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32
Chapter32
李盛走進寝室那一刻表情幾乎有些茫然。他睡的那個鋪上,所有人的床板都不見了,被褥散了一地。
寝室沒有其他人,沒多久王大鵬他們回來了,看見屋裏的樣子,罵了一句道:“這他媽的作什麽妖呢!”
王大鵬肉臉一抽:“李盛,你給個交代,今晚我們哥幾個去哪睡!”
李盛回頭看了一眼,數了數人頭,從兜裏拿出來二百塊錢,遞給了王大鵬。
王大鵬見錢眼開,一把攥住了,笑了起來:“算你懂事。”
王大鵬拿着錢帶着兄弟們去洗浴了。李盛坐在狼藉的寝室裏,從書包裏掏出來一盒煙,那煙放在書包裏很久了,已經揉皺了,他捋了捋,找了半天,發現打火機在地上,已經被踩爆了。
呂小珊笑嘻嘻地過來,給他點把煙點着:“我幫你說?馮輝我也認識的。”
“我會去找趙成。”
“他?”呂小珊不屑,“馮輝特別色,女的去說情的面子可比哥們都大。”
這時,劉全不知道從哪回來了,滿臉錯愕地看着屋子:“這一會兒,發生了什麽?”
呂小珊癟癟嘴轉身走了。
“不好意思啊。”李盛摸了摸兜要給劉全拿錢。
劉全擺手:“你自己留着吧——李盛你要不要去道個歉?服個軟。”
李盛不說話。
劉全:“你啊,看着沒脾氣,實際倔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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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苦笑了一下。黃茵帶着掃帚走進來,開始默默掃地,清理地上的殘渣。李盛起身從黃茵手裏接了過來,讓她回去休息。
李盛把屋裏打掃幹淨。劉全蹲在凳子看他:“你今晚去哪住啊?”
把錢給了王大鵬,他自己舍不得去貴的地方。李盛想了想說:“火車站吧。”
“我陪你。”劉全說:“我曾經睡過一個月的火車站,沒人比我更熟了。”
經理說床板還有三天才能到,目前就有一個六人寝可以住。王大鵬帶着人去了。李盛和劉全當天晚上又住在火車站。李盛請劉全吃的盒飯,随後給趙成打去電話,說了這件事。趙成态度還算客氣,罵了他幾句,但意思說,馮輝出去出到差不多,就不會再為難他了。趙成會盡量說和。
火車站裏人來人往,都是匆匆疲倦旅客的模樣,裹着厚厚的棉襖,頹廢地窩在凳子上。
劉全帶着他選擇了一個清淨的角落,兩條稍長的、帶靠背的冷椅子,一人一個,躺着躺着,劉全突然笑起來:“硌不硌?”
李盛稍稍睜開眼睛,看着頭頂的長條冷燈管:“還行。比家裏炕硬。”
“我最開始來這的時候,兜裏就幾十塊錢,還人被騙走了。說帶我租房子,拿了錢,人就沒影了。我最開始在這睡,那感覺,感覺自己像個死人。”劉全停頓片刻,“有時候真的挺想回家的。李盛,你想回家嗎?”
李盛閉上眼:“家裏什麽都沒有了。”
“……”劉全,“那明天你休息,打算去哪呆着?”
李盛:“去見我哥。”
劉全坐起身:“哦…你那個哥,他看着……挺嫩的,還在念書,感覺幫不到你啊。”
李盛臉上不自覺地帶着笑,或許是因為知道即将見面的那種心情讓他幸福,他揣着這個心情,就連睡在火車站都不覺得困頓:“明天是看他演出。”
劉全扯了扯一側的嘴角,想說什麽,又咽下去了,躺回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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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淙偷偷騎着車跑出來。今晚他爸要加班,說是工廠那邊又有人鬧事,在工廠門口割腕,差點弄出人命來。
李明達焦頭爛額,沒空管他。李家淙跟他媽借口下樓透透氣,一般情況下,他媽都會批準,李家淙知道他媽有時候對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說要出去,也沒很詳細地問。他騎車就跑了。一路到了李盛宿舍樓下。
地面上流躺着不知道什麽物質的混合液體,濃綠色,散發惡臭。樓梯間角落結着蜘蛛網,還有垃圾——一只舊鞋、一個破筐還有滿地煙頭。
這地方簡直可怕。李家淙停下車準備上樓的時候回頭看了眼,他有點怕這種地方,一轉身車說不定就會讓人擡走。
他上到樓上,在雲記宿舍那層徘徊,看了半天,也沒看見李盛的影子。就在轉身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漂亮女孩站在走廊盡頭。
黃茵披着一個淡黃色毛衣,皮膚白皙,楚楚動人。她輕聲問:“你是來找李盛的嗎?”
李家淙對她已經全無印象,只是點點頭。
黃茵皺着眉頭:“他這幾天不在。”
李家淙有點納悶:“他去哪了啊?”
黃茵抿起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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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館貼上了中學文藝彙演的橫幅。李家淙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裝,婉言拒絕了要給他抓頭發化妝的老師。穿成這樣,他已經夠難為情了。頭發是順毛的乖乖學生樣,往那一站,青澀和成熟竟然在他身上和諧地融為一體。
他在後臺等着,離開場已經沒多久了,他拿出長笛組裝好,等待着上場,反複看着手表。
李盛快步向科技館走着,天很冷,他卻跑出了一身的汗。就快到了,突然面前沖出來一群人将他圍住。
李盛反應不及,臉上直接挨了一拳,随後聽到有人說:“拽巷子裏!”
離科技館只有一牆之隔,李盛被拖進去,馮輝帶着笑出現在他面前:“挺久不見了呗。”
李盛皺起眉,掃了一眼,看見了旁邊的趙成。趙成立馬走上來,說道:“李盛,你別緊張,馮哥也不是沖你!”
馮輝點了點頭:“剛才那一拳,咱倆之間的事就拉倒了。但是我跟那小子的事還沒完!”
李盛:“你還有氣——打我。”
馮輝先是愣了愣,随後表情十分誇張地笑起來:“這麽講義氣啊?”
李盛看着他的眼睛說:“打到你解氣,不還手。”
馮輝笑得前仰後合,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兄弟,兩碼事,一碼論一碼,看你這麽夠意思的份上,我也不找你麻煩了。你那位朋友,我們看不順眼,他爸在廠裏作威作福,他呢,要什麽有什麽,順風順水。都是一個廠的,有的人大魚大肉,有的人卻要飯。擱你,你平衡麽?”
李盛:“你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啊!這小子每一天車接車送,住在那高檔小區,媽的,我們想怎麽樣都很麻煩!你呢,把他叫出來,剩下的我們跟他聊。”
李盛僵持不動。或許可以等到演出結束,李家淙沒看到他或許會走。不會經過這條陰暗的胡同,不會看見他。就不會出現。
馮輝見他這樣,失去耐心,喊了一聲:“打!”
一群人圍上來,無數拳頭随即落在他身上。李盛一聲不吭,很快被欺到角落。
馮輝:“媽的,跟我玩義薄雲天呢?古惑仔看多了吧!給他開開花,拎出來!”
從額頭流下來的血劃過臉頰,李盛不覺得很疼,但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很吓人,他低着頭,背後有很多雙手推着往巷子口走。巷子口有光,很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李盛不敢擡頭。
彙演開始了,熱鬧響亮的掌聲在禮堂回蕩。
李家淙偷偷從後臺往場內看,燈光昏暗,他看了一圈,沒發現李盛。正要轉身,有人拍了他一下,李家淙一擡頭,是錢赫。
錢赫氣喘籲籲指着外面說:“李盛……!”
科技館門口有人打架。門衛保安問了路人幾遍挨打的人是不是本校學生,得到了打人者否定的回答。看了幾眼後,出手制止的心放下了,喝了幾聲要報警,那群人也不怕,沒有停手。
李家淙從後臺跑出來,一出大門就看到了百米外混亂的人群,還有滿臉的血的李盛被人架着。
李盛感覺肋骨很疼,被拖出來片刻,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馮輝決定再給他拖進去。
看着李盛像破布一樣倒在牆角,馮輝啧了一聲:“真服你了。”他扳過李盛的下巴,把他的臉擺正:“聽說你爸是強/奸犯,你他媽的也真不是一般人啊。行,今天就這樣,我認倒黴,那小子早晚得讓我抓……”
“喂!”有人打斷了馮輝的話,聲音很近。
馮輝轉過頭,看見巷子口有一道身影,這個時間剛好背光,影子鋪得老長,看起來還他媽有點神聖的感覺。
馮輝眯了眯眼,嗤笑一聲:“诶喲,大少爺,您可算來了!不然你這條狗就快被我們打死了!”
當時馮輝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李家淙就已經動手了。沒看清他拿的是什麽,肯定是個棍棒武器,一半西裝抱在手上,挺沉的,不是鐵就是鋼。馮輝剛一起身,那東西就砸下來了,金屬光在眼前一閃,他當場就被開了瓢。
馮輝捂着頭大罵:“去你媽的!我整死你!”
他剛要邁腿,腳下又被一雙手抱住——李盛的血手按在他褲腿上,絆住了他。
“給我上!”馮輝喊了一句。但只喊動了一部分的人。有的人認識李家淙,打李盛很便宜,打李家淙就不一定了。
零星幾個上了,都抵不過對方手裏有家夥,掄得勁兒還大,砸腦袋上,一砸一個圓坑帶個棍的形狀。
“操!”馮輝踹了李盛一腳,脫開身來,跑出巷子口,去車裏取刀,老長的開鋒刀,他從後備箱抽出來幾把。
跑回巷子的時候,裏面李家淙給李盛攙了起來。李盛捂着左肋,看了眼李家淙憤怒又不屑的神色。
李家淙站在他前面。剛才揮動間那西服從手上掉了,露出精美的一角。李盛才看到李家淙用來打人的是長笛。玫瑰金色的笛管裏,血正滴滴答答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