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第19章 獨發

未央宮中。

“君上, 都晌午了,陛下應該早就下朝了。”朔靈放下最新煮好的果茶:“您不去找陛下麽?”

“怎麽。”天後寝宮的窗前,嫩黃色圓鼓鼓的小鳥将自己團成球狀,半仰着頭望向外頭的天空, 神色略顯憂傷。

戚葭無精打采地說:“本君一定要去找你們陛下麽?”

“當然不是。”朔靈笑了笑:“小仙只是好奇昨日君上還黏陛下黏得緊, 怎麽今日忽然就又不去了?”

“……朔靈, 天界有話本麽?給本君找一些來。”圓滾滾的小鳥沒回答, 只是換了個姿勢繼續神色哀傷。

“話本……應該有,小仙等會兒就給君上去找。君上要什麽類型的?”

“要, 能講清楚什麽是交尾的就行。”

“?君上, 您說什麽?”朔靈仙子語氣上揚:“交尾??”

“唉。”戚葭嘆了口氣, 猛地憶起昨日夜裏在天帝寝宮發生的事——

虞白溪将他抱到榻上。

虞白溪栖身上來, 眉眼如往常一般冷淡, 卻又帶着些鋒芒。

虞白溪在他耳邊說, 今日便要讓他知道什麽叫交尾……

……因為對方栖身上來的那一刻戚葭下意識是有些慌的。

雖然他現在也不知自己在慌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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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覺得忽然與虞白溪挨那麽近很怪。對方身上的藥香讓他的胸脯跳得很快。

未着燈火的黑暗寝宮裏, 對方看他的眼神,讓他身上猶如爬滿螞蟻、有些發癢,特別地無所适從。

于是戚葭下意識擡手一擋。

虞白溪便捉住了他那只手。

手腕與對方冰冷的指尖相貼,戚葭覺得自己的心髒要跳出來了。

然後他就被咬了。

圓滾滾的小鳥懶噠噠地嘆了口氣, 又看向自己被咬過的手腕兒……啊不對, 是小翅膀。

準确地來說虞白溪也并沒有咬他——對方的唇齒并沒有觸碰到他,自己手腕上也未曾有傷,從始至終對方都只是握住了自己的一只手腕而已。

是幻術。

不度山上的二師兄胡朗便很擅長用幻術。

戚葭在不度山時見過這類法術, 但很顯然虞白溪用得要更高明更不着痕跡了許多。

那感覺也很難形容, 總之昨晚被對方壓在榻上的那一刻, 戚葭便忽然理解了,交尾不只是單純地脫了衣服一起睡。

然後即便是此刻, 戚葭也仍舊感覺到這個事情不好辦。

因為稍微代入一下昨晚的情境,他還是會覺得怪怪的,尤其是虞白溪栖身上來的那一刻……他便會覺得呼吸急促。

那還是虞白溪穿着衣服的情況下。

原本以為兩個人脫了衣服一塊兒躺着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呢,現在看來,根本不簡單!

“交尾是不是都會很痛啊。”戚葭舉着自己羽毛豐厚的小翅膀自言自語。

他覺得自己會這樣,一定是被虞白溪的吃鳥行為吓到了。

“這個……君上您是全然不記得了嗎?”

面對他的問題,朔靈仙子似乎有些為難:“交……那什麽,技術好應該不會痛……啊!”

說到一半,朔靈又恍然大悟:“是陛下昨日弄疼了您?!”

“有一點點點。”戚葭舉着小翅膀說。

畢竟即使沒有真的被咬,但在幻術裏被咬了手腕也是很痛的!

再說萬一交尾就是自己要被咬遍全身,那到時候指定會痛啊!

啾啾是有這個擔憂的。

朔靈卻忽然很激動。

“那陛下實在太不體貼了!怪不得您不去找他了,呵!……君上可需要傳藥王或者仙醫?”

“那倒沒有那麽誇張。不需要傳任何人。”

放下翅膀,小胖啾又懶噠噠地翻了個身,陽光下嫩黃色的啾散發着柔軟溫暖的氣息:“唉,我也不是在怪他。”

朔靈是太喜歡君上這副柔軟可愛的樣子了,又不禁道:“也是,陛下形只影單了一萬多年,冷不丁……會激動,沒顧及好力道也可以理解。”

“……”戚葭沒太聽懂朔靈仙子的意思。

又覺得好像都是一個意思。

不禁點頭:“可能是本君昨日太刺激他了……他在池底下都露了龍尾。”

“嗯嗯,君上龍章鳳姿,饒是陛下,會把持不住也正常……”朔靈也猛點頭,又猛地頓住:“等等!您說什麽?陛下露尾巴了???”

“是啊……”戚葭聲音幽幽地一嘆。

說起這事兒來他還是覺得有些遺憾。

自己那紅線還沒綁上去呢!

不過比起這個,戚葭更在乎的是朔靈的語氣,他問:“嗯?你們陛下露尾巴很不正常嗎?”

“哎呀,也沒有很不正常啦。”朔靈露出姨母笑:“小仙只是沒想到陛下竟也有這樣……熱情的時候!這下首輔仙臣他們應該徹底放心了……君上,小仙想起還有點事情要做,您先歇着,小仙很快就回來!”

戚葭:“?”

朔靈仙子說着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戚葭只來得及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不知道一炷香後,虞白溪召見首輔仙臣等幾位重臣單獨議事,結束後年輕天帝竟又被幾個老仙臣苦口婆心地給說教了——

“君上如今的身子狀況,陛下需該節制,欲不可縱,樂不可極,方為長久之道也。”

——雖然比起幾日前的催婚,說的已然完全是另一個方向上的事。

但虞白溪:?

.

之後的幾日,戚葭又一頭紮進了玉京藏書閣,開始廢寝忘食地啃書。

啃常識也啃話本,總之就是什麽都看。

因為什麽都不記得,等同于什麽都不知道,需要吸收的太多,所以也無從挑揀,從正兒八經的《四界年史》,到朔靈仙子為他找來的,純屬話本類的《宮鬥日常》,戚葭能逮到什麽便看什麽。

唯一可惜的是天界竟然也是禁璜的。藏書閣裏并沒有能講清楚交尾相關的書!

不過朔靈仙子不忍天後落寞,信誓旦旦地要戚葭等她幾日,說她一定能弄來,戚葭便也耐住了性子,安心等待。

令啾高興的是天界書籍很多,這裏的吃食也很豐富。

自上了玉京後,他便再沒覺得餓過,靈力匮乏帶來的疲憊和力不從心也都基本消失。

而不過幾日,他似乎就又胖了一圈。

又到了午間。

戚葭依然對端上來的食物來者不拒,大快朵頤。

直到一道色澤濃郁的鳳爪被端了上來。

“……這是什麽?”

“虎皮鳳爪。天廚今日新研究出的菜式。據說是先鹵再炸然後再鹵,工序上十分講究……君上不喜歡嗎?”

朔靈小心詢問着。

絕大多數精怪修成的仙都不避諱食用與自己本源同宗的食物,比如朔靈身為孔雀一族,也不會避諱吃雞。

但有些仙家又還是會避諱。

不過朔靈清楚記得前日君上喝老鴨湯喝得很香,以及昨日吃雞腿吃得也很滿足……

“那倒沒有。”戚葭當然不是避諱。

只是看見這道鳳爪,就讓他想到了那天……在幻象裏自己被啃了的鳥爪。

……有沒有可能虞白溪就是變态,喜歡吃鳥爪子才如此吓唬他的,其實雙修并沒有那麽疼?

這幾日戚葭思來想去,覺得路漫漫其修遠兮,自己不能因為一點點的不舒适就放棄。

況且他翻閱了很多講修煉的書,又注意到原來靈修時可以看見自己的本靈真元。

——盡管外形是一只嫩黃色的圓潤小鳥,他本身也極喜歡這樣子的自己,畢竟可愛。

但戚葭總覺得哪裏怪怪的,每回以啾的形态照鏡子都會覺得陌生。

而面對自己的人形他便不會有這種感覺,內心深處他知道那極度好看的青年就是自己。

既然可以失憶,那麽自己的外形上也不是不會被人做手腳。

這個問題戚葭早就懷疑過。

但自己身上有太多的疑團,越理越亂,之前他一心尋找渣了自己的獸,這個懷疑暫時便被放下了。

如今這個疑團又被戚葭重新翻了出來。

尤其是虞白溪總是再三強調不告訴自己身份是在保護自己,那話中之意便是或許有很多人認識自己,而那些人或許就有致使自己失憶的敵人……這樣一想,外形變成一只嫩黃色鹦鹉或許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反正無論如何,确認自己的本靈真元都有益于他恢複記憶。戚葭願意一試。

但問題是……他現在內府仍舊空虛,靈力不濟。單獨一只啾根本進不了那麽深入的靈修狀态。

短期內他想要靈修,便需要與靈力高深者一同雙修……

壞消息是他身負龍息,便只能與虞白溪雙修,否則便會被腹中龍息反噬。

好消息是虞白溪倒很符合“靈力高深者”的定義。

但更壞的消息卻是,虞白溪不願意與自己雙修。

……

所以還是死局。

唉。

戚葭嘆了口氣,但也并沒有被影響了幹飯。

自從大大方方地變成人形在玉京行走後,戚葭吃飯時便用人形來吃。

主要是人形狀态牙口很好,嘴巴也比做啾的時候大,吃起東西來更方便也更香。

今日戚葭的半頭青絲都被玉冠固定在頭上,另外一半随意傾瀉在肩頭,再搭配一件藍紋錦長衫,模樣矜貴又慵懶,優雅斐然。

然後滿身貴氣的絕色青年,忽然夾了一只虎皮鳳爪送到自己嘴邊。

然後漂亮的眼睛立即睜大——

“別說,味道還真不錯!”

朔靈笑着說:“天廚若是知道君上也喜歡這道菜,必然十分高興。”

戚葭也笑了笑:“你們這的天廚師傅真有上進心,這幾日的吃食還沒有重樣的。”

朔靈道:“那是因為您來之前陛下也沒什麽後宮,這裏僅有陛下一人住着,陛下又沒有口腹之欲……膳房那邊往日裏許久都不會被傳一次膳,這萬年來,天廚做的菜,還沒有他為陛下熬煮的藥汁兒多。

“現在您來了,天廚當然很開心!”

戚葭:“哦。”

朔靈不說,他都不知道原來在天界當大廚是這麽寂寞的……

朔靈又笑着說:“不過也還好,事兒少薪水高,小仙不是說過嘛,在這裏都是美差。大家都很樂意為陛下和君上做事的……”

“嗯。”這段時間戚葭也感受到了仙侍仙娥們對自己的熱情,能看出他們是真閑到快要發狂、如今終于有事兒做了的感覺。

除非天生的工作狂,沒人喜歡工作。

可真要一個人千萬年地閑下去,無所事事,想想也的确會無聊。

但話說回來,戚葭還是喜歡清閑一點的。

幸好天後這個職位目前來看就還不錯。

朔靈仙子忽然又不笑了:“說起來,君上都好幾日沒去見陛下了……”

戚葭略微側了側頭,陽光灑在玉質瑩白的面頰,細長的眼睫投下一小片的陰影:“我見他做什麽?他又不肯與我雙修。”

朔靈:“……可是哪有帝後一連幾日不見面的,這都第四天了,傳出去會叫人說天帝天後不和,連帶着小殿下也會難過的。”

“小殿下?”

“就是君上您腹中的龍嗣啊!”

“哦……”這幾日夥食太好,攝入的靈力很足,外加上那個培靈丹的确大補,搞得戚葭都快感受不到腹中龍息對自己的溫養。

情況再不是他在不度山時、只能靠着龍息緩慢養傷的時候了……都差點把龍嗣給忘了。

但如今猛地想起來,戚葭又不由氣了起來:“我不去找他,他也不來找本君,每回都這樣,大渣龍!本君還就不去找他了!”

朔靈:“……”

吃完午飯,戚葭踏出藏書閣,又在整個玉京轉了一圈。

與之前剛來時單純的參觀不同,這次他是帶着十足的目的的——戚葭是忽然想到,有沒有可能天界之中,其實是有旁人認識自己的?

因是在不度山附近醒來的,戚葭便總默認自己便是不度山上的一份子。

而不度山與世隔絕,地理位置上屬于凡界,但戚紹胥卻又說他們的功法屬于魔界……總之,戚葭從沒将不度山與天界聯系到一起過。

他默認自己與虞白溪是在外面認識的,便沒想過在天界的其他人身上找尋關于自己的信息。

但回想老祖和天帝都不願自己在靈力未複原前知曉自己的身份,戚葭越想越覺得可疑,總覺得自己或許也不是太過籍籍無名。

上一次他頂着圓啾的形象在玉京裏參觀了一圈,沒人認出他來,所有人看他都充滿了好奇和打量。

這次戚葭便幹脆用人形。

但很可惜,似乎依舊沒人認出他來。

甚至他還去玉京裏、仙臣們日常辦公的地方轉了一圈,以天後視察為由,第一次很正式地與仙臣們會面。

可饒是那些位高權重、也自然該是見多識廣的仙臣們,也是對他好奇和打探居多,全然不似知道他是誰一般。

戚葭便只能不動聲色地跟他們作些交流,借助近日的學習和那日他在虞白溪那裏看的一些奏章,裝模作樣地聊聊時事,之後淡然離開。

待他走後,被視察的仙臣們再度圍成一團,一須發皆白的老臣驚訝道:“天後種族一般,依照陛下所說也沒什麽家族背景,原本以為其是空有相貌才……沒想到氣宇不凡,還有幾分真知灼見,如此一來,便堪當大任啊!”

“你忘了日前天後踏碎守門大陣之事了?那般實力,就算種族一般只是普通鹦鹉,但君上也必然天賦卓然,怎能是普通人!”

“陛下眼光不會錯。”首輔仙臣捋着胡須,滿意得不能再滿意:“這樣也好,天後靠得住,陛下也有了子嗣,天佑我天族!”

原本打算偷聽一些有用情報的戚葭:……

确定了,這些人是真的很不了解自己。

不過嘛……戚葭眯了眯眼睛,唇邊勾起一抹滿意的笑意。

不過這些人說話還挺中聽。

只是沒想到後面還有更勁爆的……

只聽又一大臣說:“司老深明大義,原本小仙還以為您是想将女兒許給天帝,這才叫朔靈仙子侍候陛下跟前,卻原來……”

首輔大人一笑:“老夫原來也有此意,奈何陛下不願意,小女也不願意,老夫着急了這麽多年不也沒有用麽?”

戚葭:“……”

看向自己身邊的朔靈。

同樣跟着天後一起隐身在旁偷聽的朔靈:“……”

也尴尬地看了看君上。

“君上恕罪。”朔靈立馬開口,說着便要下跪。

戚葭連忙攔住她:“你何罪之有?本君說過你不必跪我。不過你竟然是首輔仙臣的女兒?”

被扶住的朔靈尴尬地笑了笑:“……是,小仙成年後便因着父親安排,進了鴻蒙宮做女官……不過正如小仙先前說的,小仙與陛下根本沒見過幾面!小仙也根本不喜歡陛下!若不是我爹他……”

“別緊張,誰說你在陛下身邊做事,本君就會以為你們之間有什麽的。”

戚葭再度勾唇,沖朔靈露出一個溫暖的笑。

只是因為他容貌過于明麗,媚眼如絲,那笑容便多了幾分勾魂攝魄:“本君可沒那麽小氣。”

“……那就好。”朔靈放松下來,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不是朔靈敏感多思,而是天界的閑話太多。

尤其陛下萬年不娶,朔靈又是首輔重臣之女,想當初她剛來鴻蒙宮任職時,外界可是傳什麽的都有。

“幸好君上您來了。”朔靈真心實意地說。

戚葭想通了什麽,笑眯眯地說:“怪不得你對我與陛下之間的事那麽上心。”

從他來玉京時起,朔靈就一直在說虞白溪的好話,也一直撮合他們見面。

戚葭原本還覺得奇怪,但也只以為這姑娘是為人熱情,沒想到竟然還有此種因由。

“咳咳……”朔靈更加尴尬,又不好意思道:“盡管君上與陛下珠聯璧合、伉俪情深,但小仙希望君上能與陛下長長久久,的确有小仙的私心……為防君上誤會,有些事小仙還是想一次說清……”

“你說。”戚葭揚了揚下巴。

“其實後來我爹已經死心了,同意将小仙調走,是小仙自己選擇留下的。”朔靈語速很快地說:“不過小仙不走絕對不是因為陛下!”

“哦?”

“……因為陛下這裏事兒少薪水高。”朔靈老老實實道。

戚葭:“……”

“反正我們在這裏,常年也見不到陛下幾面的。”朔靈嘆氣:“雖然難免有些不如意的,但不在這兒工作,也要去其他地方,做什麽不是做呢,其他地方還費腦子。”

“……你跟話本裏寫的那些仙二代不太一樣。”戚葭評價。

朔靈連忙擺手:“關鍵是我爹他不肯養閑仙!”

戚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朔靈苦巴巴點頭:“是啊。”

戚葭被逗笑了。

他覺得這位仙子誠懇又有擔當,不禁更為欣賞,便玩笑着問:“就這麽不喜歡你們陛下?”

“誰敢喜歡陛下。……除了君上您英明神武氣度不凡魅力無限又十分受陛下寵愛外!”

朔靈誇他時大氣都沒喘。

戚葭故意勾唇笑了笑,笑容敷衍地看着對方,沒出聲。

朔靈:“話說到這裏了,朔靈也不在君上面前遮掩……昔年小仙剛來任職的時候,第一天,便見到陛下一巴掌把一個在鴻蒙宮任職的仙侍給拍死了!……據說那名仙侍就是趁夜溜進了陛下寝宮,想要自薦枕席的!”

戚葭:“……”

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經不是一次地趁夜溜進虞白溪寝宮……

也是想要自薦枕席。

……

忽然又開始覺得,那天虞白溪把他拉進幻境中咬他,也可能是單純為了懲罰自己?

朔靈:“雖然後來小仙才知,那人竟是魔界細作,專門來毒害陛下的。但陛下本就邪名在外,鴻蒙宮以前定期也會被擡出去幾個裹着白布的仙侍或女官,甚至有人因此在傳陛下每年都得生吃幾名仙侍……”

戚葭:“……”

“總之未來很多年,小仙見到陛下都繞着走,就怕被生吃。”

戚葭:“……”

“那會兒小仙也是年紀小,見識少。”朔靈不好意思地一笑:“後來大概是那些妖魔鬼怪知道陛下絕對不會被勾引……啊不對,是被蒙蔽聖聽有違道心,派來的人少了,死的人也就少了,陛下看上去才沒那恐怖了……”

“……你辛苦了,你們陛下也辛苦了。”戚葭很中肯地評價。

“不過陛下不會被蒙蔽是真的。性格冷淡也是真的。”朔靈說:“君上您想呀,小仙在這裏侍候了幾千年,幾千年!小仙都沒見過陛下幾面!也更不知道陛下平日裏都在做些什麽,喜好什麽,無論如何這也太恐怖了!”

朔靈說着,又看向一旁一直假裝自己不存在的韓默,道:“是這樣的吧,韓将軍。”

韓默:“……的确如此。”

這點他也覺得陛下比較過分。

好歹一萬年前他還是陛下發小呢,可這一萬年間呢,陛下該不見他時照樣不見。

“哦?”戚葭看向韓默,忽然想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麽:“對了韓将軍,你認識我麽?”

韓默:“啊?認、認識啊,您是天後君上嘛……”

“不是。”戚葭眯了眯眼睛,“我是說,你以前認識我麽?”

“……不認識。”

韓默按照之前在陛下面前說定的、幹脆假裝不認識這位的計劃來施行,卻發現自己有點承受不了君上打量自己的眼眸。

……可可愛愛圓啾形态的君上他尚且能承受得住,但現在這雙張揚的眉眼明眸善睐,即便不心虛都不一定能頂得住……

更何況當年韓默認定這位就是自己偶像時、遙遙地看到的那一眼,鳳琰将軍便是如此模樣。

……

不得已,韓默只得再度埋下頭,為遮掩面頰泛紅。

“本君忽然想到,你們陛下派你來保護我,肯定跟你交代過什麽吧?”戚葭仔細觀察着這位的反應。

韓默:“……真什麽都沒說。”

戚葭:“本君聽說,你是天帝發小。”

“沒沒沒有。”韓默趕緊搖頭擺手:“君上真是太擡舉我了,臣只是在太天後身邊呆過幾年,哪能算陛下發小……”

迎着天後審視的目光,韓默下意識妥協:“小仙也實話交待,萬年前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臣與陛下的關系的确尚可,那時陛下的脾氣還不像現在這麽……不過這萬年間,陛下性情大變,就連臣也不受待見了……要說臣這個陛下發小的特殊之處,大概也只有能幫陛下在朝上吵架了。”

這話是真的,韓默說起來就不費力了。

戚葭問:“在朝上吵什麽架?”

韓默說:“這個朔靈仙子知道。”

朔靈跟着點了點頭,對戚葭說:“還是我爹他們經常冒死催陛下成婚的事……陛下不喜與群臣做口舌之争,被唠叨得久了,便找了韓将軍做嘴替。”

韓默點頭:“一開始陛下還能推诿兩句,後來就全是臣在說了。”

戚葭說:“那你們陛下的脾氣這不也挺好的嘛,被催了一萬年都沒急,還有閑心看吵架。”

“君上這麽一說還真是,先前我被我爹唠叨的都煩死了!陛下竟然真不生氣。”聽到這裏的朔靈忽然一拍手,表情飛揚:“若換作是我,被吵了一萬年,還經常被懷疑不行,那怎麽着都得挑一兩個仙臣拖出去,殺一殺解氣!”

戚葭:……

等一等,朔靈仙子,你考慮到你口中的一兩個仙臣,極可能有你爹爹嘛?……

這點身為陛下嘴替的韓将軍更有話語權,韓默擺擺手:“臣其實也好奇過這個問題,便側面詢問過陛下……陛下的原話是說,九霄雲殿上衆仙尚還能因為這種事情吵架,便說明衆安道泰,四界祥和。”

“……”

戚葭和朔靈具是沉默。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話本子看多了,戚葭腦中自動勾勒出一副景象:九霄雲殿上天帝斜斜地倚在上首,姿勢慵懶地聽着群臣們為他的婚事吵得面紅脖子粗,冷面天帝臉上寫着暴戾和不耐,心中卻在暗自欣喜:真好,今日又是和平的一天啊。

……

片刻後,戚葭又看向韓默:“……所以你算是你們陛下的……姻緣守護者?”

韓默近一步埋頭:“不敢當。”

戚葭再度眯了眯眼。

如果韓将軍專門是負責幫虞白溪解決姻緣問題的,那麽虞白溪派他來保護自己也說得過去,對方也很有可能不認識自己。

但對于對方的話,戚葭也沒全信。

不是不信他說的,而是覺得他在自己面前的表現很奇怪。

“你說你們陛下萬年間性情大變,是什麽時候的事?”

“這……”這一點,韓默和朔靈都顯得很為難。

妄議天帝是重罪,盡管他們平時也沒少在私底下多嘴,但當着天後的面說天帝的事似乎有些不妥……

戚葭說:“今天說的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

他也無意去打聽一個人漫長的隐私。

哪怕那個人會是他未來的伴侶。

他只是想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一些能夠填平他內心疑問的……

戚葭幹脆又在三人之外升起一道屏障,這是他依照天罡罩氣的原理升級出來的法術,專門防偷聽的:“本君皆拿你們當朋友,咱們談話可以随意一些。”

朔靈聽了率先松了口:“這其實不是秘密,陛下早于萬年前單殺妖神戰損後便性情大變,之後……先天帝仙逝,陛下即位,這萬年間陛下更是日漸孤邪冷漠,變得就連我爹他們都難以捉摸。”

“說到這一點。”戚葭眉宇間微微一懔:“本君聽說是陛下殺了先天帝。”

“……”

朔靈韓默齊齊沉默。

吐槽陛下性情大變,與議論當年之事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起碼在天界,沒人會提當年……

“不必說了。”戚葭略一擺手:“本君不為難你們。”

他只是很奇怪,自己在不度山便聽過的事,如果不是真的,為何會于四界中被傳這麽多年。

而如果真是真的,可還是那個問題,既然天帝都殘暴到親手弑父的程度了,他又怎會任由四界随意評說此事?

無論何種理由,殺死親爹可都不是傳出去會好聽的事。

退一步說,但凡是虞白溪身上有些狂妄悖逆、或者精神失常的特質,都還能說得過去。

可是沒有。

戚葭并沒有在對方身上感受到這些。

他甚至覺得對方是過分清醒了。

要不然的話……戚葭下意識握了握自己的手腕。

謎團變得更多了。

戚葭微微晃頭,但他是要解開自己身上的謎團的,不是給自己添堵的。

他很快将這件事抛在腦後。

在玉京轉了一圈無果,戚葭又回到藏書閣看書。

朔靈仙子對天後的吩咐都上心極了,傍晚的時候,她給戚葭帶來了一本比話本大了一圈兒的彩色卷軸,神秘兮兮地告訴戚葭:這是能講清楚各種交尾方式的東西。

朔靈說:“這東西可不好弄,小仙可是托了好多關系,才從凡界黑市裏搞到的。”

“謝謝朔靈。”戚葭笑着接過,不過他的關注點卻是:原來交尾還有很多方式?

只是沒等戚葭講書打開,朔靈仙子便聲稱自己還有事,跑着出了藏書閣。

臨走時,她雙側的臉蛋上各自多了一坨紅。

戚葭:?

感覺朔靈仙子的反應有些奇怪。

頂着這種奇怪的感覺,戚葭随手展開了那卷畫卷,一些交疊在一起的小人圖案映入眼簾……

片刻後,戚葭果斷合上卷軸。

瑩白如玉的面頰上不由自主地、也泛上了幾許詭異紅暈,一些因為失憶便丢了的常識,瞬間猶如展開的畫卷一般在他腦中鋪散呈現……

呃。

他終于知道什麽叫交尾了!……

.

深夜,鴻蒙宮。

天帝方才抽出一份奏章翻開,忽然擡眼,對着一片虛空道:“何事。”

聲音冷徹,如碎玉摧冰。

“回禀陛下,君上今日在整個玉京裏又轉了一圈,也與司老他們會了面,看樣子是想要在玉京中找尋其他認識他的人。”韓默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

“嗯。”

低低地應了一聲,天帝執筆、垂眼,在奏章上亦寫下一字批注:嗯。

韓默早習慣他這樣,不覺有異,又說:“不過從前君上便鮮少以人身現于人前,玉京之中見過君上的更是少之又少,臣都只是那年跟随陛下才遙遙見過君上一面,當時只覺君上驚為天人,使臣不得已愣在當場,感慨君上風姿卓絕,非常人所能及也,令臣五體投……”

“說重點。”

天帝聲音更冷的傳來,直直打斷了韓默的話。

灰藍色的眼眸冷冷審視:“那個時候的他還不是你的君上。”

韓默:“……這不是記憶中的偶像與如今徹底重合了麽,不沖突!”

天帝卻微微一哂,冷然一笑,眼裏泛着精光:“你見他一面便覺五體投地?那當年你崇拜他,究竟是崇拜他的實力,還是僅僅驚于他的容貌。”

韓默:“那自然是!……”

“不必說與本座知道。”

再度打斷韓将軍毫無重點的言論,虞白溪重新垂眸:“還有什麽要報。”

天帝聲音恢複冷漠。

韓默:……

對這位明顯比以前又要冷了許多的陛下,韓默表示自己也沒轍兒,若不是可以在自己偶像身前做事,以及陛下又給自己漲了薪俸,他是真不想伺候了——

陛下自己欺負了君上,惹得君上幾天都沒來找他,他又不去尋君上,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嘴上說着這樣兩廂無交集就很好,卻又打着代為照看對方的旗號,要自己每晚以密法傳音來彙報。

……

關鍵是,陛下欺負君上的方式,還是以幻術咬了君上一口……但凡是陛下對君上真的做了什麽,才把君上氣跑……哪怕是真咬一口呢!

韓默都不至于替這位自己跟随多年的少主覺得窩囊!!

……或許說陛下窩囊是大不敬。

韓默選擇這樣評論自己的陛下:單純。

總歸,現在就算別人都不信,韓默也堅信君上腹中無子。……有孩子也絕不可能是陛下的!咋來的嘛!

“陛下,您今晚還去九重塔麽?”韓默頗為無力地問。

九重天九重塔,是彙集、鎮壓天地邪氣之所在。

污穢邪氣生生不息,會自動凝成邪物。自萬萬年前起天界設立九重塔、主動吸引邪氣時開始,天帝的使命之一便是去清理那些邪氣。

九重塔有九層,因邪氣不息,塔內的邪物也會不斷壯大,且邪物可以互相吞噬,越往塔頂走邪物實力越強。

但饒是如此,以當今天帝之能,每年去掃塔三四次、保證邪物不會伺機壯大脫塔而逃便足夠了。

可據韓默了解,君上沒來找陛下的這四天三夜,陛下就已經去了三次了!

九重塔上的頂層邪物都已經死了三批了!

虞白溪沒回答自己今晚去哪。

只是聲色冷淡地問:“有什麽事?”

“哦,是還有一件事。”韓默說:“朔靈仙子今日給君上找來了一份……《春宮圖》。”

“春宮圖?”虞白溪手上的動作一頓。

沉默片刻後,天帝才重新動了,表示:“也好。他一直不知道什麽叫……現下知道了,也好。”

說着也好的天帝眼皮輕搭,長長的眼睫在帶着淡青的眼底留下一片陰影,叫人看不出思緒。

實則,虞白溪想,那只鳥只是失憶,不是不懂事,且性情方面雖看似比以前要直爽頑劣了一些,但其實仔細品來也無甚變化。像交尾那般私密的事……

現下被他知道了究竟是怎樣的,大抵就不會再來找自己了。

……

當真是在他恢複記憶前,都不必再見面。

而他想起自己是誰後……便更不會相見。

虞白溪垂眸望着桌面。

這時,韓默的聲音再度想起:“問題是君上說要研究圖上的那些交尾方式……去了玉仙樓。”

虞白溪:?

天帝驀地擡眼。

韓默擔心自己單純的陛下聽不懂,仍在解釋:“就是凡界的那個玉仙樓,四界著名的南風……”

這次依舊沒等他說完。

天帝的身影已原地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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