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回基地的路上,紀臨昱開車。

M省最近大力發展旅游業,晚上的夜生活很豐富,路邊有擺地攤的,市民、游客都在市集上流連。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紀臨昱注意到副駕駛座上的祝昕月一直在看車窗外的夜市。

“來了M省之後,有出來逛過嗎?”他問。

祝昕月收回視線,輕輕搖了搖頭,“沒呢。從機場直接打車去了訓練基地,然後就一直待到現在。”交通燈由紅轉綠。

車子重新起步,但是行駛方向卻不是回訓練基地的道路,而是駛入了附近的停車場,順利地倒車、停穩。

祝昕月疑惑地看向身旁的人。

“給你請了一晚上的假。走吧,去逛逛。”紀臨昱解開安全帶,率先下了車。

祝昕月也不是那種死板的人,她都敢當着工作人員的面違規帶外帶食物進基地了,還怕少上一節課嗎?

更何況她有大老板撐腰,大老板給她請的假呢,這不得好好玩個夠本?

祝昕月推開車門下車。

紀臨昱已經站在車尾等她了。

M省這個季節,夜晚的溫度剛剛好,晚風涼爽,撩起她的長發,有點癢,祝昕月随手将頭發挽到耳後,快步走到紀臨昱的身邊。

從停車場到夜市還有一小段距離,隔着大老遠,就能聽到夜市那頭的嘈雜人聲,還能嗅到食物飄過來的氣味。

細數過去的人生,祝昕月還沒有好好旅過一次游。

小時候,一家幾口去旅游,最後也會莫名其妙地以各種小事吵架收場,鬧得大家都不愉快。等上了大學,有時間卻沒有錢;再到工作了,存了錢卻沒有時間。

夜市入口的路标用當地民族文字和漢字并排書寫,這一整片街區都是專門開設給游客逛街的地方。

為了體現當地的文化特色,就連路牌、路燈的形制都和祝昕月所熟知的不同,狠狠拿捏了游客心理,讓她看什麽都覺得新奇。

進入夜市,頭頂有成片串聯起來的小燈泡,最靠近這個入口的攤檔大多數是餐飲類。

不過祝昕月剛吃過飯,對飽腹的主食不感興趣,只是偶爾聞到一些小吃特別香,忍不住駐足,停下來看店員翻弄不知名的面餅。

“要吃嗎?”紀臨昱要是不出聲,祝昕月都快忘了他還在。

祝昕月搖了搖頭,“剛吃過飯,要是吃不完丢掉好浪費。”

其實它的份量不大,幾口就能吃完。

她嘴上說着拒絕的話,眼睛卻盯着店員的動作——将芝麻灑在塗滿醬料的薄餅上,鏟子鏟起薄餅的邊緣,邊緣又酥又脆,卷起薄餅放進紙袋裏,散發出奶油淡香……

紀臨昱見她已經在咽口水了,嘴角微揚,對店員說:“你好,要一份一樣的。”

店員頭也不擡,專注幹活,說話帶着一點當地的口音:“35,掃碼付款。”

祝昕月瞪大了眼睛,就這麽一塊巴掌大的芝麻卷餅,居然要35塊錢?不如去搶!

算了,老板想吃,她還是不要說這些掃興的話了。祝昕月眼睜睜地看着紀臨昱掃碼付款,陪他等店員做好卷餅。

店員将這份卷餅放進紙袋裏,往前遞到他倆的中間,等他們誰伸手來接。

紀臨昱沒接,而是看着祝昕月。

什麽意思?之前讓她等了他半個多小時,她才剛剛消氣,現在還要她幫他拿卷餅嗎?

哼!老板了不起啊!是啊,老板就是了不起!

祝昕月在心裏演小劇場,現實卻是在老板的注視下,雙手接過了這份“好貴的卷餅”,退到旁邊。

“嘶……好燙。”祝昕月故意做出擠眉弄眼的表情,暗示紀臨昱快把他的餅拿走。

紀臨昱還是第一次在小攤上買這種小吃,錯誤預估了它的溫度,在她露出被燙到的表情時,就替她托住了紙袋的下方。

溫度其實剛好,屬于“趁熱吃”的理想範圍。

紀臨昱猜測她可能是皮膚嬌嫩,所以才覺得燙吧。

祝昕月見他拿好卷餅,就松開了手,打算等他吃完再逛下一個店。

紀臨昱就着這個動作,将卷餅喂到她的唇邊。

祝昕月被食物誘惑,下意識張嘴,咬住了這塊不斷散發着香味的卷餅。

一口下去,酥脆的餅皮上細碎的芝麻撲棱棱地掉落,鹹甜的醬汁裹着新鮮的青瓜、烤得剛好的肉,既不會過于膩味,也不會太過清淡,一切都恰到好處。

原來是買給她吃的。

嚼嚼嚼,真香!

祝昕月品嘗着食物的美味,目光順着紀老板的手腕向上,瞧了他一眼,見他還在盯着自己,心跳加速。她垂下眼眸,接過他手裏的卷餅。

她咽下食物,點評道:“好吃的。”

紀臨昱等她拿穩了卷餅,松開手,“不急,你慢慢吃。”

話雖然這麽說,她卻不是一個習慣讓別人等她的人。祝昕月雙手捏着卷餅的紙袋,幾口吃完了巴掌大的卷餅。

再擡頭看向他的時候,她兩個腮幫子都塞得滿滿的。

祝昕月察覺自己的唇邊好像沾了芝麻,咽下食物之後,正要找店員詢問紙巾,旁邊就遞過來一包幹淨的手帕紙。

“……謝謝。”祝昕月從紀臨昱手裏接過那包紙巾,擦了擦唇。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祝昕月開啓了誇誇模式,“還是老板考慮得周到,出門還帶紙巾。”

她記得上回他給她擦眼淚的是柔軟的手帕。

紀臨昱:“嗯,以防某人再用我的外套擦眼淚。”

祝昕月聽出了他語氣裏的揶揄,佯裝惱怒地瞪了他一眼,理直氣壯地沒收了他的紙巾,然後往下一家店走去。

紀臨昱看着她步伐輕快的背影,勾起唇角,擡步跟上她。

夜市迎來高峰期,人越來越多了。

到了狹窄的街道,以中間的路燈和供路人休息的長凳為界,左右兩邊流動的人群已經不足以讓結伴的人并肩同行。

祝昕月聽路過的游客說廣場那邊有專業團隊在表演,一周一次,僅周日晚上才有,看了表演不算白來,便也想去湊湊熱鬧。

只是道路變得狹窄,小攤前面有客人排隊等候,路上也有和她不同方向的游客走動,她只能從兩者中間艱難穿梭。

祝昕月護着自己的身體,避免和陌生人接觸,從一位胖子游客和一家排長隊的小店門前側身擠過去,正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左手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

她回過頭,撞進一雙墨色眼眸。

周圍的人都變成了模糊不清的馬賽克,唯獨眼前的男人格外清晰。他的眼裏浸着濃濃夜色,眉頭輕擰,确認她沒事,他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紀臨昱握住她的手沒有松開,朝她走近。

“人太多了。我走前面,想停下來的時候叫我。”

這回,他走在了擁擠人潮的前面。

有紀臨昱這個将近一米九,寬肩窄腰如模特身材的大高個開路,祝昕月輕松了很多。

或許是顧及她的步調,紀臨昱走得不快,祝昕月本可以悠閑地走馬觀花,但她卻沒有心思再去看周圍的小攤檔。

她的手腕被他完全圈握住,男人的掌心很燙,貼着她的手背,好像她也要跟着燒起來了。

祝昕月望着他高大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臉頰發燙。她把另外一只手護在身前,同時感覺到自己胸膛裏的心髒怦怦直跳。

希望這段路能走得快一點,以免他感覺到她的脈搏跳動太快,暴露些什麽。

他們就這樣走了一會兒,前面的紀臨昱逐漸放慢了腳步,回頭看向她。

祝昕月立刻醒神。

“是我走得太快了嗎?需要停下來逛逛嗎?”紀臨昱從未和別人逛過夜市,或者說,他從未和別人逛過街,他不知道要用怎樣的步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該走或是該停,只是見她一直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所以轉身詢問。

祝昕月搖了搖頭,“我……”

剛開口,聲音還有點發緊。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我想去前面的廣場看看。”

“好。”紀臨昱又拉着她往前走,這回他的步伐加快了許多,有了目的地,就好辦了。

祝昕月抿了抿唇,突然又不想這段路走得太快了。

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心裏亂得很,視線被他的身影全部占據。

不管她想快還是想慢,這條街不長,他們很快就從街口出來,走進開闊的中心廣場。

廣場的人群圍繞着最中心的表演裏三層外三層,後來的游客只能從人群的間隙中看見正在表演的隊伍,穿着顏色鮮豔的服裝,敲鑼打鼓,手腕腳腕系着鈴铛,跳着民族舞。

走出街口,紀臨昱還沒有松開她的手腕。

祝昕月的耳朵微紅,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他。

還未開口,他又帶着她往人不多的看臺方向走去。

看臺距離廣場中心有一段距離,雖然不及看臺下面的位置好,但是勝在人少,還有座位可以坐。

直到兩人走到看臺坐下,紀臨昱才松開了祝昕月的手腕。

微涼的晚風吹來,吹散遮蔽月亮的雲霧,皎潔的月光灑落在看臺上。

紀臨昱原想詢問祝昕月要不要換個位置,這裏似乎聽不真切那邊的音樂聲,轉頭就瞧見了她微紅的耳朵尖。

因她皮膚白皙,這點紅就像雪裏的紅梅那般豔麗。

他下意識攥了攥掌心,什麽也沒說,安靜地移開視線。

祝昕月身體前傾,手肘撐在腿上,捧着臉,假裝在看遠處的表演,眼裏浮過表演隊伍各種變換隊形,舞者旋轉跳躍高難度動作,但她的心思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

她想,大老板只是因為她沒帶手機,怕她走丢,所以才會拉着她走的。他說過,他對她沒有其他心思。紀青源也說過,他哥就是對誰都好,她不要會錯意了。紀臨昱只是好人,心善,見不得人受苦,對誰都一樣。

想到這裏,祝昕月臉頰的燥熱漸漸降了下來,專心看表演。

紀臨昱對表演并不感興趣,類似的表演,或者更好的表演,他都看過。

他坐在她的身邊,從他的視角,只能看見她的側影,每當晚風吹過來,她的長發就會随之飄起,遮住她的側臉,發尾蕩起一個柔軟的弧度,落下後,她的側顏再次清晰。

仿佛在玩捉迷藏。

祝昕月看到一位舞者連續轉了好多圈,一邊自轉一邊繞着內圈的觀衆們轉,裙擺飛揚,特別好看。她直起腰,和底下的人群一起鼓掌。

紀臨昱在她動作的那一刻,就将視線收回,望向底下的表演隊伍。

舞者彎腰鞠躬下場,下一個表演輪到合唱團。

音樂前奏剛響起,祝昕月就興奮地跟身旁的紀臨昱分享,“這首歌我學過,我們以前合唱比賽也唱過。”

紀臨昱看着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心情被她帶動,也變得愉快起來。

祝昕月和着底下合唱團的歌聲,輕聲跟唱:“……夜色多麽好,令我心神往,在這迷人的晚上……”

她眯着眼睛,整個人放松下來,雙手撐在身後,身體後仰,肩膀碰撞到身旁的紀臨昱,轉頭看向他。

紀臨昱問:“開心嗎?”

祝昕月點點頭,“很開心!沒想到當大老板的員工還有這種福利!”

她的眼睛彎成月牙,笑容格外甜美。

“不是福利。”

祝昕月錯愕,愣神的時候,他已經移開了視線,望向遠處的合唱團。

歌曲正好唱到下一段:“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偷偷看着我不聲響……”

祝昕月的心髒一下一下地撞着胸膛。

她注視着他,開口問:“不是員工福利,是什麽?”

夜色靜谧,他回頭與她對視。

銀色月光徜徉在他的眼眸,他的嘴角帶着清淺笑意。

“是在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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