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風花雪月有跡尋
風花雪月有跡尋
沉紫色的魔氣從地下無限上升,一點點将白日吞并。
魔界,天色已近傍晚,沉沉魔氣如同火漿噴發,迅速把魔界攏聚在暗流之中,滿目燈火闌珊,大天白日裏衆人等着看仙陵掌門和銀掌門比試,結果比到最後,誰也沒占上風,兩位掌門也被魔界大王勸和,一同被請進了魔界大殿。
百姓也各自散離去。
白淨惹眼的雪在桃花三月裏,難得尋見,風琮卻在一處看到了從天空中紛紛飄揚落的雪花。
除了姜箋的襦裙外,剩餘的和他那日在風花鋪外時,所觀到的景一模一樣。
姜箋一襲鵝黃色襦裙站在他身前,背對着他,像是沉沉雲霧的一輪太陽,時而霧埋深山;時而冰清玉潔,若非他往前走了兩步,離姜箋近了些,恐也只得看清她的一隅鵝黃裙擺。
自他和阿箋回到客棧,一路上都不聽阿箋言語,甚至他被帶進來到現在,都不知這是哪裏,為何會有雪紛飛,只跟着她默默走着。
“到了。”走了半晌,姜箋驟然停了步子,後頭風琮走神片刻,撞到了她,才來到她身側。
入眼是一片明朗地,一座小竹屋,日頭高懸于空,明幾非常,跟身後那片渾濁割裂開,唯一同源便是雪依舊在落。
奇怪的是這裏的雪不見消,竹屋也是幹的,并未有濕損跡象。
過了半晌,他有了反應,鈴铛裏的晴日雪也不簡單。
姜箋手指着那間木屋,“聲音是從這裏發出來的。”她一路無言,是想确認三種不同的鈴铛聲究竟怎樣而來。
鈴铛裏是淨雪,聲絕無可能從雪地裏傳來,要麽是上次就連她也無法碰及之地,要麽是這間木屋。
二進此地,心中只覺會是這間木屋。
風琮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那間規整的木屋,放眼望去,也沒看到可修木屋的樹木,都是白雪照陽,灼眼明亮,“我們過去看看。”
旋即,拉過姜箋的手,一道走。
木屋門再次被扣響,依舊未有主人回聲。
上次來姜箋瞧着無人應答,便離去,這次她順手推開了木屋的門,院中堆着好多正三角的木柴,只留了條小徑供二人一前一後通行。
木柴自有的沉冗氣息,在二人進到唯一一間木屋裏更甚。
入眼一張四方小桌,兩把木椅,上頭擺着盞小油燈,還有一張木床,以及一個搭衣裳的,木杆,再無其它。
姜箋下六界裏,被風琮養的一日三頓飯,以至于在這兒并不合時宜之地,問出了一句廢話:“這裏住的二人不做飯嗎?”
“或許吃雪吧。”風琮看了眼木床上的兩床疊放整齊的被褥和安枕,确認了姜箋口中的‘二人’,又看了看木屋裏壘疊起來的木塊并未有染黑跡象,是以從未有過生火做飯之舉。
姜箋點頭附和,她在屋裏沒走幾步路就到了床沿處,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處尋找鈴铛的聲響,在二人進鈴铛裏那瞬間,鈴铛會消失不見,待二人出去後,鈴铛才會回到她身上。
白日裏四方桌上的羊油燈是不燃的,屋子裏兩扇小窗一前一後,穿堂風不減,也将木屋裏照的亮堂,唯那股沉冗經久未散,聞久了,也不覺刺鼻。
姜箋走到後窗前,倏而一個轉身,看着在後窗斜對角的前窗,和剛走到前窗看了眼窗外,轉回身看她的風琮四目相對。
她心裏莫名有了一種錯覺,不知該去何處求得實況。
若真是她爹娘給的風琮一個似有似無的夢境,那一切也都說得通了。
打風琮從天兒降到她腳邊時,就不是巧合,而是她爹娘故意為之,是以當時那陣嘈雜的鈴铛聲并非簡簡單單,怪不得風琮摔下來一點傷都沒有,原來是鈴铛聲在救人。
她會漠然離去,把風琮撂在那兒不管,才有了他的手碰到了那雙繡着芍藥花的繡花鞋。
再後來,在九幽府,風琮掉落河中,又是那陣嘈雜之聲,是她爹娘想要救他,卻被她一把救起。
直到剛在魔界那次,她心中思忖是否乃爹娘所為時,那聲輕揚的聲響,讓她一度懷疑鈴铛裏的這間木屋是她爹娘所有的。
可惜她爹娘已經魂飛魄散了,她再也沒有爹娘了。
魂飛魄散怎會有精力去找風琮呢。
姜箋眸底一閃而過的淚花,忽而溶了回去,又落了下來,短短一秒,從失落到驚喜,再到難以隐喻。
一切的一切都解釋通了,就連連着幾場來她夢中的場景,風琮離她越來越近,爹娘離她越來越遠,是她爹娘觀透的人,将其帶來她身畔。
是啊,爹娘怎會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定然是知道她會尋仇,說來爹娘不知她的神力在六界中不得在人聚之地用,卻把風琮引來陪她,只能是怕她整日不見笑容,雖不會以淚洗面,但總會傷心難過。
當父母的,最不願看到孩子因父母離世,久久難以走出。
真的是這樣嗎?
她希望是,可她找不到爹娘的任何氣息,希望只不過是她心中的滄海一粟。
風琮站在她的對角,不明所以,只大步走向後窗處站着的人跟前,把人攬在懷中。
懷中人笑着落淚,淚花從眼尾溢出,一點點潤濕他的胸膛。
笑不出聲,哭不難過。
風琮自始至尾都不知懷中人在難過何事,只道懷中人剛遞在他目光裏的視線中,有着原來如此,卻又轉瞬消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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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大殿裏,仙界四大仙上坐在高處,魔王坐在次高處以敬來者,修仙界的四門派三世家、百妖靈域、人界派來的武力高深的散修依次坐着,無一閑雜人等,就連向來在大殿侍奉的下人此刻也早已被遣返到他處。
仙界四大仙上地位最高的便是魔界那位靈魔仙上,飛升最早,術法最高,坐在原本屬于魔王的那把陳設華麗的椅子上,睨着他人,泠泠道:“風琮。”
衆人不用猜也知今日集在大殿作何,只聽靈魔仙上,接着道:“試試看能否納降魔界。”他記得風琮年僅二十,卻能修得六界之外的劍修,甚至一身招魂本就淩駕于修仙界第一大門派,仙陵派之上。
若能納降在魔界百姓中,不日飛升仙位,也能改善魔界往日打壓百姓修行的悠悠之口,畢竟魔界早年卻有能飛升的能者,被他親折了翅,此事未曾傳開,知曉之人只他和魔王,一條繩拴着,魔王也不會自尋死路。
可魔界泱泱百姓不是他界那群豬頭豬腦,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以至于流言蜚語在百姓心中暗暗生根。
風琮跟魔界極個別能力出衆者,有所不一,這人若飛升,便是直接碾壓少陵仙上的存在,至少不墊底,就是給魔界争光。
靈魔仙上扶着椅柄的手握了握,輕飄飄道:“納降不得,在不日比試中,就地格殺,連同那位跟他一同過來的姜姑娘,風花鋪正兒八經的主子,一個也不許放過。”仿佛殺死二人,就像是碾死兩只螞蟻簡單。
徐羨遲側了側身子,跟靈魔仙上好生商讨道:“姜姑娘,少陵想要來做夫人。”他雖是修仙界的佼佼者,受百姓修仙界和人界百姓敬仰,可靈魔仙上是不容小觑的,即便心中有什麽不滿,也是不敢在臉上裸露,只因靈魔仙上術法上比他強不知多少倍。
靈魔仙上不茍言笑,淡淡道:“本仙聽說,姜姑娘和風琮是一家人。”
“不,那是我尚在努力中的夫人。”徐羨遲回說道,阿箋只是先遇到的風琮而已,不代表這一生都只喜歡一人。
畢竟人心難測,他喜歡阿箋,自當娶她為妻。
這話除了四位仙上在仙界聽過,平心靜氣外,剩餘在坐的都驚了驚,往昔連仙陵掌門都以為他的得意門生只不過一時興起,如今倒是他小看了徐羨遲,當衆求娶一位修仙界普通百姓。
門不當戶不對的,是絕對不可以的,他鐘意的本是徐羨遲和喬卿禾,可惜卿禾一身修為就被長銀谷掌門給拍散了,也配不上他的得意門生。
他不管風花鋪的姜箋何德何能入徐羨遲青睐,這女子都不能嫁入仙門。
他如今在修仙界任掌門,本就不得監視徐羨遲一舉一動,若徐羨遲娶的夫人乃仙陵門中弟子,他可繼續掌控。
可這畢竟在魔界地盤上,靈魔仙上點頭與否,他都不得言辭,這是規矩,只順着目光一道落在那位正在姍姍嘬茶的靈魔仙上身上。
也在心中揣測。
首當其沖的便是修仙界剩下的三門派三世家,态度昭然,是以不願徐羨遲把姜姑娘娶走,并非門第之介,而是他們都指着風花派一騎絕塵,想來風琮那般為民招魂,定然不會如仙陵山做派,可若姜姑娘成為少陵仙上夫人,那麽風琮一定英年早逝。
所以不願。
至于仙界剩下兩位仙上、百妖靈域掌門及人界散修和魔王都一副看淡的模樣,事态并不會對他們有所動搖,自然不必出手。
“那便祝你馬到成功。”靈魔仙上明明離得徐羨遲不遠,端起茶盞敬人時,也是隔空,姜姑娘嫁入仙界的前提是風琮已死,他才不會對一介姑娘家有所芥蒂,這樣正好打壓住少陵君背後的仙陵門。
何樂不為呢。
然卻有這麽一位仙上,從始至終都和另外一位事态外的仙上表情無二,令人無法察覺異常。
九幽府的暗流仙上。
黑白客棧裏,姜箋打鈴铛世界裏出來,就坐在窗柩處的方椅中,手中端着一碗小二送進來的飯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