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哥哥
是哥哥
易安第一次見陸頌檀的時候才六歲，那時候陸頌檀的母親剛剛去世，尚在讀初中的他一時難以接受這個現實，情緒不穩定，成績直線下滑。
陸家處于轉變時期，莫和仙因為陸媛的事情精疲力盡，沒有人去操心這個十三歲孩子的心理健康，老爺子一向在家裏一堂言，對他實行家法是常有的事情。
易安來到陸家老宅的那一天，陸頌檀在被罰跪，朝着自己媽媽的靈位，不低頭，不服軟，背挺得筆直，眼眶是濕的。
他不認輸，老爺子更拉不下臉面，易安作為小朋友被派出去遞臺階，連同傭人送去的吃的一起被扔出門外，之後就發病了。
一屋子的雞飛狗跳，好不容易等他恢複下來，陸權和老爺子又因為公司的事情出去了。
傭人出去收拾東西，空蕩蕩的房間裏就只有易安和陸頌檀兩個人。
或許是太害怕孤單了，易安在陸頌檀要走的時候開口挽留。
一個內疚，一個害怕，兩個沒媽的孩子擠在一起，就這麽熟識了。
從那以後他就黏上了陸頌檀，哥哥哥哥叫個沒完，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一個安靜做作業一個在本子上亂塗亂畫，不常說話，動作間都是依賴。
後面易安才知道原來他到陸家的那天是陸頌檀的生日，李嬸總開玩笑說易安就是他的生日禮物。
這種情況到他上初二的時候就變了，家裏翻修，陸頌檀搬了出去，他不再被允許随意出入陸頌檀的書房，陸頌檀甚至不讓他叫哥哥。
那之後的三年兩人成為熟悉的陌生人，現在想起來也唏噓——陸頌檀成為了他最不想成為的那種大人，而他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被撞破的秘密使兩人再度産生連接，這種感覺就好像他曾經睡不着，半夜溜到陸頌檀的床上跟他說自己明天要裝病，因為不想上學。
“好了。”陸頌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一直沒穿好的衣服在這一刻得到完整，拉鏈的冰涼由下至上，最後貼在他的皮膚上，有點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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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安依然不敢擡頭，但還是不自覺地望向了洗漱間裏面的鏡子。
即使被陸頌檀擋去大半，他還是能看到那濃厚的黑，以及後背刺繡上雨滴似的珍珠。
“要出來嗎？”陸頌檀問他，“還是你想再待一會兒？”
易安幾乎已經習慣他的體溫了，現在才反應出來自己還在陸頌檀的懷裏，并且緊緊地抓住了對方的衣服，他有些慌亂地放開，後退兩步，又不知道該以什麽姿勢站着，背抵在牆上。
“我就是想看看，是什麽樣子。”易安說話吞吞吐吐，眼睛看着地面，“裙子很好看。”
“好看。”陸頌檀答道。
易安快速瞥了一眼，沒在他眼中找到任何戲谑的眼神，而這句好看又比較奇怪，他不知道陸頌檀是說裙子好看，還是......他穿着好看。
聽起來像是前者，要是有人理解成後者也無可厚非，他現在竟然有點慶幸看到這一幕的是陸頌檀而不是別人。
今天就是答應直播的日子，他這個樣子不僅要被陸頌檀看到，還會被網友看到——即使網友看不見他的臉。
他心裏沒底，也害怕，把目光放到能讓他感覺到安全的人身上，叫他：“哥哥，你待會兒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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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之後，易安打開了電腦，陸頌檀坐在了電腦桌的斜後方，手裏拿着的是易安剛剛塞過去的漫畫書，以前易安經常在他的房間裏看這。
屋裏只有電腦桌前開着一盞小燈，然後就是電腦的光，顯示器把房間切分成兩個空間，一個昏暗的只有翻書聲的昏暗空間，還有就是易安坐着的區域。
那點光打在裙子上，讓那些珍珠更亮了。
易安調整好鏡頭，擡起臉：“怎麽樣，不會看見我的臉吧？”
“不會。”陸頌檀放了那本小人書，“所以你待會兒會用這些工具來清理這個假耳朵？這是什麽新時尚嗎？”
陸頌檀也不過二十五歲，比他大了七歲，卻像跟他有幾個代溝似的。
易安忍不住笑：“你可以查一下，這個是助眠的，可以幫助人睡着，有些人喜歡羽毛掃過錄音器的聲音，還有些人喜歡咀嚼音，我答應他們給他們錄的，你知道我沒什麽朋友的，很多事情也不能玩兒，我有點粉絲，是他們投票想看我女裝的。”
說完這些他深深呼了一口氣：“馬上要到時間了，我有點緊張。”
臨近快要直播的點，直播間裏面的預約人數不斷攀高。
他一緊張臉跟脖子就會紅，陸頌檀道：“不是說我在你就不緊張？”
“嘿嘿。”易安打開直播平臺，“是沒那麽緊張了，我開始了。”
一進直播間，直播間裏就陸續來了幾個人，有幾個人的頭像很熟悉，易安放慢動作，沖鏡頭打了個招呼，然後用氣聲說話：“大家晚上好呀，今天我來為大家清理耳朵，請把卧室的燈光調亮，放松自己的思想，讓我們進入聲音的國度。”
第一時間進來的幾個人都是活躍粉，頃刻間就注意到了他今天不同尋常的裝扮。
【居然真的女裝了！！！】
【up賽高】
【這身材是真實存在的嗎？】
【這鎖骨，這腰，這聲老婆我先叫為妙】
【前來膜拜人民幣玩家】
易安一直都是慢吞吞的直播剪輯風格，粉絲區大多都是女孩子，平時之前開玩笑也會叫他寶寶和老婆。
平時他看到這些稱呼都不會有什麽反應，今天有人在旁邊，這不着調的稱呼就顯得有幾分刺眼，他不自覺地看了陸頌檀一眼，發現對方的眼神也流連在評論區，只是表情沒有什麽變化。
易安調整好表情：“我開始了。”
假耳朵上抹上油，再經過手指揉搓産生的聲音勾得耳朵犯癢，之後是熟悉的羽毛劃過耳朵，還有略微粗暴一點耳棒蹭話筒産生的摩擦音。
各種平時會被忽略的聲音，經過錄音器的捕捉放大，産生奇特的效果，直播曝光度也是前所未有地高。
随着時間的流逝，評論區逐漸陷入沉默。
易安完成最後一步，自己的手上還有油和，要是換成平時，他說不定就不講究地用胳膊肘關直播了，但今天穿的衣服不方便。
他正想着，側前方遞來兩張餐廳紙。
修長的手指在燈光下過度曝光，連青色的血管都很明顯，一點一點沾去易安指尖的髒物。
原本沉浸的評論區炸開了鍋。
【wc什麽情節】
【我打賭這是個帥哥】
【淺磕一口，我就說up今天狀态出奇地好】
【是男朋友吧？是吧是吧，這不可能是女孩子的手！】
言辭越來越激烈，語氣越來越暧昧，再這麽下去他的直播間得被封掉了，易安不得不小聲出聲：“是哥哥。”
于是評論區變得更歡。
【骨科！】
【我就知道熬夜能看到好東西】
【屍體逐漸回暖了，以後就住在直播間了】
【網友10088打賞一個嘉年華】
【不是親哥哥吧？不是親哥哥吧？不是親哥哥吧？】
一個嘉年華一千五百塊，易安還從來沒有自己賺到錢，繞過了親哥的話題，感激道：“謝謝這位網友，太晚了，我就要下播了，大家晚安哦。”
已經接近十一點鐘，易安關了直播，忐忑地問陸頌檀：“你覺得怎麽樣？”
“很好。”陸頌檀繼續給他擦手，這一次擦得更細致，捧着他的手指把每一個縫隙都擦幹淨了，“或許我以後也該聽聽。”
以前這個動作都是李嬸或者外婆來做，易安沒拒絕，問他：“你也失眠嗎？”
“有時候會。”
“那你睡前可以喝杯牛奶，或者去聽一下白噪音的播客，幹脆我下次給你講故事怎麽樣，我故事講得很好的。”
談到自己喜歡的事情，易安就無法停下來，陸頌檀又拿濕巾把他的手擦了一遍：“下次再來聽你的故事，明天還要見小姨，你該睡覺了。”
陸媛現在住在療養院裏面，情況時好時壞，有時候只認易安一個人，見到生人就要發火。
探望的時間都是固定的，一般陸家的人會在周末的時候舉家在療養院陪她住兩天。
明天也是如此，只不過陸漾第一次去，他們還摸不清陸媛對陸漾的态度，不知道事情會不會順利。
在別人的親兒子面前扮演好兒子，易安忐忑：“知道了，哥哥晚安。”
陸頌檀卻沒有立刻就走，手指在他後背點了兩下：“自己能脫？”
易安反手去夠扣子，放棄，乖乖低下頭：“不能，謝謝哥哥。”
衣服敞開，露出大片的背部肌膚，陸頌檀一點都沒有碰到他，只把拉鏈拉到底：“可以了，我先出去了。”
今天他們的氣氛太好了，跟幾年前一樣好，易安在他起身的時候拉住了他的袖子：“咱倆這算和好了嗎？”
“鬧過矛盾？”
“有的。”易安點頭，“過去幾年我們都不說話，和好了嗎？”
陸頌檀最後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手在他頭上摸了一把：“你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