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這輩子也不會愛上別人了
他這輩子也不會愛上別人了
辦公室裏, 百葉窗全拉,裏面只有一點光。
陸頌檀最近的事務還需要一點收尾工作,被臨時叫過來加班, 易安非得跟着, 在他桌前打瞌睡, 睡着睡着就到他懷裏去了。
兩人常用這樣的姿勢待在一起, 彼此都習慣了, 沒覺出半點不妥。
在辦公室外的張秘書迎來三十五年人生中的第一次職業危機。
首先, 自從撞見這兩人接吻, 張秘書已經知曉他們的關系, 也知道如果打開這扇門之後會發生什麽,其次,陸權要來了。
雖然豪門世家确實會比較複雜,但他還不至于認為陸家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據剛才秘書的通知, 現在陸權已經坐上電梯了。
張秘書顧不上什麽禮貌不禮貌的了, 敲門,等待幾秒鐘之後拉開房間門:“陸總,您父親要進來了。”
雖然他盡量避免不去看辦公室裏面的場景,但還是瞥見了——小少爺正在他們大少爺的懷裏, 睡得正熟, 頭發都翹起來了。
陸頌檀點頭,視線并沒有從屏幕上移開。
張秘書急得說話結巴,頂着被“殺頭”的風險:“已經在電梯裏面了,別抱了, 要被看見了。”
陸頌檀這才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陸權比想象中來得更快, 從張秘書旁邊擦過:“在門口擋着幹什麽?”
張秘書從頭至腳呆住,完全不敢想待會兒會有怎樣的腥風血雨, 硬着頭皮叫人。
陸權看到房間的一切,微微皺起眉頭:“你這麽抱他幹什麽?這樣他睡得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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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秘書:?
陸權:“把他放休息室,我怕說話吵到他。”
張秘書:?
為什麽跟他想象的不一樣,他們豪門都這樣的嗎?
不應該是什麽大打出手,一口老血噴出來的場面嗎?
說到底這件事難道不是大少爺哄騙的小少爺,就這麽輕飄飄揭過去了?
人家沒避着他就是坦然面對這段感情,張秘書沒膽子打破砂鍋問到底,收了視線,專心在工作上。
陸頌檀把易安抱進休息室,放到床上,易安驚醒,手去抓他的衣服,陸頌檀在他背後拍了拍:“你先睡,我開個小會再陪你。”
易安迷迷糊糊點頭,再度陷入夢鄉。
再次醒過來,房間裏面依然只有他一個人,外面依稀能聽到一點點談話的聲音,他的手機正在劇烈震動,是一個陌生號碼。
易安接了,電話裏面的聲音熟悉又陌生。
“你不告而別就算了,回來竟然也不告訴我。”
人聲經過電話的處理有些失真,易安反應了一會兒才不可置信地叫他:“虞新立?”
易安回來之後的第二天就給虞新立發了消息,但是對方遲遲沒有回複,打電話也顯示的是空號,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本來他是準備手術之後再找虞新立的下落,現在虞新立自己回來了。
“我給你發消息還打電話了。”易安問他,“你怎麽把之前的聯系方式都換了?”
“高考失利,複讀的時候沖動下決定從新開始,就都換了。”虞新立的聲音較幾年前更加成熟沙啞了一點,“我打聽到我簡哥明天也要回來了,那時候竟然被你猜對了,他當醫生去了,怎麽樣,要不要一起去接他,順便見一面。”
顧知簡早就給易安發了他的行程,本來易安也準備明天去接他,說道:“好,你把你的新聯系方式給我,我給你發消息。”
“成,時間過得好快啊,這都快四年了吧。”虞新立感慨。
給顧知簡過生日那天三人一起拍照片吃蛋糕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眨眼間他們都成大人了。
易安也不免感嘆:“是啊,明天見吧,請你吃飯給你賠罪。”
虞新立答應得爽快。
第二天,機場外,陸頌檀開車送的他,虞新立早到了,遠遠地和他打招呼:“早看到你了,剛剛那是陸哥?”
易安沒否認,又補了一句:“是男朋友。”
“你倆?”虞新立在原地張望了一下,“好像确實是沒有血緣關系,那就祝賀你脫單。”
本來易安還擔心他們許久不見面再看到會尴尬,在車上臨時想了幾個話題,現在看起來是沒什麽擔憂的必要了。
虞新立和以前來比幾乎沒怎麽變,一身休閑裝,頭發長了些,依舊學生味十足。
他湊近,神秘兮兮:“我本來還以為你會跟我簡哥在一起。”
易安正在低頭給顧知簡發消息,聽到這話擡起頭:“為什麽?”
“他喜歡你。”虞新立有點驚訝,“你看不出來嗎?”
易安知道自己在愛情方面缺根弦,又先入為主了原劇情,連之前陸頌檀說喜歡他,他都以為是劇情強制的結果,等後面意識到或許那些感情确實存在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四年足以改變很多事情,再見面顧知簡面對他的時候那麽平靜,看起來已經放下了。
虞新立見他許久不說話,自己又把話接上:“他那個時候還會幫你穿衣服,讓你跟他睡一張床,我可從來沒有過這種待遇,這都不算喜歡那他就是雙标。”
機場播報航班到站,易安把接機牌舉起來:“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也是,都過去了。”虞新立突然激動起來,“出來了!是不是門口帶口罩那個?”
顧知簡推着行李,帶着棒球帽和口罩,身材高挑,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引得周圍的人頻頻回頭。
易安的接機牌明顯,顧知簡只擡頭看了一眼就朝這邊走了過來,在他面前停住,俯身擁抱他:“好久不見。”
虞新立在一旁瞧得不對味:“怎麽我是不存在嗎?”
顧知簡又攬了他一下:“走吧,請你們吃飯。”
“安安也說請我,你倆一人一頓啊誰都別賴賬。”
虞新立開了車過來,他爸的二手車,以前虞主任經常開着這車在學校周圍打轉,抓早戀的同學。
易安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坐上這輛車:“你開到學校周圍不得把他們吓死。”
“我這麽善良的小夥子哪會吓人。”虞新立發動車子,“去哪兒吃?老街?”
車子緩緩駛向目的地,顧知簡坐的副駕駛,轉過來看他:“這兩天身體情況怎麽樣?有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嗎?”
“沒,可能是天氣熱了,最近有點嗜睡,當然也可能是我太閑了。”易安把窗戶搖了下來,看着外面的景色,“你回去過嗎,不知道老街變成什麽樣子了。”
顧知簡把眼睛垂下來,想起他最後在老街看到的落日:“去過一次,把大橘和二橘帶走了。”
易安:“它們好嗎?我看看照片。”
“我幫你找,你坐好。”
虞新立斜眼看他們倆:“快別說貓了,我畢業的時候把學校後邊那一窩橘貓都給帶回去了,我媽揍了我兩回。”
“現在還在你家?”易安問他。
虞新立回答:“現在它們已經是我爸的好大兒了。”
談話間,車子已經開到學校附近。
本來該拆遷的地方被作為旅游地點留了下來,全面開發成小吃街,街坊鄰居都跟着小賺一筆,顧知簡家那棟樓過于舊,已經打上拆遷的封條,炸串店也搬到了街對面,老板老板娘都沒變。
人山人海,小車寸步難行,找不到停車處,炸串店門口也火爆,虞新立開口:“你倆幹脆先下去,我去找地方停車,停好來找你們。”
易安跟顧知簡下去了,簡直在被人潮推着走。
顧知簡的手護在他身側,沒碰到他:“先找個人少的地方站一會兒吧,別擠到了。”
兩人來到廊下,這個位置靠近顧知簡以前的家。
“要回去看看嗎?”易安提議,“估計也就那一片人少一點。”
顧知簡沒有異議,跟着他往回走。
整棟樓只剩下一兩戶人居住,呈現頹勢,地上掉着灰蒙蒙的牆灰,牆壁上也滿是黴斑。
顧知簡家裏發生過火災,地上又多了炭灰,他們家的東西沒人搬走,但估計被翻過了,所有東西都亂糟糟堆成一片。
“顧斌怎麽樣了,看樣子是沒回來過。”易安捂着嘴。
顧知簡拉過他的手腕,低頭給他戴口罩,回複他:“入獄不久之後就查出來腎癌,骨灰還在殡儀館。”
“我們還在這個櫃子裏躲過,那天差點把我吓死。”易安看着那個紅色的櫃子,就能響起他跟顧知簡擠在裏面的時候,顧知簡身上的洗衣液味。
環境使然,易安簡直覺得那是他聞過的最好聞的味道了。
顧知簡的記憶也被帶了過去,視線落在他脖子上,他記得那時候易安的脖子過敏了,但他并沒有詢問,說道 “那個時候我對你不好。”
“因為才剛認識,你又不是需要對每個陌生人都很好。”易安用腳把貓盆踢正,“我在國外還擔心沒人喂它們。”
“我應該對你好一點的。”顧知簡有點心不在焉。
本來和其他人比起來,他和易安認識的時間就最短,以前也沒有交集,為數不多有交集的時候兩人都沒好好說過話。
他回來之後最想帶易安回他以前租住的房子,他把那裏買了下來,重新裝修,屋裏的被單換成了不會讓他過敏的那種。
現在他也有能力讓易安過好了,但是已經太晚了——他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把隐藏太久的愛扒開,只能讓人看到內裏的腐爛,他情願就這樣待在他身邊,在他需要的時候能出現。
“你還對我不好啊,你都要給我動手術了,到時候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易安沒再往裏走,“虞新立給我發消息了,說讓我們倆出去。”
顧知簡跟在他身後,關上那扇大門,他小時候所有的記憶,經過陽光的暴曬後褪色,又被新的更好的記憶填充了,這些記憶裏無一例外都有易安。
他不是一個必須要有愛才活得下去的人,但在此刻他想的是擁有過那樣的青春記憶,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走啊,阿簡。”易安見他沒有反應,催促他,背光站立,五官都模糊了。
現實的易安和記憶中的易安重疊,顧知簡溫柔一笑:“來了,你等等我。”
炸串店裏,老板娘認識他們,單獨給他們支了桌子。
易安現在連微微辣也吃不了,只能吃原味和五香。
虞新立開了車不喝酒,三人點了飲料代酒,一人一杯,挺像那麽回事。
聊到興頭上,虞新立以水代酒:“敬歲月,敬健康,敬永垂不朽的炸串小店!”
易安跟着他附和:“敬永垂不朽的炸串小店!”
到了下午學校放學的點,學生們穿着校服從他們面前走過,和曾經的他們一模一樣。
他們都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