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要衣衫不整
不要衣衫不整
見面不可避免,去往學校的車上,兩人分坐在後座,誰都沒有說話。
易安自然不會自讨沒趣,開了一點車窗,把錄音設備安在車窗上。
這是他為數不多能做,且不會影響身體的愛好——把聽到的聲音都錄下來,做成助眠白噪音合集放在網上,積攢了一批粉絲。
不同聲音在不一樣的狀态下完全不一樣,比如房間裏面的雨聲和車裏雨聲。
“關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易安手一抖,把機器關了。
陸漾卻沒滿意:“窗戶。”
易安這才反應過來陸漾是在讓自己關窗戶,照做。
易安并不想和他一起上學,但是這是老爺子的命令,不止如此,陸漾還轉到了自己的班級,他作為原住民,為了顯示自己的友好,勢必是要給陸漾當牛做馬一段時間的。
終于快要抵達學校,易安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在學校裏面你要是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就跟我說,或者和哥哥說也行。”
“你叫別人的哥哥一直這麽順口?”陸漾睜開微合的雙眼,“三件事,在班裏別裝和我很熟,也不用這麽小心翼翼地和我說話,沒事別和我同框也別裝作很關心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已經有不少的同學在往車裏面看。
易安打開車門,看了眼車上唯一的傘,沒拿,下去之前還不忘糾正他:“這是四件事情。”
陸漾:......
這個天氣雨落在身上還有些涼,好在校服有帽子,易安被人群裹挾着走,沒敢走快,人擦着人,倒也沒怎麽淋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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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教學樓裏面,身後還有人潮擁擠的聲音,似乎是誰掉了什麽東西,他沒回頭看,攏了攏衣服,快步上樓。
早自習之前一向都是抄作業的高峰,易安剛坐下來,前桌已經伸手拿了幾張卷子,邀功似的:“快,我抄的一班超級大學霸的作業,正确率有保障,而且我打聽到今天那個人沒有來上學,不用怕他煩你。”
那個人叫瞿季同是學校有名的二世祖,看上陸家的關系才攀上他,在學校對他亦步亦趨。
對付這種狗皮膏藥一樣的人,易安通常都采取不正面發生沖突但是私底下也絕不聯絡的策略。
他們的關系在外人的看來倒不那麽糟,偶爾還能被拿來開開玩笑。
一個作業遞得順手,一個接得自然,一看就是共犯。
不過易安卻沒有打開,把自己的卷子拿出來了。
前桌看得稀奇:“你居然自己做卷子了,以前不是說什麽人生苦短不要花時間在學習這種東西上來嗎?”
易安嘿嘿一笑,沒說話。
以前說人生苦短的時候,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在等死,現在能離開這裏病也能好,總得為将來做打算,改變人生,先從學習開始。
好在前桌沒有多說,轉了話題:“你們家那事不是真的吧,什麽真少爺假少爺的也太像電視劇裏的了。”
易安趕忙捂了他的嘴,見人已經走到了門口:“別說了,我學習了。”
說話間,陸漾擦着前桌過去,撞到他身上也沒有道歉,把書包放在了倒數第一排的桌子上。
前桌沒站穩,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有病吧你,走錯班了?”
陸漾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趴在桌子上戴上頭戴耳機就睡下了。
前桌立氣不打一出來,站起來:“我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啊?知道這是誰的座位嗎就随便亂坐?”
易安也不知道陸漾有沒有聽到前桌說的話,拉着他坐好:“別說了,是轉學生,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放低了音量:“總之真假少爺的事情也是我的錯,你不要再提這個事情了是我對不起他。”
“個狗脾氣。”前桌好歹是坐下了,“不過他長得好眼熟啊。”
易安立刻緊張了起來:“你之前認識他嗎?”
“好像在什麽車隊還是酒吧見到過來着。”老師進來,前桌坐直了身板,“聽課了聽課了。”
瞿季同沒來,陸漾也沒有找他的麻煩,易安一天下來除了不會做作業倒也算舒心,回到家之後,他一直保持的好心情消失了——他和陸漾得陪老爺子吃飯。
以李嬸的話來說,陸漾現在就像老爺子的寶貝珠子,他這顆魚目出現在珠子裏面就是自讨沒趣。
一桌子飯菜十分豐富,八個肉菜四個素菜兩盤小碟,昭示老爺子對這個親外孫的重視。
易安生理上害怕老爺子,坐在離他最遠的斜對面,旁邊是陸頌檀,陸漾則是直接坐到了老爺子的旁邊,和易安正對着坐着。
陸家家風嚴謹,長輩不說話小輩也絕不不能開口,易安習慣性地給身邊的人夾菜,聽到一陣冷哼:“昨天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陸漾剛回來,誰容不下他我就容不下誰。”
一句話說得意有所指,陸權出聲:“爸,吃飯呢。”
陸老爺子這才放緩了語氣:“我知道你們怎麽想的,但陸漾到底也是陸媛的親兒子,等媛媛情況稍微好一點,我就讓她跟陸漾見一見培養培養感情,省得外人操心。”
陸媛是陸權的妹妹,陸老爺子唯一的女兒,她的病是精神上的問題,平時不認人,只認易安一個。
在外面流浪的時候易安沒有名字,後來陸媛給他取了這個名字,跟易家姓,直到離婚之後陸老爺子都不願意讓他把姓改回來,從來都不認同他的身份。
易安自己也沒有想替代誰:“那我這幾天多陪陪她,安撫她的情緒。”
飯桌上凝固的氛圍這才解了許多,一直沒說話的陸漾插嘴:“小時候就是你跟媽媽最親,看來現在也是這樣。”
陸漾雖然是初入陸家,但天生一副上位者長相,氣勢拿捏得足,說話時帶着幾分審視意味。
當初陸媛逃離易家,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只帶了易安抛棄了親兒子,這件事情也是陸家的密辛,鮮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人都在傳是易安蒙蔽了陸媛。
陸老爺子不喜歡他也有這個原因在,當即拍板:“過幾天就是陸漾的生日,到時候辦個生日宴公開陸漾的身份。”
從前這個日子都是一家人圍着易安過生日,他生日也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倒不知道自己真的是誰了。
陸權出來打圓場:“兩個孩子一起過也是一樣的。”
餐桌上沉默,老爺子未理會,自顧自敲了板,待到桌子上的菜都被撤下去的時候才又說:“你們先走,易安留下。”
留下他無非是想說些敲打他的話,易安都免疫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無視那些感恩,協助,家産之類的話。
老爺子向來是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的行事風格,末了說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這些年也沒給陸家惹什麽麻煩,媛媛離不開你,以後等你成家立業跟頌檀和陸漾是一樣的。”
“知道了外公。”易安并不認同他的話,“我照顧媽媽是自願的,沒想要別的什麽,沒有陸家的話我說不定早就死了。”
陸老爺子審視他片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懂事就好。”
諾大的餐廳裏面只剩下易安一個人,他微微松了一口氣,查看剛才吃飯的時候前桌發過來的消息。
整整三條,每條都帶有感嘆號
【卧槽,我想起來他是誰了!】
【他之前在瞿季同的車隊幫工!!】
【因為偷東西被趕出來了!!】
偷東西幾個字看起來刺眼,雖然現在易安跟陸漾也不算熟,但不信,回複【不可能,瞿季同喜歡亂說】
同桌回複【我記得很清楚,他倆明天要是對上指定打架】
李嬸過來擦桌子,異常地沒有對易安噓寒問暖,全程沉默,細看她臉上還出了汗,手也在抖。
她有高血壓,之前犯過一次病,把易安吓得不清,還以為她又犯病了,接過李嬸手裏的帕子:“你是不是不舒服,今天吃藥了嗎?”
李嬸擦了一下臉上的汗:“剛剛老爺子出去的時候說讓我們像對你一樣對二少爺,不然就辭退我們。”
易安還以為是什麽事,笑道:“他剛回來肯定不習慣,你們多照顧他一下,老爺子也就是看着兇,你看他不喜歡我,這些年逢年過節的大紅包也沒落下。”
“話是這麽說。”李嬸猶豫,“可是下午的時候我們把二少爺帶回來的東西扔了,就一些舊衣服,還有手鼓什麽的,他一回來就針對你,我看不過意。”
陸漾是在小山村長大的,從小被一個好心的老奶奶收養,老奶奶去世之後才回到陸家,平生最寶貴的就是奶奶留下來的手鼓。
要是知道這手鼓被扔了,別說李嬸,他都得挨揍。
外面還下着雨,易安穩住心神,拉着李嬸出去:“扔哪裏了,今天的垃圾還沒有倒出去吧?”
“您不能淋雨的,少爺,這事跟你沒關系,您什麽也沒做錯。”李嬸跟得吃力。
易安停下,很認真的看着李嬸:“雖然不是我主觀想造成這種局面,但我是既得利益者,以後您不要做這樣的事情,怎麽對我就怎麽對他,不然這個家我也待不下去了。”
李嬸哪能想到事情這麽嚴重,趕忙點頭:“知道了。”
手鼓和衣服好歹是找到了,沒有和生活垃圾混在一起,但是怎麽拿回去是個問題,易安傾向于他直接拿着東西去道歉。
陸漾的房門是開着的,人坐在椅子上,似乎就是在等他進來。
淋了将近一個小時的雨,易安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嘴唇凍得發白,手抖得拿東西都拿不穩。
“看起來你對他們挺好的,還知道把東西還回來。”他說話是正常語調,硬生生讓人聽出幾分陰冷的味道。
這種時候越兜圈子越難解決,易安索性開門見山:“對不起,他們是為了我想給你下馬威才這樣的,我知道我占了你的身份這麽多年,得到了很多我本來沒有的東西應該感謝你,但是我卻不識好歹給你帶來了麻煩,我就是社會的敗類,人類的宰渣。”
前面幾句聽得倒是挺到位的,後面就像在胡編亂造了。
“你敷衍我?”陸漾拿過自己的東西查看。
易安是真的覺得自己快冷死了:“絕對沒有敷衍你,你的光輝像太陽一樣照耀着我,讓我覺得如沐春風,自從你來到這個家開始家裏的空氣都變好了。”
他說話完全沒有過腦子,想着這麽陸漾應該快讓他滾了,誰知陸漾的嘴邊挂起笑容:“繼續誇。”
易安腦子一片空白:“我要冷死了,陸漾!”
念出來的名字帶着深深的譴責意味,陸漾哼了一聲:“圓潤地滾出去吧,以後進別人房間的時候不要衣衫不整。”
易安逃也似的出去了,出去之後才反應過來那句衣衫不整是什麽意思——他還穿的學校的校服襯衫,襯衫被雨水打濕,幾乎透明,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全都露出來了。
他下意識捂住胸前兩點,卻沒注意側邊傳來的腳步聲。
“安安。”
陸頌檀的聲音。
易安把手放下了,陸頌檀在他身前打量一眼,移開視線,默默把外套脫了:“穿上,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