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Chapter31
錢被偷了。
上午剛開的工資,李盛放在櫃子裏上鎖,接電話的時候走到自己儲物櫃旁邊,才發現鎖被撬開了。
電話挂掉之後,李盛把事情告訴了經理,經理表現很冷淡,指着櫃上貼的字:貴重物品,自行保管,如有丢失,概不負責。經理說:“告訴你要小心了吧。”
經理還告訴他,店裏沒監控,警察來了也沒用。這個人多半找不到。別影響酒店生意。
只是在開會的時候,經理把這件事說了,告誡大家要小心,點了幾句拿錢的人遲早會被發現,結局如何如何。像是震懾,不過有膽偷錢,這幾句話等同于沒有效果。
座下,劉全捅了捅李盛說:“會不會是王大鵬?”
李盛搖頭:“不知道。”
劉全:“我看像,你看着他點。他在後廚,離儲物間最近。八成是他。”
李盛沉默,他算了算自己手頭的錢,撐到下次開工資沒問題。琢磨着去辦個銀行卡,以後把工資存裏面。
黃茵在會上聽完,跑過來關心他:“你這個月還有錢嗎?”
李盛低着頭回了一聲夠,等擡頭看黃茵的時候,小小一驚。他差點沒認出來——黃茵畫了和呂小珊類似的濃妝,厚重的眼線鋪在眼皮上,亮片閃粉噴了一臉,頭發有些爆炸,像是換了一個人。
李盛直言:“還是以前的你好看。”
黃茵笑了笑:“我還是挺喜歡的啊,大家都這麽畫,這是呂小珊教我畫的,她說時髦。比我原來那鄉下妞樣強,這樣像城裏人。”
李盛看了眼門口的曹騰,他正和別的女服務員打趣,樣子猥瑣,他淡淡地說:“你為他,不值得。”
即使畫上成熟的妝,黃茵的表情仍然青澀,在這一片刻,顯示出了十分出戲的尴尬。黃茵沉默一下說:“不是因為他,我跟他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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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我了,”她眨着一閃一閃的眼睛,低聲問,“其實好多人都把工資放在櫃子裏,之前沒出過這種事,那個人只偷你的。你是不是惹到誰了?曹騰沒有那個膽子,你想想你身邊的人。一定小心點。”
李盛帶着微笑點了點頭。黃茵走了之後,李盛回到儲物櫃面前出神。他盡管不合群,但也不到招人煩的地步,偷他錢的人很大概率是馮輝授意,他要整他,這只是個開始。
這時,王大鵬路過,笑了一聲,鑽進了後廚。
李盛冰冷冷看過去一眼。突然褲兜一震,收到了一條短信,大概是李家淙想辦法管別人借的手機,寫了月底見面的地方與時間,他看着短信,不自覺地露出來一個笑——有機會聽李家淙吹長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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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赫放學往家裏走,在路邊看到了李家淙的媽媽。他見過幾次,主動打了招呼:“阿姨!家淙在後面呢!”
陳雯走過來:“我知道。上次李盛過生日,你怎麽沒去?”
錢赫:“啊?沒叫我啊。”
他認識李盛。陳雯笑道:“哎呀,家淙這孩子,李盛在這邊沒什麽朋友,我叫家淙平時跟李盛出去的時候,把他的同學都叫上,熱熱鬧鬧的,多好。他怎麽也不叫上你。”
錢赫:“哈哈我跟李盛不熟,沒見過幾次。家淙怕尴尬吧。”
陳雯:“是嗎?”
錢赫感覺到了家淙媽一步一步像是試探,這些話聽着很奇怪。錢赫挪腳步,匆匆忙忙了告別,立刻跑開。
陳雯穿着風衣,在夜裏抱起胳膊,掃眼學校周圍,游戲廳、網吧、飯店、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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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淙回家,從長笛包裏拿出一支長笛,玫瑰金色,極其精美。他将兩端組在一起,沒放在嘴邊,只是按了按鍵。這管長笛他只在表演和比賽的時候用,平時練習舍不得吹。
節目定了一個合奏,鋼琴、吉他和長笛。每個人有一段獨奏,學校傾向高雅一點,李家淙選擇了那首他給李盛聽過的《布列瑟農》,這首曲子的意境太好,用長笛清且深的音色,吹出來離群的蕭索,簡直攝人心魄。
現場演奏的效果會更好。想到臺下有李盛聽,李盛對這件事微微有些上心,夜深人靜時分,摸出來長笛,一遍一遍地練這首對他而言很簡單的曲子。
這段時間李家淙表現乖巧,然而李明達沒有退還手機的意思,大概是要扣到高考結束。
活動在月底的一個周五,地點是學校對面的科技館。他的節目比較靠前,第三個就是。周三彩排之後,李家淙得了空,借了一張IC卡,給李盛打過去電話。
從上次生日,他們幾乎快半個月沒見面了。李家淙問:“最近怎麽樣?”
李盛聲音如舊沉穩:“還好。”
李家淙哦了一聲說:“下午一點,你從正門進來,膽子要大!一定要裝出你就是我們學校學生的樣子!”
李盛那邊樂了:“不穿校服嗎?”
李家淙:“不穿,你進來去兩邊站着,反正人也多,不會有人關注你的,遇見學校老師盤問的了,你就說你是科技館的工作人員。”
“好。”李盛突然有些期待:“我一點早點去。”
洗漱的水房裏傳來打鬧聲。呂小珊和劉全在用水互相潑對方。看見李盛來,兩人收了收臉上的笑,劉全低着頭先走了出去,呂小珊湊過來,捏着脖頸上一條金墜項鏈:“好看不?你不喜歡我,有的是人喜歡我。”
金項鏈,這一條不便宜。李盛看了眼走出去的劉全:“他送的?”
“嗯!劉全啊可比曹騰實在,”呂小珊嬉笑着說,“看劉全不吱聲不知氣的,出手可大方,你那個黃茵啊,小傻子一個,那天我問她,從曹騰身上劃到什麽東西沒,結果房錢有時候都是她拿的!處到最後,狗屁沒有,讓人白玩。诶呦,現在他們倆黃了,你倒是快追她啊!要不然可被別人搶先啦,我聽傳菜部那幫男的,都對黃茵有意思,怎麽說來着,一個個躍躍欲試!”
李盛說:“好。”
呂小珊詫異:“你說什麽?”
李盛似乎明白了一點這裏的生存法則,友善會被羞辱,兩面三刀吃得開,玩得樂,同化周圍所有人。李盛一字一頓道:“我說好,就聽你的,我追她。”
呂小珊破口大罵:“你他媽不是說你不喜歡她嗎!別人玩剩下的,你他媽撿來當個寶!”
李盛沒搭理她,轉身走了出去。他敲了敲黃茵寝室的門,把她叫了出來。她在學抽煙,看他來,嗆了一口,小跑着出來。
李盛把黃茵帶到樓道裏,輕輕地從她手上把煙拿下來,給了她一張紙巾。
黃茵似乎知道這張紙巾的用途是為了讓她擦掉臉上誇張可笑的妝容。她看着黑暗裏高高的李盛,眼神澄澈,聽他輕聲說:“不要變成她們,好不好?”
李盛沒有強硬的态度,甚至只是個小心的詢問,黃茵愣了——她跟她們不一樣,李盛跟他們也不一樣。從始至終,這棟樓裏,一直都是他們倆被排除在外。而他們才屬于同一個國度,安靜的、寧靜的、純淨的。
像是李盛在挽留,挽救。李盛那種保持在身上不變的溫和感,讓黃茵感到熟悉和依戀。
她接過紙巾,擦掉劣質的紅唇,卸下扣在耳朵上的大耳環,她指了指眼皮:“這個要水洗,擦不掉。”
李盛抓了抓她的頭發:“你這個頭發很像玉米須子。”
黃茵笑了起來:“這是一次性的,洗一洗就直了——你種過玉米嗎?”
李盛點頭:“種過。”
黃茵回憶着什麽似的說:“真懷念那時候,我記得我很小,我奶就帶我去地裏,鐮刀收完的玉米杆特別尖,奶告訴我,不能踩,踩了長大就不好看了。”
李盛:“是怕摔倒紮了臉吧。”
黃茵:“嗯!但我特別信,以為玉米有什麽講究,很怕長大了不好看,不僅不踩,連吃都不吃。”
李盛笑起來,輪到他,第一次他跟別人分享了他哥——李家淙聞農藥中毒,他一邊騎車李家淙一邊吐他身上的事。
黃茵聽完,笑得不行,說:“真羨慕你們。你哥在做什麽?”
“念書。”
黃茵意外:“是親哥?”
李盛:“不是,是……”
他和李家淙遙遠的親戚關系幾乎可以不計,在外人面前可以用來遮掩,但他這回想和黃茵說實話。
“他其實是我……”
咚——樓梯間的破門被踹開,呂小珊在門外,陰着臉:“幹嘛吶!李盛,快別談戀愛了,回寝室看看吧!今晚別他媽睡了。我看你在這是混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