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深吻
深吻
本來以為回國會是一件多麽激動人心的事情, 坐上飛機,易安倒是沒那麽興奮,反而有些困倦。
外面是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 總是看着差不多的東西人就容易困。
“睡一會兒吧?會不會冷, 把毯子蓋好, 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陸頌檀單臂攬着他, 手撫摸着他的頭發。
易安早困了, 打了個哈欠, 回過來埋在他的懷裏, 搖了搖頭, 沒有說話。
“睡吧,睡醒就到了。”陸頌檀壓低着聲音說話,帶有幾分哄小孩子的意味。
他們已經在飛機上九個小時,易安吐了兩次, 精氣神都沒了, 靠着他閉上眼睛。
空姐過來,同樣放低聲音:“這位先生是還不舒服嗎?”
“應該沒事,謝謝你,麻煩再幫我們拿一床毯子過來。”陸頌檀回應。
空姐點頭, 視線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沒過多停留,十分有職業素養地走了,過了一會兒拿了毯子過來。
易安身上又被裹了一層毯子,完全動彈不得, 同時又感到心安, 迷迷糊糊間開始做夢,竟然夢到了當初老爺子發現陸漾喜歡他的事情。
只是同樣的場景換了對象, 在夢裏跪着的是陸頌檀,老爺子把他打得皮開肉綻,他還是不認錯,最後被扔進雨夜裏自生自滅,易安想去給他撐傘,怎麽都和他淋不到同一片雨,一直哭一直哭,看着他倒在雨地裏面。
這個毫無根據的夢有可能會在現實發生的事實,讓他畏懼。
易安眼角邊傳來溫熱的觸感,睜眼是陸頌檀在給他擦眼淚。
“你到底做什麽噩夢能哭得這麽傷心?”陸頌檀低聲問他。
易安不看他,把臉埋到他的肩膀上去:“我們什麽時候去見外婆和舅舅他們,今天就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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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準備好?陸漾的意思是他暫時只給舅舅說了,等确定你已經到了s市再跟其他人說。”陸頌檀把他從肩膀上拉下來,“先擦一下鼻子。”
易安自己退開了:“那我回去住哪裏啊?”
“如果不想和我住以前那個家的話還有別的房産,你現在可以挑一挑,我讓他們打掃出來。”陸頌檀邊說話邊打開手機,似乎真的準備給他挑選。
易安按住他的手:“我跟你住,我肯定跟你住的,我不想一個人住,但是要怎麽跟舅舅和外公說呢?”
“為什麽需要跟他們說?”陸頌檀開口,“我現在做什麽事情并不需要得到他們的同意,他們很清楚你會和我一起住。”
一句話像是一道炸雷,讓易安思緒淩亂。
很清楚是什麽意思?
陸頌檀已經和家裏面的人說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了嗎?
怎麽說的,還是說他們是哥哥和弟弟?
飛機颠簸一下,易安抓住了陸頌檀的衣袖,陸頌檀穩住他:“沒事,要降落了。”
窗外熟悉的城市展現出原貌,這個他生活十八年又分離四年的城市,以一種不變的姿态等待每一個歸來的人。
“歡迎回家。”陸頌檀說道。
四個字,讓易安快要流淚。
他咬了下嘴唇,把眼淚憋住了,又有點煩,因為很想以不是弟弟的身份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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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裏面,人山人海,在這個離別和重聚彙合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眼淚。
陸漾站在最前面,旁邊就是張秘書。
從陸漾進公司開始,張秘書就負責帶他,已經成了他半個私人秘書了,由此公司也在猜測陸頌檀有讓位的打算。
陸漾由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學生變成現在這樣,張秘書功不可沒,他開口:“為了把小少爺離家的傳聞壓下去,我請了幾家媒體過來,您需要控制好肢體語言,盡量不要傳遞你們兩個不和的信息。”
陸漾手中也抱了花,蝴蝶蘭和郁金香的搭配,根本站不住,小幅度來回走着,眼神沒從出站口移開過。
又一批人出來,沒有他想看到的人,他都要懷疑之前和易安懷疑是在做夢了。
“我們這是在等誰?”他突然問張秘書。
張秘書嚴整的表情上出現一絲裂痕:“您,精神還正常嗎?”
“那不重要。”陸漾自問自答,“是易安嗎?是吧。”
張秘書勉強點點頭:“我還是建議您少說點話,最好再去看個醫生。”
陸漾難得沒有反駁他:“就說最後一句,我今天帥嗎?”
張秘書:……
機場播報航班信息,又一批人出來,在人潮中,陸漾終于看到了易安。
他太瘦了,臉色很蒼白,遠遠地看上去都很憔悴,陸頌檀怎麽養的他?陸漾有點生氣。
對面易安也看到了他,朝他揮了揮手,勾着嘴角,和四年前的他重合。
陸漾理智徹底斷裂,奔了過去,在人群中緊緊地抱住了他。
這次易安沒有像無數次那樣一碰就消失,是實心的還有溫度,抱過之後退開,沒忍住又抱了一次。
四年沒見面了,陸漾還是看到他就心動,即使現在易安都不會回抱他。
易安被他抱着,沒掙紮,對方的勁越來越大,他才開口:“你有點抱痛我了。”
“對不起。”陸漾退開了,十分“沒有眼色”地擠在易安和陸頌檀中間,“累不累,我幫你拿行李吧。”
易安拿着的東西就只有一個水杯,現在這個水杯出現在了陸漾手裏。
張秘書也許久沒見過易安,一度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看到他了,和他打招呼:“小少爺,歡迎回來。”
“謝謝。”
張秘書又說:“陸權陸總在家裏做了飯等着你們回去,他會很開心的。”
易安點頭:“好,我都還沒見過小弟弟。”
陸權四年前老來得子,這幾年家中變動,他退居幕後,更有時間回歸家庭,人胖了很多,也慈祥很多。
換句話來說,以前陸頌檀沒有得到的東西,他都補給了小兒子。
對于陸頌檀來說這非常不公平。
所以在陸頌檀搬出去之後,平均兩個月才會回去一次,最多吃個飯就要走,父子倆不再劍拔弩張,關系平和下來,但也永遠無法親密了。
“我覺得我還是得給小弟弟買個禮物,不好空手去。”易安坐上車,不知道s城新開了什麽商場,在地圖上查看那些商場的信息,“你們覺得送什麽比較好?”
張秘書坐副駕駛,剩下的三個人坐在後面,開車的人還是陳叔,陳叔和四年前沒什麽兩樣,眉眼中都是笑意,跟看自己的孩子一樣:“今天不累吧安安。”
這句問候就跟以前每次上完課,陳叔來接他說的話一樣。
兩人都懂對方的挂念,沒有過多寒暄。
上車之後陸漾明顯感到易安離陸頌檀更近,時不時就會和他耳語幾句,對于自己,易安只是保持禮貌而已。
幾天之前他無數次告誡自己只要易安好好的就行了,現在親身經歷,心裏螞蟻在爬。
“下次再送吧,今天舅媽不會過來,只有你熟悉的人,李嬸也在,她本來退休了,我親自接她過來的。”陸漾接話,把李嬸的照片給易安看,“她添了一個小孫女,還總是念叨着你。”
照片上李嬸也豐腴不少,抱着小孫女喜笑顏開。
易安走的時候最挂念的人之一就是李嬸,看到她好,也高興:“我去看她就好了,省得她多跑一趟。”
陸漾笑:“大家都很想你。”
一句“我很想你”隐藏在這句話之後,陸漾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正大光明地說出來了。
四年前他問陸頌檀的那個問題到現在得到驗證。
——為什麽會有人滿足于永遠不見光的單相思。
因為不想讓愛的人受到傷害。
那個時候就算是陸頌檀也沒有把握能百分百讓易安幸福,現在一切都水到渠成。
要是他就這麽給易安當備胎,不是會很可悲嗎?他手小心地放在易安的影子上。
易安轉過來對他笑:“我也很想你們。”
陸漾把臉別開了,擋住揚起的嘴角,不自覺地想——
當備胎也不是不可以,備胎也是有被愛的機會的,如果陸頌檀對易安不好,他就把易安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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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車子駛入熟悉的路,易安對這些地方的記憶也跟着回來了拍,最終車子停下的時候,他看着和四年前差不多的別墅,恍如隔世。
“院子裏翻修了一次,後院種了一片栀子花,開花了很香,我等會兒帶你去看,你的房間也收拾好了,什麽都沒動你的。”陸漾邊走邊介紹。
易安道:“你比以前更喜歡說話了。”
陸漾回應:“因為要談生意,需要不停地說,我知道為什麽哥以前不喜歡說話了。”
易安又去看陸頌檀,陸頌檀把易安的頭扶正:“看路。”
“我護着的摔不着。”陸漾幾乎在倒着走路,“他都二十幾歲了你能不能不要把他當成瓷娃娃。”
陸頌檀不置可否:“我盡量。”
臨到門口,站着兩個熟悉的人——陸權和李嬸都在。
陸權的版本裏,易安屬于死而複生。
李嬸的版本裏,易安是離家出走回來了。
無論那個版本都是分離,人這一輩子也沒多少時間能分離。
兩人都淚眼婆娑,李嬸先一步上前,握緊了易安的手:“怎麽搞的,這麽久也不回家,在外面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我看你都瘦了。”
陸權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切情緒都融化在擁抱裏。
回來之後易安一直沒哭,到這裏,一切的情緒才又回來,頃刻間眼淚就流了出來。
三人在門口哭,陸漾同時攬住他們三個,也加入了他們。
只剩下陸頌檀一個人比較清醒,把易安拉出來:“行了,以後每天都見面,先進去吧,安安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需要休息。”
李嬸擦幹眼淚:“對對,得好好休息,李嬸給你炖了你喜歡吃的雞湯,保準好喝。”
陸權嗯了一聲:“你這些天也累了,今天就一起在這裏住下吧。”
陸頌檀本來也沒打算走,點頭。
陸權嘟囔一聲:“也就安安回來你才願意回來是吧?”
陸頌檀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推他進去了。
飯桌上空前的熱鬧,陸權喝了點酒,打開話匣子,把這幾年發生的事情都給易安說了一遍,說着說着難免要提到家裏的熊孩子,于是把話頭轉向家庭,問易安:“安安談女朋友沒有,現在也是談女朋友的時候了。”
除了李嬸,在座的人都一下子坐直了。
易安搖頭;“沒有沒有,我不談女朋友。”
“忙事業?你現在确實也還小,我一想到家裏那個小的才四歲,我就頭疼,你是不知道……”
又是一連串小兒子的事情。
桌子下,陸頌檀拉過易安的手,反複抓捏着,手指強勢地插進他的指縫間視線卻不在他身上,依然在聽陸權講話。
易安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陸頌檀大概是喝醉了,坐姿正經,只有臉上稍有一些潮紅,表情似笑非笑,硬挺五官在暖光下變得柔和,更顯沉穩。
只有易安知道這沉穩是裝的,畢竟對方正在幹壞事。
他嘗試把手抽出去,對方捏得更緊了——喝醉的陸頌檀比平時更有侵略性。
一頓飯吃得盡性,在桌上姓陸的三個人都不同程度喝了酒,張秘書沒喝,扛着陸漾回房間後又下來抗陸權,陳叔送李嬸回去。
陸頌檀不需要抗,他看起來還算正常。
外面月亮已經出來,張秘書和易安告別:“我得回家陪老婆孩子了,安安,最後再說一次,歡迎你回來,找到你之後陸總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我知道。”易安牽着陸頌檀,“我照顧他就可以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通常都是陸頌檀照顧易安,這還是易安第一次照顧他。
家裏的房間格局沒有變,陸頌檀的房間還是以前那個,他不确定陸頌檀的醉酒程度,問他:“哥哥你可以自己走路嗎?”
陸頌檀站起來,拉着他往二樓走,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能走路,沒去自己房間,直接牽着他進了他的房間。
四年沒回來,乍一看到這裏易安都不熟悉了,讓陸頌檀在床邊坐好,去浴室拿濕毛巾給他擦臉。
照顧人的感覺确實很奇妙,跟小時候玩過家家一樣,對方簡直任由自己擺布。
完成一切後他摸摸陸頌檀的臉:“好了,現在可以睡覺了,你要睡我這裏嗎?”
陸頌檀閉着眼睛,臉靠在他手心裏沒說話。
易安以為他是默認了,幫他把外套脫下來。
陸頌檀就在這時候睜開了眼睛。
“你做什麽?”陸頌檀把他拉進了點,聲線比平時低。
這姿勢确實容易引起遐想,易安松了手:“我沒有,是……”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完,被堵住了,舌頭入侵舔過嘴裏的每一個角落,帶着點酒味,陸頌檀強迫着讓他貼近自己,沒給他留任何空間。
他把注意力專注在呼吸上,唇間難以抑制地溢出幾個音節,又被吞進去。
太累了,他不自覺喊了一句疼。
陸頌檀就像被人按了暫停鍵,許久沒動,從他身上起來,看到眼前的一切,去給他系剛剛解開的扣子。
三顆扣子系了整整兩分鐘,陸頌檀再也不敢看他一眼,理智完全回歸:“你好好休息,我喝醉了,別放在心上。”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易安還沒從剛才的吻裏面緩過來,去拉他,沒讓他走:“你上哪兒去?”
“回房間,抱歉,我真的喝醉了,我以為是做夢。”陸頌檀的氣息也不穩。
“你怎麽回啊?”易安完全不敢看他,說話聲音也越來越小,“你都……起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