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天界
第01章 上天界
“戚葭,抛棄你的渣獸究竟是誰?有頭緒了麽?”
戚紹胥捕獵回來的時候,戚葭正認真研究着最新得來的話本。
“已經基本可以确定。”
對于戚葭這只帶傷、失憶、還揣了崽兒的小鹦鹉來說,沒有什麽事兒比找到渣獸更重要了,戚葭說:
“對方要麽是個吃完就跑的負心漢,要麽是個不負責任的情感渣滓。”
胖胖的小鹦鹉半浮于空,挺着圓潤的腹部,小翅膀一撲,那話本便自動翻上一頁:“反正按照這些話本子裏的情節,應該就是這兩種沒錯。”
“……負心漢我理解了,情感渣滓怎麽說?”
從來不看話本的戚邵胥還跟不上戚葭的思路。
小胖啾聲音清朗:“大抵是把我當成了替身,結果白月光回來了,逼我帶球跑。”
戚邵胥:“……?”
歪了歪自己的狗頭,抱歉,還是聽不懂。
“唉。”戚葭用翅膀尖尖撫了撫自己的圓肚皮。
其實他也不懂。
新雨剛過,不度山天色依然暗沉。
被雲霧籠罩的山體像一幅色彩單一的水墨畫,唯有他這只卧在平整山石上的小胖啾,是一派充滿生機的鮮亮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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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戚葭整只鳥都懶噠噠的。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三個月前,當他睜眼面對這個陌生的世界時,除了一些最基本常識外,竟全然不記得自己是誰。
他唯一能确定的兩件事:自己是只小鹦鹉。
以及腹中帶着一絲不屬于自己的氣息。
好在那時戚葭運氣不錯,恰好被不度山老祖路過撿回,讓他有了一個平和寧靜的栖身之所,還獲得了一些指引。
但三個月過去了,他仍舊不知道自己身上那抹不屬于自己的氣息,究竟是誰的!
那一抹穩固、源源不斷的、充滿澎湃生機的氣息之強烈,簡直比戚葭自己的靈力都要強橫,叫啾無法忽略。
被老祖撿回來之前,身負重傷的戚葭亦是靠着那股澎湃的能量才維持住靈力和鳥命。
曾幾何時,戚葭都很感激這一股靈氣的扶持。
直到毫無記憶的他,後知後覺地了解到,他這種情況其實一般都發生于靈獸們揣崽時。
——在不度山上養傷的日子裏,因為無聊,戚葭經常去山上的課堂裏旁聽。
他便是在那裏了解到,原來無力獨自孕育子嗣的靈獸們,往往需要伴侶的靈力護持,是以交.配時伴侶便會将自己的靈息注入到負責孕育的那一方的丹田,以保證受孕者和小幼崽有足夠的能量應對接下來的整個孕育期。
所以總結來說,情況就是他懷孕了。
但是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誰!
獲得新知識的圓啾,頓覺晴天霹靂!
而且如今距離自己蘇醒,時間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那個讓自己揣崽的不知名獸都沒有出現過!!
“好了先不說這個了。”
肚子驟然叫了一聲,戚葭看向關切地望着自己的狗狗精:“快給我看看你捕來了什麽?咱們今晚吃什麽?”
大抵是太好奇今晚的夥食,饞嘴的小胖啾竟然由鳥身變回人形,直勾勾地向白色大狗的方向飛去。
“……”面對忽然化成人形的戚葭,戚邵胥直接沒了脾氣。
“吃、吃鯉魚……”
近乎于羞怯地一低頭,戚邵胥狗爪一抖,變出了一筐魚簍。
魚簍裏面的大鯉魚還活蹦亂跳地,一看就特新鮮。
戚葭彎腰看了一眼,就笑了,發出一陣爽朗快意的笑聲。
“……”
戚邵胥依舊不敢擡眼。
說也奇怪,戚葭的鳥身只不過是很普通的鹦鹉一類。
雖然因為上食、因将他自己喂得圓滾滾得而顯得過分可愛,但外形與不度山上的鳥類相比也無過多差異。
可一旦變為人形,這人卻是十成十的修長俊美。
甚至有些妩媚。
魚簍旁邊的青年身骨細瘦勻長,延頸秀項,媚于言語。
因濃顏的鳳眼眼尾自然上挑,其模樣乍看上去高貴又冷豔。
但他烏黑的長發随意披散着,一直垂至腰際。一件半長的外袍半遮半掩地披在身上,露出裏面衣帶松散的紅衣長衫……
倒顯得他動作松散,姿态慵懶。
青年的腹部絲毫看不出懷孕的痕跡。長衫勾勒着他過分纖細的腰身和一雙長腿……戚葭甚至沒有穿鞋。
白玉般的圓潤腳趾在長袍底部若隐若現,戚邵胥盡量埋好自己的狗頭,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見。反正……他說讓戚葭穿鞋,戚葭也是不聽的。
這只胖啾,一點都不聽他大師兄的話。
——早在戚葭被帶回不度山時,對于戚邵胥來說,戚葭就單方面的是自己的師弟了。
盡管……
白色的、同樣圓滾滾的小胖狗用自己的狗爪刨了刨地面。
盡管記憶全無的師弟,靈法仍比自己要厲害了許多。
……
吃到了戚邵胥捕來的大鯉子魚,戚葭驟然覺得自己的鳥生也不算太慘。
他抽空去摘了些新鮮果子,又拿出自己珍藏的松子與戚紹胥分享,吃飽喝足的胖啾繼續翻看話本。
對于他這樣一只毫無記憶的小鹦鹉來說,想找到那讓他揣崽兒、還抛棄了他的渣渣,顯然絕非易事。
尤其是不度山與世隔絕,能獲得的信息原本就少。
那位将戚葭撿回來的不度山老祖更是個喜好閉關的高人,輕易不現身于人前。
他撿到戚葭的時候就什麽都沒說,只是給了失憶、無所适從的小胖啾一個名字。
之後無論小胖啾再找他問什麽,那位看上去老态龍鐘的老祖宗嘴裏就都只有三個字,不是“不知道”,便是“不可說”。
直到戚葭後來又嘗試着去問,自己腹中的靈息究竟屬于什麽靈獸的時候,老祖方才開口,是沉吟了許久之後才回答地說:“是龍息。”
……
依舊只有三個字。
可是,龍又是什麽東西呢?
“戚葭,戚葭,你要我們打聽的事情,我們問到啦!”
幾道少男少女的聲音齊齊響起,擡眼望去,幾只色彩缤紛的胖啾撲棱着翅膀、沖入水墨畫一般的山巅,聲音又齊齊一頓:“咦,大師兄也在這裏。”
“大師兄還在這裏?”
“大師兄果然又在這裏!”
五只肥啾像一枚枚剛蒸好的麻薯、緊湊地擠在山巅唯一一根稍長的樹杈上,整齊劃一地被穿成一條長線,離遠望去就像幾個毛絨絨的、開在光禿枝頭的彩色花苞。
這是不度山五薯。
戚葭給他們起的稱號。
戚葭見了他們,撲棱着一整鳥身,終于不再吊兒郎當,而是正經詢問:“打探到了什麽?可是知道了龍的消息?”
他只從老祖那裏打探到自己腹中的是龍息。
然而對于這個世界關于龍的知識,卻全無印象。
不僅是他,就連戚邵胥也極少聽說有關于龍的事情——不度山常年與世隔絕,一條血河幾乎切斷了山裏山外的所有關聯,除了一所學堂外,山上的一切幾乎都保持着一種穩定的原生态環境,且不與外界交流。
也唯有這幾只可以經常飛來飛去、方便打探消息的小鳥精,可以幫助戚葭獲得一點線索了。
“是龍的消息!”
一枚麻薯團子一樣的胖啾發出聲音:“但是戚葭,你确定你腹中真是龍子麽?如果是的話,那你麻煩大啦!”
“麻煩大啦!”樹梢上的幾只胖啾都叽叽喳喳起來,重複着這一句話。
“怎麽說?”戚葭問。
“……須知龍族血脈罕見,實力強橫,本就是逆天的存在,因此誕生幾率極低。而我們一番打探,這天上地下,四界衆生之中,也有一條龍了!”
“是幾十萬年來唯一一條龍哦!”
“是哦是哦,而且那條龍……”幾只胖啾齊齊仰脖望向遙遠的天際:“在玉京!”
“玉京?”
“玉京就是天界的都城和王宮。”
“沒錯,那條龍乃是當今天帝!”
“……”
戚葭也跟着朝上望了望。
此時烏雲已逐漸散去,雨過天晴,日光照透雲層,耀眼的太陽懸挂于遙遠的天際,明亮到衆生無法直視,直叫人望而生畏。
樹杈上的一串小鳥繼續叽叽喳喳:“當今天帝可是出了名的孤邪冷僻之人,不好惹。”
“絕對不能惹。”
“九重天實在太遠太高了。玉京又位于其上。縱然已經是有靈力的精怪,我們幾個也飛不上去。”
“而且衆所周知,那上面還有仙界禁制,非仙族者,一切妖魔精怪一律不可私闖。”
“想闖也闖不進去,不可能上去的!”
“戚葭,你、你還要繼續尋麽?”
懸浮于空中的小胖啾還在仰頭望着上面的蒼穹。
戚邵胥聞言捯饬起四肢,也有些擔憂地望着戚葭。
同戚葭一樣,戚邵胥從不懷疑老祖說過的話。
戚葭腹中的澎湃氣息也的确陌生、是他全然未接觸過的靈息,顯然就只能是龍息。
而就算不度山的消息再閉塞,凡四界生靈者,誰都知道那淩駕雲霄之上、位及四界至尊的當今天帝,是一條龍。
只是在此之前,戚邵胥也沒想到這世間僅有一條龍罷了。
那麽也就是說,戚葭腹中之子,只能是……
戚邵胥的狗臉露出凝重之色。
看見嚴整蹲在戚葭旁邊的白色大狗,一條直線上的幾只胖啾都齊齊歪頭,總是不解戚葭這只身份不明的外來鳥,為何能與大師兄玩到一處。
不度山遺世獨立,在外人眼中已經足夠神秘。但對于不度山上的生靈們來說,被老祖帶回來的戚葭顯然更加奇怪——
他有着所有生靈都要以為美貌的外表。
又失憶、身負着傷的,好像一下子集齊了話本裏悲慘主角的全部要素。
偏偏戚葭還總是讓獸看不透。他的一言一行,總是那麽個性和令人矚目……
有些啾已經開始心疼戚葭了。
——帶傷、揣崽,不知道孩子爹是誰,這也就算了。
現在又知道孩子爹竟然是,那個邪天帝,四界最強大也最殘暴的存在……這樣子的話,戚葭要怎麽給自己的崽兒找爹、讓對方負責哦!
“算了吧戚葭。”正這時,一只通體紅毛的狐貍從旁邊蹿了出來,勸道:“放棄吧,你一個小小精怪,可不敢去找那天帝讨說法……”
狐貍跑到近處便變成了一少年模樣,同戚葭一樣穿着豔色的衣袍。
此人乃是戚邵胥的師弟胡朗,不度山的二師兄,以才智著稱。
胡朗:“八成就是天帝與你一夜風流,過後又不想認賬,還将你打成重傷……以那位暴虐無道的程度來說,沒将你打死就已經不錯。戚葭,你不要再尋了,何必自取其辱。”
胡朗看了眼臉上挂滿擔憂的戚邵胥,表情兀自變得生硬起來,又虎着臉對戚葭說:“再說天界所在的九重天太高了,你也飛不上去……”
“既然線索只在那裏。”一直望向天際的戚葭驟然出聲。
仿若絲毫沒有在聽,他打斷了紅狐貍的話語,喃喃自語:“那我便必須要去。”
倏地,他又回頭看了戚邵胥、不度山五薯以及紅狐貍一眼,輕聲說了句:“謝謝你們。”
“放心,我會回來的。還要報答你們呢!”
話音剛落,他收了面前的話本,忽然翅膀一震!
整只鳥便像箭一樣,沖向高懸朗日的天空。
“戚葭!”意識到胖啾要做什麽的時候,戚邵胥便奔跑了起來,他想追,卻已經來不及了——天空中頃刻便沒了那只鳥的影子。
那個愛吃的戚葭,那只總是懶洋洋的小鳥,也經常會展現出匪夷所思的行動力和實力,所以才會經常讓其他靈獸看不懂。
衆精怪再度被不按常理做事情的鳥弄得一愣。
胡朗則啧啧地望向天空,說:“大師兄不必擔心,他很快就會回來,畢竟那天界禁制,便是老祖都不一定能……”
“铛!”
少年話還未說完,一聲敦厚沉重的聲音自遠方的天際傳來,似重劍出鞘、斬碎雲端,頃刻延綿四海。
天光驟然大盛。
比太陽更為耀眼的光芒于空中閃過,溢散出紫色和紅色的光芒,在湛藍色的天空下浮光絢爛,色彩斑斓,過分的華麗。
“那是……”戚紹胥繼續怔怔望着天空,樹上的一串小鳥都驚得凝固住了。
而那已經變成人形的火紅狐貍,則幹脆驚得說不出話來。
……衆所周知,那是禁制被強行打破的聲音和景象。
而如此聲勢駭人,顯然被打破的一定是什麽了不得的大陣……
或許正是天門大陣。
……
戚葭,竟然直接就沖破了天門禁制?!
.
玉京。
“聽說了麽,首輔仙臣今日又要力勸陛下娶後納妃了。”
“畢竟很快便是陛下一萬三千歲的壽誕。說來也是,哪有做天帝這麽久,後宮竟空無一人的。”
“要我說還是萬年前的那場天妖大戰,陛下就算實力再強,仙體卻也因那一戰受了重創,恐怕這根基也有傷……”
九重天袅袅的仙雲之中,仙娥仙侍們一邊為陛下的壽宴做着準備,一邊悄聲議論:
“所以非是陛下不願,而是陛下他不……不行?”
“我還說呢,怎地陛下那般豐神俊朗,身邊卻連一個伺候的妃子都沒有。”
一名新晉的仙侍恍然大悟:“難怪老君日日都在向陛下進獻大補金丹!”
新來的仙娥們悄然依議論,但仍舊唏噓聲一片。又驟然有資歷老深的女官斥駁道:“休得亂說,陛下是仙體有傷,但老君進獻的金丹除非傷藥,其餘的陛下都未動過!”
“咱們的那位陛下,只是天生過于冷情罷……”
“铛!”
仙娥的話音未落,只覺得雲霧缭繞的地面驟然一片晃動,耳邊随後便傳來一聲鈍響,不尖利,但聲勢駭人。
“這是什麽聲音?”仙娥們面面相觑。
與此同時,九霄雲殿上,有天門守衛急匆匆地跑到了衆仙與天帝的面前:“報、報!天門大陣,被一只鳥給撞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