宮的住所。”姜箋領着窮書生穿過一座小橋,推開一間屋子,她剛想說‘哥哥,你住這間’,瞬間如鲠在喉,眼前屋子未曾打掃,灰塵蒙蒙一層,推門時,土粒飛撲到二人臉上。
鬼王怎麽這間沒清掃。
她擡手便勾了鬼王身邊的大鬼過來回話,被勾過來的是晴鬼,一個掌管所有鬼将的大鬼。
晴鬼惶恐,卻也只得聽從鬼王吩咐,不跪神君,只輕輕俯了下身子,剛想回禀,一時腦子空白,忘記鬼王交代的此時此刻的神君姓甚名誰,只記得絕對不能喚神君。
風琮感覺自個身後陰森森的,扭頭一看,一個穿着跟俠客一樣的什麽東西就站他身後,垂着頭,一言不發,吓得他往後退了一步。
“走路沒聲音啊。”他道。
“鬼走路本來就沒聲音啊,是吧。”晴鬼靈機一轉,“是吧,姑娘。”他是忘了,但女子嘛,喚聲姑娘也不妨事。
應當不妨事吧。
“鬼界的人走路都無聲的,甚至沒有影子。”姜箋看着後背幾乎快要貼上她的窮書生,她往後挪了一步,替晴鬼解圍道,“我們也沒有影子的。”
風琮轉頭看了看自己身前身後,确實沒有,原來入了鬼界,即便是人也跟鬼差不多。
“我姓姜,別再忘了。”姜箋朝晴鬼招了招手,提點道。
晴鬼很有眼色地道:“姜姑娘,鬼大王說,您攜家隽遠道而來,特明小人前來一說,二人廂房在對面那間,收拾妥當。”
家眷?
家眷?
姜箋和風琮相同的是,都是一愣;不同的是風琮很快就從家眷這二字中脫離出來,阿箋喚她哥哥嘛,說家眷倒也合适,應當是沒訴說清何等家眷。
而姜箋從進入九幽府來,只在守門鬼将那裏說她帶了人來,卻被誤以為是家眷,說家眷是無妨,畢竟她也沒說清,但家眷二字所包含的寓意實在是繁多。
“把這間房也收拾一下。”
晴鬼立刻接受,使術法将滿是灰塵的房間,不一會兒便打掃的一塵不染,然後晴鬼離去後,轉頭去了鬼王宮禀告鬼大王。
“大王,神君她好像和家眷鬧別扭了,讓小的把‘送禾殿’的客房打掃出來給家眷住了。”
鬼王一聽,氣地直跺腳,“立馬宣召流暗仙上回鬼界,一同商讨,神君終身大事。”接着他從座上起身,離去時,丢下一句,“我去去就回。”
姜箋見人把屋子收拾好,跟窮書生說了聲,她先回屋睡會兒,待會一同去看靈葉和靈雁,結果回到屋中,她嘴角扯了一抹尴尬的笑。
怪不得只清掃了她這間屋子,感情是真把她和窮書生當做是夫妻那種家眷了,紅綢緞懸挂在梁上,繡着鴛鴦戲水圖案的紅錦被。
屋內一應陳設,大大小小的紅囍字,惹眼亮眼,甚至凳子面上都套着紅色的布套子。
這可真是令她大開眼界。
姜箋擡了一下手,這裏的布局赫然換成她風花小院裏那間屋子的布局,粉綠床幔,整件屋子陳設包括茶具也被她換成,要麽是粉色,要麽是綠色。
再也沒有紅色。
鬼王悄咪咪落在姜箋所住的屋中時,正正好看見她換掉剛剛的陳設,他好像惹神君不開心了,立馬滑跪到她跟前,抱着她的大腿。
“我的神君殿下,我要早知道殿下跟家眷正在鬧別扭,我就不私自做主了。”鬼王聲音要多洪亮有多洪亮。
姜箋彎腰去捂着鬼王的嘴,“小聲些。”她在船板上給窮書生施得那個是人看得清鬼界魂魄的術法裏,就有能聽到鬼說話。
鬼王眼神真摯,立馬點頭,他懂了,小夫妻鬧別扭,不願讓外人知曉,這他可太懂了,“那神君可有什麽需要我做的,我立馬去。”
“別添亂,別來找我。”
姜箋說完,鬼王就離開了。
她舒了口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鳥兒在柳樹上飛來飛去,叽叽喳喳,仿佛一個純天然的鬧鐘,一聲聲跌宕起伏,姜箋醒來時,她已經睡了一個時辰,她是真困了,才眯了一會兒,想着她還約了跟窮書生去看靈葉跟靈雁,便提着裙擺喊人一同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