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大年這幾天就這樣稀裏糊塗過了去, 蕭、楊兩家皆是一片慘淡。
有人失意,有人得意。
那邊,宋河同朱澄兩人在東宮內相聚。
陽光豔麗, 透過亭榭照在人的身上之時,帶了幾分暖意。亭榭之中設了桌案,兩人對飲而坐。
茶盞之中霧氣升騰彌漫,熏得人都有些迷蒙。
朱澄端起起了茶盞,聞着茶壺升騰而起來的熱氣, 用鼻子嗅着上好茶葉, 溢滿傾瀉的香氣。
片刻之後,朱澄開口道:“楊奕死了。”
這個礙眼的首輔,終于死了。
饒是他再如何厲害, 也還是會死不是嗎。
但宋河卻不同朱澄這般樂觀, 或許是楊奕給他的壓迫感太深, 以至于說,即便他身死的消息真的一下傳回京城, 他還是有些不大敢信。
他道:“等他屍首回了京,那是真的叫人放心了。”
朱澄聽得此話,只在心中暗嗤這宋河如此婦人之仁, 竟怕楊奕怕成了這樣?既怕他, 又非作死地去同他作對,看着屬實可笑。
但他終歸沒有在明面上頭說出這樣的話來,端起手中的茶盞品了一口之後, 淡淡道:“聽聞蕭家近來也不大太平。”
蕭吟上次出現在了楊家。蕭正親自抓他回去,而後, 不知道回去之後鬧了什麽,只是知道, 蕭正被活活氣暈,而蕭吟至今也沒有再出過蕭家的門,也不知現下情形究竟如何。
提起蕭家,朱澄眉眼之間露出了一股狠意,他就說,這個蕭家,這樣的做派,遲早是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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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登基之後,第一個便要清算這等亂臣賊子之流。
便是暫動不了他們,也休想好過。
想到了這裏,他沒再繼續想下去,只是忽然意味不明地道:“宋大人未免也太着急了些吧......這楊奕身死的消息才傳回來,你就迫不及待讓刑部的人去抓,程序不正,倒還落了他人口舌。”
這事确實是宋河着急不錯,但他不也是怕生出什麽變故嘛,只想些叫人抓了他們再說,反正只要是人在自己的手上,便什麽事情都好說,什麽事情都好做。
聽到朱澄不滿的語氣,他告罪道:“殿下不知,這楊家的人生性狡猾,若不早些将人拿下,恐怕會叫他們負隅頑抗,到時候又不知道要鬧出什麽麻煩事來。”
朱澄卻不以為然,“不過喪家之犬,有何可忌?”
兩人在這件事情上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宋河哪敢繼續跟朱澄争執下去,他先服了軟,道:“是,殿下說的是。”
見宋河态度端正,朱澄卻也松了話頭,他道:“我倒也不是責備你的意思,只是你要做事,好歹手腳得幹淨些,若一下抓不走人,反倒打草驚蛇,叫他們有了警惕。”
“臣明白了。”
兩人在亭榭之中一邊品茶,一邊說着這些近來發生的事,另外一處,李春陽和李春華就站在不遠處。
李春陽的視線落在亭中宋河的身上,而後轉頭對李春華說道:“那處沒有丫鬟,你過去,服侍宋大人吧。”
李春陽的聲音極淡,像是再說着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李春華聽到這話有些錯愕,看向了李春陽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懵,她道:“姐姐說什麽。”
她竟然讓她去服侍宋河?
李春陽沒有看李春華,又重複了遍方才的話。
李春華怎麽也想不到,李春陽竟會說這樣的話,她低頭扣着手指,鼓足勇氣反駁道:“去喊侍女來就行,為何要我去。”
她想讓她去做什麽?
李春陽果不其然沉了臉下來,“華兒,你已經不是孩子了,難道不明白姐姐是什麽意思嗎。”
李春華跟在李春陽的身邊這麽些年,不是不知道她的手段,只是她沒有想到,有一日,她竟也要将這些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她不是一直都說,她是她的親妹妹嗎。
她不是一直都說,她會待她好嗎。
她讓她去服侍宋河,不就是存了那樣的心思嗎。
宋河都那樣的年歲了,算起來都能當她爹了,況說......況說他家中都有七房小妾了!
她看着李春陽不斷搖頭後退,道:“姐,你是我的親姐姐,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呢。”
李春陽卻不覺有什麽,她死死抓住了李春華的肩膀,不讓她後退,她道:“就因我是你的親姐姐,才會給你這個機會知道嗎?楊奕死了,往後戶部就由他來當一把手,看這情形,若氣運好些,說不準還能争過蕭正,當上首輔......”
他們李家本就平民出身,在這朝堂上若沒有勢力扶持,那是寸步難行,她這個皇太子妃當得也處處掣肘,若李春華能勾上宋河,對他們來說,那是天大的好事。
可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倏地打斷。
李春華失望地看向了她,她道:“姐姐說我們是一家人,說你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姐姐騙我......”
一個人說待你好,絕不能看她如何說,要看她如何做。
口口聲聲說為她好,可做的事情從來沒有哪一件算得上是好。
看着李春陽的臉,李春華好像今日才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
她何曾真正待她好過!
她不過是将她也當做了一枚棋子,她争權手上的一枚棋子罷了,什麽親姐妹,親姐妹捅起刀來才是真快!
從前讓她勾蕭吟,現下讓她勾宋河,都不過是一樣的道理。
李春陽聽李春華這樣說,臉色也瞬間難看了下來,她還想像從前那樣唬她,可卻還沒有說出口,就見到李春華突然變了神情,她笑着看她,只笑中帶着幾分牽強。
“好,既姐姐心意已決,想我如何說都再無用,我去就是了。”
李春陽沒有多想,見她這樣,只當她是聽了她的話,她伸出手來,替她理了理額間的碎發,她笑着道:“去吧,華兒,姐姐是不會害你的,若能攀上了他,往後自有你的榮華富貴。”
李春華笑得更加厲害,這笑看着竟比方才更要真切幾分,她說,“定不叫姐姐失望。”
姐姐,你好好看着吧,我不會叫你失望的。
她不再說,轉身笑着就往亭榭走去了。
見李春華來了,朱澄面露不解,“你來做些什麽?”
李春華道:“今日來尋姐姐,聽聞宋大人也來了東宮,見這處無人服侍,姐姐便喚我來了。”
她一個皇太子妃的妹妹,來做侍女的活計幹嘛?但朱澄擡頭,看到了不遠處站着的李春陽,終究是将這話咽回了肚子裏頭。
李春華雖然是在回答朱澄的話,但眼神卻不時往宋河那端看去。
宋河注意到了她的視線,眼神微動。
李春華說罷便開始為宋河斟茶,一開始倒還好好的,但後來不知怎地竟不小心将茶水倒了出來,茶水順着桌子流到了宋河的身上。
李春華故作大驚,忙蹲到了宋河腳邊,伸手去擦。
她容色甚豔,一舉一動也頗為勾人,柔荑游走衣袖之間,宋河低頭看着眼前女子,喉結微微滑。
一旁的朱澄算是看出來是個什麽意思了。
眼看那兩人視線交錯之時,似有雷火轟動,他面色難看至極。
沒眼看,簡直沒眼看!
但他也沒出聲阻攔,只拂袖離開了此處。
朱澄離開亭榭,走到了不遠處站着的李春陽身邊,他蹙眉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讓李春華去誘引宋河是何意?
李春陽見朱澄眉眼之中透露出了不善之氣,卻也不慌,淡聲回答,“自是讓殿下能将宋河再抓得牢一些。”
朱澄聽了這話面色卻仍舊沒有好轉,他看着李春陽道:“我知道你是什麽心思,老實些,別過火了。”
說罷,便離開了這處。
即便如此說,如此警告,但只要是沒有阻攔便成。
李春陽又看了一眼亭內,那兩人還在釀醬,眼看要發生什不可說的事情,她也沒繼續留着,轉身離開。
*
京城的雪落了一日又一日,可過了一整個年,蕭吟卻也不曾經醒來。
過完了年之後,各地衙門已經開始重新上值,蕭正上次氣急攻心之後,暈了個兩日,修養了個三日,馬上就要可以下床了,除了整個人看着滄桑了些許,旁的倒也沒有什麽大事。
他養好了身上的病,便也開始上值去了。
過了一整個年,桌上的文書公務堆積起來,多得不像話。
他坐在桌前,随手拿起了文書去看,腦海之中卻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蕭吟的話。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蕭吟至今還沒轉醒的跡象,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來。
那日他動了殺心,是真的想要殺了他。
他也是從那日之過後,才後知後覺,當初李春華落水,恐怕就是蕭吟所為,而也是因此,朱澄同他們分道揚镳。
他從前只知道他不服管教,可是那天才知道,他原是想要去做亂臣賊子。
他不是不知道,景晖帝是什麽德行,他确實有些太不堪說了。
可皇帝不堪為帝,也終究是皇帝。
古有三綱,首先便是君為臣綱。即便說當主君的再不好,可做臣子的也斷沒有駁斥的道理。
就是這麽些個謊話,将人框死,哄得人肝腦塗地。
想到這裏,蕭正忽想起來了蕭吟幼年之時問過他的話。
蕭吟小時候在讀到三綱五常之時,曾問過他,“若君主敗德辱行,也要尊他嗎。若君主鮮廉寡恥,臣子難道也要遵從所謂的臣綱嗎。”
不同于現在,那個時候蕭吟還小,問出這話的時候,心中并沒有答案。
蕭正他極力回想自己那個時候是如何回答蕭吟。
他終于想起他說了什麽。
他說,“天子之所以貴為天子,便是因為他有這樣的權力。”
權力二字,恐怖如斯,不可名狀。
估計從那個時候開始,蕭吟就覺得他說的全是些屁話,後來再也沒有問過他這樣的問題了。
蕭正沒有再想這些,他現在想起除夕那個晚上,眉眼都止不住地跳動。
後來,那一夜的事情成了蕭家的禁忌,誰若去提,蕭正便将誰杖則三十。
如此,便再也沒有人敢去說起此事了。
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麽是事情是輕松的,況說蕭吟想要做的事情,本就是在和天賭命。
他想,若蕭吟當真撐不過去了,那便是他命該如此。
就當他要看起文書之時,門外卻進來一人,他道:“大人,都禦史大人來見。”
李柯?李都禦史?
他來做什麽。
兩人上一次見面還是在貢院門口,他和齊峰吵了一架,而後來兩人或覺尴尬,也沒有刻意再去見面,倒沒想到今日他竟會親自來見他。
蕭正起身,出去見客。
廂房之中,李柯已經等在了此處。
還不待蕭正開口,就已經見李柯迎了上來,“閣老可還好?前些時日聽聞你病倒,卻沒上門拜訪,真是罪過罪過。”
蕭正也不同他說這些客套話,只是問道:“我躺在床上,未着衣履,也無顏見人,出門見客反倒還要穿穿脫脫,大寒天的,你不來見我,那是給我省事了。只不知,今日你來,可是有何事要同我說?”
李柯穿着官服就來了,難道是官場上的事情?
蕭正想起前幾日,刑部的左侍郎黃渠去楊家想要抓人,差得就是李柯手上的這道文書。
難道是為了此事而來?
果不其然,就聽李柯開口道:“還不是因為楊家的那事嗎......”
他又去觑蕭正神情,問道:“我聽旁人說,那日黃渠去楊家拿人,則玉也在,可是真的?”
聽到這話,蕭正神色微變,問道:“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他出現在楊家的事情,說了那樣的話,若要去瞞是瞞不住的,他就是想要和楊家連坐,和他們共苦。
“在、不在,都不如何。”李柯回他,而後又道:“只是有人往都察院,呈交了楊奕的罪證,還寫了奏章傳去了西苑,給皇上看,意圖斬邪臣,樹正風。”
蕭正聽到這話卻也忍不住哼笑一聲,“斬邪臣?斬得盡嗎。”
現在再聽這話,只覺可笑至極。
死個楊奕,就還真就以為天下幹淨?
比他髒的人,多了個去。
李柯倒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他愣了愣,而後探過頭去試探問道:“所以說,你是覺得楊奕不該死嗎?”
蕭正瞥開了頭去,不看他,淡淡道:“你若有事要說,說就是了,套我的話做些什麽?”
李柯見被拆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說道:“行,但你雖不願意說,我也已經聽出來了。你這是失望嗎?是對咱們的皇上失望了?”
他這樣的人,還能不叫人失望嗎。
蕭正在經歷了蕭吟那事之後,忽覺自己多年來的堅持,就像是個笑話。
蕭吟幾乎是在用性命證道,顯得他的堅持多麽無恥。
蕭正不再回避李柯的話,他只是問他,“我只問你,北疆是誰救的?”
顯然是楊奕。
但李柯還沒有回答,就聽到蕭正繼續道:“文成,你我是同年,是一年進士,現下這些話我也只同你說,我也只敢同你說。”
文成是李柯的字。
蕭正道:“北疆苦了這麽些年,怎麽也好不了,反正這仗打不到京城裏面,打不到紫禁城前,他一直以來都可以裝作看不見。楊奕去了北疆,不過四五個月,就力挽狂瀾,他是聰明,可再聰明,做這些事不會累的嗎?那邊的仗多難打,你我不是不清楚。可是到頭來他就換得這樣的下場?你說他最後一場仗為什麽要往戰場上面跑?他是自己把自己的命給出去了。”
“這世上有良心的人不多了。”
“文成,我現在真的有些不懂,我究竟在堅持什麽。我的兒子,為了楊家的人,為了堅持他心中的道義,就是連命都不要了。我也有道義,可是我扪心自問,我做不到他那樣的地步。”
蕭正的話帶了幾分悲切,他看着李柯,想要從他口中知曉答案,可李柯卻不敢去看他。
“僭越啊,你說這些話,實在僭越啊!”
蕭正他道:“是你先問我有沒有失望,你問了我,我已經回答你了,那你呢,你能同我說,你失望嗎。”
“我......”李柯脫口而出一個“我”字,可他不敢說出接下來的話。
我又怎麽不會失望呢。
每個臣子在入仕之前,哪個沒有自己的理想抱負,千裏之志?可是在這樣的朝廷中待久了,哪個又還能有自己的理想抱負,千裏之志。
擡頭不是蒼天,不是神明。
是那個妄圖成仙的皇帝。
他不知道蕭家的人,膽子怎麽一個比一個大,怎麽一個兩個都敢去說這樣抄家滅族的話?
李柯不敢繼續再在蕭正這裏待下去,蕭吟瘋了,蕭正也瘋了。
他終于開始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他道:“我今日同你明說,我來是為了什麽。宋河那邊有人往我這裏遞交了楊奕曾經犯下的罪證,左右貪污行賄,濫殺官員。”
坐在楊奕那個位置上,必須貪,他不貪,沒有人會跟他。
濫殺官員,便是清流與佞臣相争,現下也被他們拿出來說了。
總之他幹過的那些,沒幹過的那些,全都被翻了出來,也全都被推到了他的身上。
李柯道:“但我看了他們遞交上來的罪證,半真半假,畢竟宋河和楊奕曾經都是一夥的,楊奕做的事情,他沒做?楊奕貪下來的錢,還不也是被他們拿去分了嗎?這個所謂的罪證,我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确實可以拿去給楊家定下死罪。可若是去細糾,根本就經不起看。昨日宋河來找我,給我塞了一萬兩白銀。”
蕭正目光沉沉,“你收了?”
李柯聽了這話直拍大腿,“我收了我還能跟你說?”
想什麽呢他。
李柯道:“他想讓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簽了那個文書,給楊家定罪,然後就讓刑部拿人,但我想先來問問你。”
“問我做什麽?”
“畢竟你從前不是那樣憎惡楊家人嗎,況說,只要是這道文書下了,楊家的人馬上就可以入獄,到時候楊水起死了,則玉也不用再為情所困,往後自有他的大羅天。我也算他的長輩,自盼着他好些。”
蕭正問他,“既已如此想了,怎沒這樣做。”
李柯道:“想來想去,還是下不去這個手啊。”
那批紅的朱筆,怎麽都畫不下去啊。
李柯道:“本來是想聽聽你怎麽說,現下你說了這些,我也能明白了。”
“你說得不錯,有良心之人,煞下落不明。可我便沒良心,也做不得那樣喪心病狂的事。”
“放心吧,有我在,這道文書就沒人能簽得下去。”
他說完了這話,就起身往外去了,沒有再留。
*
蕭正心不在焉在吏部忙了一日,日落西山,起身歸家,剛進門,就見到楊水起從楊家的馬車上面下來。
兩人打了個正着,場面一度有幾分尴尬。
楊水起這幾日會往蕭家跑,但卻一次也沒有碰到過蕭正,這還是第一回。
她直接愣死在了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下意識轉身想要鑽回馬車裏面逃走。
但身後傳來了蕭正的聲音,“跑什麽。”
這聲音聽着比往常帶了幾分疲憊。
楊水起掀車簾的手就這樣頓住,她沒再躲,下了馬車,站到了蕭正的面前。
“伯父。”楊水起低着頭喚他。
蕭正聽到,只是極淡地“嗯”了一聲,而後問道:“是來見蕭吟的?”
楊水起沒有隐瞞,點了點頭。
卻聽蕭正問她,“他......如何了。”
他在蕭家,卻從來沒有過問他的病情,他只知道他傷得很重。
蕭煦走了,蕭夫人也不願意見他,可他,也不敢踏足蕭吟的院子,不敢去問吓人,他究竟如何了。
他口中說是生是死,聽天由命,可現下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楊水起回了他的話,她說,“還好.....”
說好也好,畢竟至少命還在。
但她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但也不大好。”
一直不醒過來,哪裏又算好。
蕭正皺着眉頭問道:“醫師又怎麽說?”
“醫師跑得是勤快,可也都是聽着人的口氣去說,說來說去也瞧不出個所以然。”
他們說他心脈受損,可能一輩子都要醒不過來了。
可她卻不肯去信,一定是他們技藝不精,救不起他,才會說這樣的話。
她低頭扣着手指,悶聲道:“他們根本就不會治人,旁的人說什麽,他們添個幾句話就再說一遍,那麽多個醫師一日日輪流把脈,商量個半天,最後弄了些個苦死人的藥方出來,吃了也不見效,到現在人都不曾醒來。”
她的話似乎是在抱怨,還有幾分責備之意。
蕭正沒有看她,只看向了別處,淡淡道:“他們已經是很厲害的醫師了。”
若他們不厲害,當初根本就救不回蕭吟。
他道:“你若想怪,不又應該去怪我這個罪魁禍首嗎。”
她怪他嗎。
楊水起已經從陳錦梨的口中知道了他們争吵之緣故,因為他們所以站立場不同,所以起了那樣激烈的争執。
若說怪,肯定是怪,怪他竟真那樣狠情,真就要殺了蕭吟。
但說到底,她又有何立場去怪。
她只道:“不敢。”
不敢怪罪,那便還是怪的。
蕭正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也沒繼續再說,他只道:“現下他可能聽見旁人說話?”
能嗎?
楊水起也不大清楚。
她道:“他們都覺得可以。”
蕭夫人覺得可以,陳錦梨也覺得可以,就連醫師也說,多去同蕭吟說說話,但楊水起總覺得他是聽不見的。
若聽得見,他不知道他們都快擔心死他了嘛,為什麽還一直睡着不肯醒來。
蕭正聽到楊水起的話無言片刻,而後道:“既可以,那你幫我帶句話給他。”
“你告訴他,若他能醒來,那我便算他贏了,往後也如他所願。”
若蕭吟能醒來,那便是天也站在他那邊。
那他,便也站在他那邊罷。
這個爛遭天下,早該易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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