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碗好茶
一碗好茶
易安不知道房間裏面的腥風血雨, 已經跑到了樓下。
外面草坪和樹上都是未幹的雨珠，踩上去的時候還是軟的，他玩味地加快了步伐, 鞋子上沾了泥, 沒穩住重心, 一副快要摔倒的樣子。
“慢點跑, 當心水坑。”
陸頌檀提着東西往裏面走, 在他快滑倒的時候扶住了他：“真的要摔了, 你今年三歲嗎？”
“不是三歲。”易安嘿嘿兩聲, “所以擁有踩水還不被罵的權利。”
剛剛那一下他心裏也沒底, 現在心都還在跳，手搭在陸頌檀胳膊上，發現對方的心跳頻率和自己竟然是一樣的。
為了轉移話題，他順手接過陸頌檀手上的袋子：“買的什麽？”
“一些可以炖湯的補品。”陸頌檀和他一起往裏面走, 眼神落在他脖子上, 那裏有一點未消的指痕，非常細微，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他不動聲色地環過易安的肩，手指在他脖子上摩挲, 像給小狗按摩一樣：“昨晚有發生什麽事嗎？乖不乖。”
“你怎麽總覺得我不聽話。”易安細數自己昨天做的事情, 包括陪媽媽做飯，處理陸漾胃疼，“我下次還問你乖不乖呢。”
“我不是在乖乖上班掙錢？”陸頌檀反問。
易安想了一下：“确實哦。”
“所以昨天晚上是你們三個人睡的？”陸頌檀抛出核心問題。
“本來是我跟小塵子一個房間，陸漾不舒服就睡過來了, 現在他好了。”
此刻他們已經走到了房間門口, 林姨過來開的門，那兩尊神也才從房間出來, 分站在走廊兩側，彼此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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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了陸哥，另一個照舊當半個啞巴，點一下頭就算是打招呼了。
陸媛還沒起來，幾個人一起去餐廳吃早餐。
易安黏在陸頌檀身邊，林姨坐他們對面，另外兩個人分別坐在住位置，中間隔了兩米遠。
吃飯的時候沒人吭聲，只有易安在給林姨推銷自己昨晚幫忙烤的餅幹。
吃完飯，陸頌檀才說出自己的真實來意：“老爺子和奶奶打算帶着姑姑出國治療兩周，得要個人陪。”
陸媛出國治療，莫和仙也跟着養病，通常都是易安陪着。
這次陸頌檀特意提出來，言外之意很明顯，陸漾放下手中的餅幹：“我去？易安呢？”
“爺爺是這個意思。”陸頌檀觀察着易安的表情，“其實更重要的是去幫你看學校，等到高中畢業，你直接出國，安安身體不好，留在本市讀大學方便照顧他。”
畢竟以陸漾現在的成績只能上個普通一本，将來進公司會遭到诟病。
而易安就選點自己喜歡的，不太費精力的事情去做就好。
“什麽時候去？”陸漾問，“不回來參加高考了？”
“今天準備好就出發，參不參加高考随意，第二個星期我過去出差你就能回來了，大概在五一假期後。”陸頌檀把剝好的水煮蛋遞給易安，“主要還是陪姑姑，行程不會那麽緊。”
今天陸頌檀過來除了傳達這個消息，還要負責陸媛的身體檢查，更重要的是，不讓易安感覺到自己被忽視，畢竟這項任務以前都是易安完成，老爺子這次這麽要求無非是想培養陸漾和陸媛的感情。
“能緩兩天嗎？”陸漾沒立刻答應。
他都才确定自己喜歡易安，還沒跟他道歉告白就走了，雖然只有一個星期，但保不齊中間出什麽變故。
陸頌檀言簡意赅：“老爺子的時間已經空出來了。”沒有商量的餘地。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收拾東西雞飛狗跳，一邊要準備陸媛的衣食住行，一邊要确定過去的人數，陸漾都找不到時間和易安搭話。
療養院裏面配備停機坪，收拾好東西之後就該出發了。
陸松檀提前去了停機坪，易安和其他人在車裏等待林姨收拾整理陸媛的必需品。
彼此看不慣的兩個人還是得待在一起，處于同一個空間，不能顯露出來，以前沒發現，确定喜歡易安之後，他無法接受濯塵對易安的這些類似擁抱，牽手的行為，那是很親密很親密的關系才能做的。
或許他們真的很親密。
陸漾靠在車窗邊沉默不語，試圖去忽視胃裏傳來的抽痛。
“不舒服就開點窗吧。”濯塵在他旁邊，順手窗戶放下來，完全沒了早上那種針鋒相對的樣子。
陸漾發現了，但凡是易安在的場所，濯塵就會裝作很乖巧的樣子，完全沒有任何攻擊性，只要易安沒看他，他就懶得裝了，連個好臉色也沒有，幾乎是把他當成了空氣。
依舊是易安坐在中間，車子遲遲沒有發動，林姨的電話打過來，易安點擊接聽：“好，那我過來拿一下吧......不用麻煩你了，就來。”
挂電話，易安開口：“林姨說媽媽讓我們把昨天做的東西也帶上，我跟陳叔回去拿一下。”
療養院靠近陸漾這邊，他開門，給易安讓位置，在易安快要下車的時候扶了他一把，把他牽下來時候手跟觸電般收了回去。
平時易安下車哪有這種待遇，但他急着回去，也沒想多：“謝謝。”
陸漾還沒有從牽他的記憶中恢複過來——以前待在車隊的時候隊裏都是大男人，臭烘烘地擠作一團，他完全不想靠近。
但是易安的手就很軟，連一點繭子都沒有。
他不自覺摩挲剛剛摸過易安的手，溫聲：“先進去吧。”
易安頭也不回地走了，這一幕卻被濯塵盡收眼底。
不怪濯塵想多，陸漾對于易安态度的轉變實在是太過明顯，況且那不自覺暗爽的表情真是讓人怎麽看怎麽不舒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濯塵突然開口：“你是突然大發善心覺得易安是個好人還是對他有了別的想法。”
今天早上兩人的對話幾乎已經算是明牌，只是彼此沒有把那幾個字說出來。
濯塵見他不答，自顧自補充：“你是陸媛阿姨的兒子，他也是陸媛阿姨的兒子，你想讓陸家的人怎麽想你，又怎麽看他？”
“看你的表情你沒想過是吧，你的舉動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困擾呢，你猜如果你對他做什麽，是你離開陸家還是他離開陸家，喜歡就喜歡了，不計後果，你想誰會歌頌你的愛情，還是你真的像禹明一樣喜歡男人，蠢死了。”
最後幾個字說出來，他的手也在朝陸漾靠近，就像是在确定陸漾是不是會接受男人的觸碰一樣。
幾乎是在瞬間，陸漾的拳頭就揮出去了。
濯塵絲毫沒有躲，只是頭偏了一下，陸漾的拳頭擦過他的耳朵，帶動助聽器從窗戶飛出去。
陸漾愣了一下，也沒想到事态會發生成這樣子。
易安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
助聽器在地上滾了幾個圈才停下，他叫了一句陸漾的名字，撿起助聽器來到濯塵旁邊。
濯塵捂住左邊耳朵，不再說話。
“沒事嗎？是不是痛？下車去療養院的醫生那裏看看。”
突然摘下助聽器會使人産生嚴重的眩暈感，濯塵靠在易安的身上回神，半晌兒才開口：“沒事，先送阿姨過去。”
“我看看耳朵，暈不暈？”
陸漾坐在旁邊完全成為了空氣，一句話也插不上嘴，胃裏面抽痛的感覺更甚，剛剛事發突然，現在他反應過來濯塵就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他，故意讓他動手，故意被易安看到。
把濯塵的助聽器戴好，易安才第一次看陸漾，陸漾和他對視，知道事實大于雄辯，什麽都沒解釋。
易安安撫完濯塵才跟他說話：“我知道你不喜歡男生碰你，但你也不用這樣。”
陸漾心髒抽疼，明明易安也沒有批評他，但他為什麽會這麽難受。
“我也有點疼。”他只在心裏說，還是無法做到跟濯塵一樣恬不知恥地消耗易安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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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機場，巨大的風卷起樹葉，易安和陸媛道完別，看着林姨和她走上去，陸漾一個人走在最後面，仿佛處于風暴中心，提着行李的樣子稍顯落魄。
這三人的氣氛明顯詭異，陸頌檀站在易安身邊，看着易安：“不去跟陸漾道個別？”
“人家平時都懶得搭理我。”易安對自己的自我認知準确。
誰知快上飛機的時候陸漾又倒回來了，邁着大步伐，徑直走到了易安面前。
易安沒先開口，想看看他要做什麽。
最終陸漾只在他面前站了幾秒鐘，什麽也沒說，只轉身的時候道了句再見，而易安在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委屈。
飛機起飛，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由線到點，逐漸消失在遠方。
陸漾被安排在了陸媛的旁邊，跟她中間隔了一個走廊，能感覺到對方打探自己的那種眼神。
在上飛機的時候林姨就囑咐過他，這段時間可以經常出現在離陸媛不遠不近的位置，先讓陸媛熟悉自己的存在，之後才能更好地重建關系。
到了這裏他依舊心煩意亂，手機上是易安的聊天框，輸入裏面的內容删了又寫，寫了又删，從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到說明自己的心意，最終都濃縮成簡單的兩句話
【我會經常給你發消息】
【等我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