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捅破天門

第02章 捅破天門

半柱香前,九霄雲殿。

首輔仙臣躬身上奏:“啓奏陛下,再過兩個月便是萬壽節,屆時魔族公主會親上天界恭賀陛下華誕。那魔族公主原是地靈一脈,臣記得,昔年陛下還是太子之時,與那位公主還有過許多次會面……”

首輔仙臣聲情并茂地描述完當今天帝與魔族公主小時候的種種因緣,終于提起正題:“如今四界仍存有動蕩,魔界自願臣服于我天界,臣以為陛下可親上加親,與魔族聯姻,迎娶地靈族公主。”

“是啊,陛下年歲已經不小。”

“況且四界如今都有傳言,說……說陛下在萬年前的仙妖大戰中受創,不能、不能……為我天界之威儀,陛下,孕育龍嗣之事已經耽擱不得!”

某些話語不合時宜,但數位老臣還是趁勢接連開腔。

主要是大家的心裏都很沒有譜。

龍族即便孵化和成長期都比其他種族要長,但據史料記載,正常的龍族大概在三千歲左右就會進入發情期,再遲緩的也不會超過五千歲。

況且比起其他種族,傳說中性|淫的龍蛇一族,也總應該更耽于情愛一些。

但他們的陛下眼瞅已經是條一萬三千歲的龍了,卻始終一點動靜都沒有……好似他根本沒有過那方面的心思似的。

這讓這些老臣也不得不懷疑,陛下究竟是不是在萬年前的那場大戰上傷了身體……

要知道,身為上古神族的遺脈,這萬萬年來,龍族已經成了非常罕見的種族。

當今天帝作為數十萬年來唯一的一條龍,他的身體狀況、以及子嗣綿延的問題,自然最受仙臣們的、甚至乃至四界的關注。

所以即便仙界的數名仙醫都無數次地進行過診治、表示陛下并沒有那方面的問題,陛下如今只身影單,或許只是因為姻緣還沒到,或者沒遇見他能瞧得上的人。

可身為首輔仙臣的極意仙人還是無數次地命太上老君煉制各種大補金丹,并時不時地向陛下進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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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每隔幾日便會傳喚月老焦急詢問,陛下的姻緣究竟到了沒有。

今日也不例外。

極意仙人繼續躬身進言,沉着穩健,聲若洪鐘。

但比其姿态要更加沉穩的,是上首處的天帝。

虞白溪端坐在大殿之上,腰懸一柄長劍,神色肅穆。

這位令四界望而生畏的“邪天帝”,一直如外界傳聞一般難以捉摸,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天界老臣也難以揣摩其心意。

此時他肅然危坐,表情無悲無喜,只靜靜聽着下方力薦他納妃娶妻的群臣們說着。

不制止,不回應,不表态。

待到衆人說得口沫橫飛,車轱辘的話輪了第三遍時。

端坐着的天帝終于動了。他視線向殿側一瞥。

站在第二排、一名身着赤色戰甲的年輕将領立即站了出來,禀道:“魔族公主來我仙界,名曰恭賀陛下生辰,卻不一定真是兩族邦交所來。”

這名将領的嗓門同樣很高,絲毫不輸首輔仙臣,只聽他言道:“但無論公主此次到訪是何目的,着人依制接待便可。至于陛下童年時跟誰玩的好,這類私事,實不該放在大殿之上言說。”

年輕将領的話一出,大殿之上立即又響起了新的一輪的争吵。

“此言差矣,陛下的親事怎會是私事!”

“現在外頭都傳說陛下有疾,若再不成婚添人進口,只怕是……”

那青年将領卻擺出一副渾不吝的姿态,道:“先天帝和太天後都不是龍族,可見陛下的子嗣也未必是龍。既然如此那你們又急什麽?”

數位仙臣:“……你這豎子,大膽!你怎能說陛下的子嗣不會是龍……!”

然而對于青年将領的話,端坐上首處的天帝卻沒什麽反應。

甚至如果不是他坐姿過分筆直和标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大抵會叫人以為天帝陛下是在津津有味地看戲。

年輕将領被老臣們批評也不以為然,繼續道:“再說,就算咱天界暫時沒有龍子,憑陛下的戰力和年富力,還怕其他幾界能翻起什麽風浪來不成?”

他這話倒是真的。

即便衆人皆知萬年前,還是太子的虞白溪在蕩平妖界、擊殺妖神時受了重創。可後續萬年來,被“邪天帝”殘忍“肅清”的各界大能強者們,卻都能側面證明一個事實:即便戰損過,虞白溪也仍舊是四界第一強者。

曾經是,現在是,未來的許久應該也是。

但這不是群臣們放棄催婚的理由。

只不過,由于年輕将領的參與,朝堂上争論的話題便由催婚,變成了該不該進行催婚的讨論。

就在衆臣為該不該繼續催陛下成婚的事辯論不休時,所有人都感覺到地面一陣晃動,并依稀聽見一聲鈍響。

靈力稍高或經驗老道的仙臣們都知道,這是天門大陣被人強行破開的聲音。

這對于堅若磐石天界來說,顯然不是件尋常的情況。

一萬年其實也并不算久。

盡管萬年來四界在天帝“殘暴”的肅清下變得海晏河清,已經許久不曾有戰火燒至天界。

但萬年前驚天動地的天妖大戰餘勢未消,猶讓經歷過它的人感到心悸,且至今也仍有妖族在四界作祟……

此時天門毫無預兆地被破,衆臣皆露出驚詫緊張,或驚慌的神色。

但這種緊張又很快消弭。

——一股若有若無的靈氣忽然漾出,清冽又澎湃的靈力只是胡璇着從人周身擦過,便叫所有人心神一震,登時變清明起來。

而那靈氣皆源于一人。

上首處,虞白溪淡然地坐在書案後,衣冠持正,寶相莊嚴。

他動作未曾有變,連神色都未有絲毫變化。

群臣:……是了,陛下還在此坐鎮,他們慌什麽?

衆臣慌亂的神色收斂,開始為自己方才的緊張失儀而尴尬;負責天界守衛的将領則已經第一時間示意下屬去打探天陣那邊的情況。

負責監察天界異象的玄鏡仙人,也拿出了足以窺探四界的仙器鑒天鏡。

但還未等到有人前來彙報情況、玄鏡仙人的本命法器也還未發揮作用顯示影像前。

一只通體嫩黃、外形過于圓潤的小鳥,竟直接撲棱着翅膀飛到殿上來。

……

在這絕對不可能有一般動物或精怪進來閑逛的九霄雲殿上,那只胖嘟嘟的小鳥卻飛得好似閑庭信步。

沒有人知道牠是如何越過大殿門口的守衛來到這裏。就像沒人知道牠是如何破了門口的禁制!

衆臣只見那只小鳥撲棱着翅膀,速度不慢地一路掠過了他們的頭頂,然後直愣愣地飛向了……他們陛下的書案。

“報——有一只鳥,似乎是一只鹦鹉,強行突破了天門大陣……”

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守衛返回,如實彙報。

盡管他都沒有搞懂一只鳥兒,究竟是怎麽突破得了連他族将領帶兵都不可能硬攻下來的天門大陣的……

上古仙器鑒天鏡上,也映出了一只圓嘟嘟的小胖啾一腳踏碎大陣,直直沖進玉京的影像。

……

嗯,這影像有點眼熟。

——那只通體嫩黃、過于圓潤,但體态明顯極為逍遙的小鳥……不就是剛剛飛入大殿的這只麽?!

衆臣心中再度一凜。

仙門大陣才剛破,這位捅破天門的始作俑者已然到了九霄雲殿之上。

其速度之快,甚至快過了仙器鑒天鏡捕捉影像的速度!

然而真正讓衆人咋舌的是……那只驟然出現在大殿之上、并且直勾勾飛向他們陛下的小胖啾,此時已然翩然落在他們陛下的肩膀上。

天帝陛下肩膀寬闊,小胖啾單腳立在上面,不占什麽地方,也沒有什麽分量,看上去倒像是一只粉雕玉琢的糯米團球。

而此刻,糯米糍粑一般的圓啾卻忽然擡起翅膀,在衆臣的打量目光下,猛扇他們陛下的肩頭:“大渣龍,果然是你!你抛啾棄子,睡完就跑,天理難容啦!”

衆臣:“……???”

虞白溪:……?

虞白溪掀了掀眼皮。

其實前一瞬還古井無波、端坐上位的人,在看見這只鳥現身雲殿之時,眼眸便有了一絲絲的晃動。

但身為天帝,統領着四界靈,虞白溪不會在情況未知下特別怪罪一只鳥的接近。

即便這只鳥怎麽看都與牠圓潤可愛的外表無關,明顯是只暴力鳥。

可天帝還是一動未動地、任由對方飛到了自己的近前。

直到小胖啾落下、開腔,猛扇自己。

一貫淡然且從容的天帝陛下,表情終于變了。

“你……”

他肩膀未動,另一側的手卻虛虛擡起,顯然是想捉住這一只鳥。

但陛下這驟變的表情,以及方才天門大陣被破都不見有何動作、此刻卻明顯動了的一擡手,卻讓下面的仙臣們更為大吃一驚。

——所以他們方才聽見了什麽?……

抛、抛啾棄子?!

“沒聽錯啊,那只鳥還叫陛下渣龍!”

萬年來,這還是頭一回發生這樣的奇事!

最奇的是,都在大殿上被公然叫“大渣龍”的他們陛下、這一位四界傳聞中最孤邪的存在,此刻伸出去的手掌卻不是将那只放肆的小鳥驅逐,或是幹脆抽出腰側長劍。

——他竟然直接說了句“散朝”。

略帶藍色的白光一閃,天帝的身影已經從最上方的寶座上消失一空。

連同那只鳥也一并帶走了。

……

天界今日迎來三件怪事。

一是近些年不斷被陛下親自加固、如今早已經是固若金湯的仙門大陣,竟然輕松被一只鳥所破。

二,是那鳥似乎是來找他們陛下負責的。

……對沒錯,就是負那方面的責。

三則是,天帝陛下驟然散了朝會,直接帶着那只鳥消失了,其終年疏淡的臉上甚至難得的有了變化,神情疑似慌張。

……

被留在大殿上不願散去的仙臣們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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