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好像真的喜歡陸頌檀

他好像真的喜歡陸頌檀

易安走後陸漾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空白狀态, 每天照常睡覺,照常吃飯,照常去到那個海邊從頭走到尾, 看看上天能不能仁慈一點, 讓他能找到一點他的蛛絲馬跡。

結果令人失望。

經過半個月的打撈, 打撈隊最終也只撈到禹明的屍體, 他悄悄去看過一次, 那具屍體已經呈現巨人觀, 高度腐爛, 被魚蝦啃噬得不成人樣。

從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做噩夢, 夢到易安也變成了那個樣子。

之後他收到了陸頌檀轉寄給他的易安的信,确實是易安的字跡,只是是小孩子的口吻,什麽穿書不穿書的, 他完全無法接受。

他唯一清楚的是分開的時間太長, 他就會忘記那些僅存的記憶。

于是他開始後悔過去。

後悔第一天來的時候他嘴硬讓易安給他搬行李,而不是跟他說好久不見。

後悔他和易安約法三章,不讓易安接近自己。

後悔他不夠成熟,對易安展露出愛意, 讓易安搬出家門, 如果易安不搬出去,就不會被禹明帶走,如果他沒有回來,禹明也就不會找到易安。

諸如種種的想法讓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他開始吃安眠藥, 後面又加了抗抑郁和抗焦慮的藥。

在國外讀完三年的大學回來,他也進了陸家的公司, 走入“大人”行列,每天喝酒應酬說些場面話,不再和車隊裏的人聯系,偶爾的放縱就是自己開車的時候到無人的路段會加速,享受短暫飛馳的感覺。

這個電話幾乎讓他從醉酒狀态清醒過來,他盯着手機上的外國電話號碼,遲遲沒有按下回撥健。

那真的很像易安的聲音。

惡作劇?詐騙?ai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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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漾終于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點擊回撥,對方立刻就接了,他壓抑着聲音中的怒火:“你是誰?為什麽要模仿他的聲音?我可以告你。”

同時他又期待對方能再叫一聲他的名字,就跟剛剛一樣。

“陸漾。”那人遂了他的願,“我真的是易安,不是在騙人,我讓哥哥和你說。”

“陸頌檀?”陸漾詫異。

陸頌檀的聲音傳過來:“我以為這幾年你以為學會叫人了。”

陸漾拿着手機的手發抖:“怎麽會,你們在哪裏,他在哪裏?”

陸頌檀回答他:“a國,情況很複雜,我們過兩天會回來,回來之後再和你細說。”

易安的聲音也傳過來:“過兩天就回來了,你不要被吓到。”

“也不要馬上過來。”陸頌檀補充。

易安順着他的話說:“對,也不要馬上過來。”

陸漾腦子裏面簡直是一片漿糊,恨不得馬上站起來飛過去,抑制住自己:“我還是要先确認一下,發個視頻或者怎麽樣,不然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你應該是真的吧。”

他簡直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對面應了,把電話挂了,他的視頻通訊又響起來,這次是用陸頌檀的私人賬號發過來的。

他點擊接聽,在屏幕裏看到自己臉上的淚,迅速把手機放下了,不講究地拿手把眼淚擦走,又薅了兩把頭發才算滿意了,把手機舉起來。

在大洋彼岸的易安也緊張,畢竟算是“起死回生”,臉僵着,不确定陸漾會不會像以前那麽對他。

他和陸漾對視,陸漾的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起來,在淚快要滑落的那一刻,陸漾把手機鏡頭又錯開了。

易安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你怎麽了?”

陸漾的聲線顫抖:“你這四年還好嗎?”

“我很好,陸漾。”易安猶豫了一下又問他,“我聽說你不太好,你是不是一直以為我死了。”

陸漾嗯了一聲:“我都不知道那封信是什麽意思,誰會信什麽書裏的世界和穿書,我很像笨蛋嗎?而且,而且還是陸頌檀先找到你,他都可以和你一起,只有我一個人在加班。”

前半段和後半段聽不出哪一個更委屈,易安還沒見過耍賴的陸漾,看到他哭,嘴裏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很輕地拉了一下陸頌檀的袖子。

陸頌檀接過手機:“再三天等安安的身體好一點我們就回來,你先和家裏面打好關系,不要吓到他們。”

陸漾的聲音悶悶的:“把手機還給他,我不看你的臉。”

雖然自從易安走之後陸漾就不太正常,這麽不正常還是第一次。

“你喝酒了?”陸頌檀問他。

陸漾嗯了一聲:“在易安的房間裏面,我不跟你講話。”

陸頌檀無語地點擊翻轉視頻,易安又出現在鏡頭裏面。

這一次的鏡頭更能看到易安的全貌,也能看到整個房間并沒有多大的空間,所以兩人是坐在床上的。

穿着差不多的睡衣,躺在一張床上。

陸漾踉跄地坐起來,一頭栽進易安原來房間的床:“我也可以睡你的床。”

易安現在徹底知道他在耍酒瘋,順着他的話:“可以,你想怎麽睡都可以,現在好好休息,等明天清醒了之後再給我打電話好嗎?”

“好吧。”陸漾點頭,眼睛也閉上了,嘟囔着,“我要是每天都夢見你就好了。”

鏡頭裏面的陸漾昏睡過去,易安才挂斷視頻,他略微松了一口氣,很嚴肅地開口:“我回去也不能住在家裏了。”

陸頌檀幫他把縮着的衣領翻好,手不小心擦到他的脖子,易安瑟縮了一下:“因為他看起來還那個什麽我,就是好像還喜歡我。”

“有誰不喜歡你嗎?”陸頌檀問他。

這倒是把易安問住了,他手指捏着衣角,不自覺地打圈,全然陷入苦惱之中。

這種臉上的小表情會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特別鮮活。

幾天前陸頌檀還一個人住在酒店裏面,期盼永遠無法發生的事情,今天就能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躺在同一張床上,他私心是不想回去的,只有此刻他才能最大程度擁有他。

陸頌檀的手覆蓋住他的手,撫摸他手指上的每一寸指紋,傾身向前,和他對視:“我也喜歡你,你也不跟我住嗎?那我去你家的時候你會收留我嗎?”

易安跟他對視,說不出拒絕的話,手心發燙。

只是牽手這麽簡單的舉動而已,他是被陸頌檀牽着長大的,即使中間有一段時間幾乎不聯系,也能第一時間就認出他手心的溫度。

今天這樣的動作格外陌生。

易安幾乎無法正常呼吸,頭低下去:“不是你說的這種喜歡。”

陸頌檀沒放開他:“我說的是哪種喜歡?”

兩人靠得太近了,易安只要稍微上前一點點就能吻到他的嘴巴。

那天晚上也是這樣,這麽近,可以聽到呼吸聲,觸感很溫柔,跟蜻蜓飛過湖面一樣。

“你那天晚上,就是我看到你的前一天,你是不是在這裏啊。”易安把臉偏開了,叫他,“是不是,陸頌檀?”

“為什麽不叫哥哥。”陸頌檀抓住他的錯漏處,“那天晚上怎麽了,你還記得什麽?”

“你都那樣了你還問我。”易安有點委屈,被迫擁有主導權,無論是陸頌檀喜不喜歡自己,是用哪種方式喜歡自己,現在都成了他一個人的選擇。

好像他說一句喜歡陸頌檀,陸頌檀就能抛棄一切和他一起,他說不喜歡陸頌檀,陸頌檀也能退回安全位置,當一個很好的哥哥。

明明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

沒有人能對上陸頌檀這樣的眼神還說不喜歡。

“會惡心嗎?”陸頌檀輕聲問他。

易安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有點激動:“怎麽會?”

陸頌檀又問他:“不會惡心的前提是因為我是哥哥還是因為我是陸頌檀?”

易安有片刻的猶豫,在此刻他無法給出非常确切的答案,但他知道自己對陸頌檀的感情不再像以前那樣了。

“好了,吃完飯先休息,這個問題你可以慢慢想。”陸頌檀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收拾碗筷去廚房,沒有回頭。

易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閉上眼睛,思緒還在打轉。

慢慢想的具體期限沒有定數,捅破一點的窗戶紙被風一吹,只會漏得越來越多。

他現在不能再和陸頌檀用哥哥弟弟的身份稀裏糊塗地待在一起了,他們的關系需要重塑和确定。

他帶着這樣的想法進入夢鄉。

到下午,陸漾的電話又打過來了,這次不像喝醉酒那麽不清醒,說話多了條理性,和他們确認回來的時間,也确認了易安的身體狀況。

之後每隔十分鐘,他就會給陸頌檀發過去一條“騷擾短信”,包括但不限于各種囑托,還有感謝類的話,直到陸頌檀把他拉黑他才終于消停了,又加上了易安的聯系方式。

易安點擊通過,對方顯示正在輸入中,删删減減輸入了半個小時,發過來的話只有寥寥幾個字【我很開心你能回來,歡迎回家】

易安回了笑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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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到了回國的前期,易安先跟琳娜道了別,在屋子裏收拾東西。

這間房間的租期已經快到了,他畢業之後沒有回來的打算,索性把房子退了。

退房過程比想象中的還要順利,房東太太甚至送了他新烤的面包讓他當早餐。

他的東西本來就不多,沒有叫別的人來幫忙搬東西,陸頌檀已經把東西往下拿了兩趟,最後只剩下些零碎的物品,和他給鄰居準備的臨別禮物。

一式兩份,一份給對面的鄰居,一份給隔壁。

“是幫助過你的人?”陸頌檀問的是對面的鄰居。

他本來準備把整棟房子都買下來,但是對面的人不願意搬,後面他又和易安相認,遂打消這個念頭。

據秘書所說,對面也是個不差錢的主,他想象不出來有什麽不差錢的人願意住在這裏。

易安道:“你幫我把這一份給隔壁領居,然後我自己去送這一份,他經常幫助我,但是我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站在門前,易安第一次按響門鈴。

這棟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有人在走廊裏面走路都可以立刻被聽出來,他在門口的時候沒有聽到任何走動的聲音。

易安沒死心,又按了一次。

這次有響動了,還是非常急切的腳步聲,走到門口的時候那聲音反而小了一些。

“你好。”a國口音,聲音十分低沉。

易安有點緊張,把包裝良好的禮物舉起來:“你好,我是住在您對面的人,這一年來承蒙你的照顧,非常感謝,現在我要搬走了,給您準備了小禮物。”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把門打開了,只開了小小的一個門縫。

屋裏沒開燈,那人穿着連帽衛衣,戴着帽子,把什麽都擋住了,非常瘦。

易安将禮物遞出去:“希望你有開心的一天。”

那人伸手來接,露出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傷口,又迅速把手收回去了,沒有道謝沒有寒暄,但也沒有關門。

“安安好了嗎,我們要準備出發了?”陸頌檀從易安的房門口出來,往對面屋裏看了一眼。

這次那人直接關了門。

易安站在原地,有些出神,陸頌檀過來攔住他:“怎麽了?”

“沒事,就是他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易安在他身上察覺出幾分熟悉的感覺,又不敢貿然确認。

“先下去吧,還有機會回來。”陸頌檀記下門牌號,攬着易安下去了。

他們離開之後,那扇緊閉的門才又被打開,穿連帽衫的男人走出來,摘下帽子,站到窗戶旁邊,安靜地看着樓下,不是濯塵又是誰。

陽光透過梧桐樹,光斑落到易安的笑臉上,易安即将要坐上遠去的汽車,回到故鄉,回到那個他們一起長大的地方。

在那裏他沒有給易安留下什麽好回憶,所以後面的這一年即使找到他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把自己藏在黑夜裏,默默守護他。

這四年濯塵常去看心理醫生,心理醫生給不出什麽診斷,于是他又改看精神科的醫生,他們也并沒有檢查出什麽問題。

濯耀給他取名濯塵取得很對,他應該像灰塵一樣安靜呆着,最好不要在易安的人生中留下什麽印記,以防他那些黑暗的想法永遠都藏起來。

視線中的人快要拉開車門,有感應似的往樓上窗戶看了一眼。

濯塵沒躲開,兩人只對視了一眼,易安就上車走了,仿佛他們本來就該這樣目送彼此的人生。

回到家門,濯塵打開易安剛剛送來的禮物,是一個小小的咖啡機,是他現在擁有的唯一和易安有關的東西。

電腦上播放着易安賬號中的白噪音,那聲音被一陣通知聲打斷【您的特別關心在剛剛上傳了一段視頻】

他想也沒想就點開了那個鏈接。

在車上用手機錄出來的視頻未經過剪輯,搖搖晃晃,視頻裏有車流,人聲和蟬鳴。

畫面上陽光形成丁達爾效應,其中微小的灰塵在飄蕩。

濯塵反複拖動進度條,像找到了什麽救命稻草。

這個賬號裏的第一個視頻是易安自己的錄音,說要把所有的聲音獻給他最好的朋友。

濯塵在易安離開之後才聽到這段錄音,知道是自己把一切都毀了,那天晚上第一次嘗試自殺。

四年後的今天,同樣是視頻,易安在告訴他灰塵也是生活在陽光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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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上,易安拍完視頻,順利上傳,松了一口氣。

“那是濯塵?”陸頌檀問他。

易安剛剛回頭看的那一眼其實并沒有看清楚人,只是推理出來他的身份:“我不知道,我在這裏住了一年,從來沒見過他。”

他發這個視頻也只是抱着僥幸心理,無論原劇情怎麽樣,濯塵現在并沒有做出那些過分的舉動,他們都該往前看了。

“嗯。”陸頌檀把他摟緊了,“有你信裏寫的那些事情,你們不能再當朋友了。”

易安比誰都更清楚這一點,在陸頌檀懷裏蹭了一下,發覺自己的行為後身體僵直。

自從兩人上次捅破一點點窗戶紙後,彼此在親密接觸這方面都收斂了,除了睡覺需要擠在一起,陸頌檀很少擁抱他,不牽手,更不會有親吻。

易安跟親近的人會撒嬌是刻在骨子裏的,不自覺就要抱抱蹭蹭,好像他才有什麽皮膚饑渴症。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僵硬,陸頌檀又松開了,坐回原位,甚至擦了一下自己的手。

他是在嫌自己髒嗎?易安有些震驚。

從這裏到機場還有一段時間的路程,易安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陸頌檀終于是發現了他的異樣:“怎麽了?”

易安腦子卡殼,想問他為什麽要擦手,又不好意思問,讪讪道:“我暈車。”

陸頌檀放下文件,朝他張開手:“來過來,來我懷裏。”

兜兜轉轉又抱上了,易安感覺情況有些糟糕了——他好像真的喜歡陸頌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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