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殺豬
第75章 殺豬
親事辦得簡單, 衆人陸續入了席。
雖說新娘子娘家那邊不重視,但還是來了一個親哥跟一個表哥陪同,張春景忙招呼入了前頭的一桌。
不想那表哥突然問道:“你們村是不是有一個叫曾大有的?”
張春景一愣, 随即回答:“對啊,他之前去當兵, 後來死了,他媳婦孩子今天也都來吃酒呢。怎麽,你認識曾大有?”
鄭三哥道:“是啊, 當年我跟曾大有一起去當的兵,後來我們那個小隊立了功, 上頭就把我們都提了上去, 我後來被提當了都尉的親兵, 不用上前線去,就是不小心傷了腳,只能退回來了。不過曾大有那小子我記得是提上去入了公主的護衛隊,怎麽就死了呢?”
隔着一張桌的董芸聽到這話,身子一僵,拿着的筷子微微顫唞了起來。
夏尋雁見狀, 在桌子底下拉住她的手腕,低聲道:“莫慌, 興許只是随便提提。”
只聽張春景回道:“哎,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咱們這底層人, 稍不留神就沒命了,更何況給人當護衛, 天天沖在前頭幹事,有個意外也是正常。”
鄭三哥搖了搖頭:“曾大有那小子功夫了得, 輕易不會死。”
“那你何不去問問他媳婦,興許她能知道點啥。”
鄭三哥順着張春景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董芸的背影,趕忙拒絕道:“人家一個寡婦,我一個外男,哪好去跟人家打聽這那的。不過你說得也對,我們這些在刀尖上走的人,出個意外也是避免不了的事,你看我的腿不就是被人給刺穿了,如今走路一瘸一拐的。”
說着又壓低聲音:“倒沒聽過那小子娶妻了,也好,也算是留了個種在世上。”
張春景道:“你們分開那麽久,他娶妻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鄭三哥點了點頭:“是啊,不過最近總聽到有人在查以前被調上去的那些護衛,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董芸聽着二人說話,全程身子僵硬着不敢回頭,機械地夾着菜,塞到嘴巴裏,卻味同嚼蠟,根本嘗不出一絲味道。
Advertisement
直到酒席結束,這才起身拉着女兒跟着其他村民一起離了張春景的家。
夏尋雁如今還住在梨花家,年後才搬到書廬,因為剛剛董芸的表現,她心裏實在擔心,一向波瀾不驚的步子也顯得有些着急,緊緊跟在母女二人身側。
梨花和母親不遠不近地走在後邊,大家同路,都是往東山腳的方向走。
可這會兒她的臉上卻是一片陰沉,任憑母親怎麽跟她說話她都不願回應,眼前一直浮現着剛剛見到的那一幕。
她剛剛起身舀第二碗飯的時候,路過董芸那一桌,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瞟過去,卻看到夫子握着董姐姐手,緊緊不放開。
她想起自己上次在董芸家裏,因為芙寶在的關系,自己也是在桌子底下握了她的手,掌心貼着掌心,那種悸動每一次想起都還在心口蕩漾。
可才過去不過幾天,自己才跟她說先不要喜歡別人,可她卻和夫子在桌子底拉着手。
這簡直太諷刺了!
梨花心裏徒生出一股酸脹的感覺,更像是被一把鋒利的锉刀來回地锉着,又酸又痛。
“你這孩子,跟你說話你也不回,這耳朵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用的?”熊氏沒好氣地數落着她。
前頭董芸抱着芙寶一深一淺地走着,前兩天才剛下過雨,路面很是泥濘,可董芸卻一改往日的做派,走得很急。
梨花只當她不願意見到自己,這才走得那麽快。
看着兩個仙氣飄飄的兩大一小走在前頭,越想越覺得苦澀,腳步也漸漸慢了下來。
只是被抱在懷裏的芙寶,面朝着梨花這個方向,她覺得她娘抱得不舒服,叫着梨花想讓她快些跟上,讓她抱自己。
可連叫了幾聲,梨花都沒應,甚至還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任由前後的距離拉得越拉越遠。
芙寶見梨花沒跟上來,撇着嘴哭了起來。
董芸沒有理會她,也沒有回頭,就這麽一直快步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熊氏看着女兒這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樣,問道:“你這是咋啦?和芙寶娘吵架了?”
見女兒不吭聲,只當自己猜對了,“小姐妹之間有點吵吵鬧鬧也是正常,兩三天就好了,別太放在心上了,更何況她又有恩于咱家,不是什麽大事你就體諒一點。”
梨花沒說話,眼睫垂了下來。
直到走到村尾,又遠遠看着夏尋雁跟着進了董芸的院子,她那原本稍微恢複一點的臉色一下子又變得像白紙一樣慘白,這下再也不理會她娘說什麽,加快步子往家裏方向奔去。
而曾家西院中,董芸站在窗前,一言不發。
夏尋雁道:“或許只是簡單一句詢問,無須放在心上,否則每次都是如此,日日必定如同驚弓之鳥不得安寧。”
董芸轉過頭來,眼神冷冽而空洞:“早已是驚弓之鳥,我這幾日一直在想,如此擔驚受怕地活着,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
夏尋雁急忙道:“萬不可作如此想法,活着才有希望,不到最後關頭而言死,便是對生命的不敬。”
“那麽多人為我連累,被剝奪生命,而我卻茍活下來,這難道就是敬重生命?”
“每個人活着,都有意義,至少對很多人來說,你的存在就是意義,只是你還沒有找到自己生命的真谛罷了。”
董芸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哪個人生,哪個人死,又有什麽意義呢?”
夏尋雁搖了搖頭,“不,你的存在對我們很多人來說意義非凡。至少對我,對先皇後、華榮公主以及長公主等人來說,你的生命意義非凡。實在不行,便去西塞吧,去長公主那兒,她無時無刻不盼着你去。”
聽到“長公主”三個字,董芸的臉色驟變,她的聲音中透露出深深的厭惡:“不要再提那個人,我即便是死,也不會去她的封地尋求庇護。”
夏尋雁無奈地嘆了口氣:“長公主的難處,天下皆知。你又何嘗不明白呢?如今除了她,還有誰能與宇文敬抗衡?你若想求得片刻安寧,西塞無疑是最合适的地方。”
董芸聽她這話,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讓我向那個背信棄義、毫無同情心的人妥協?除非我死!當年若是肯她把五姑姑帶去西塞,五姑姑就不會賭氣嫁給慶國公府的那個病秧子,就不會成為寡婦。宇文敬上位後讓她回京接回五姑姑,她不回,五姑姑淪落成為籠絡權臣的工具嫁與衛将軍,衛将軍死;姑姑再次為了我,和親羯族,去北域,生死不明。”⑦
“我每每想起這些,總是痛不欲生!宇文瑛當初若是不去招惹五姑姑,五姑姑怎會落到如此下場?她自己與宇文敬之間為了争奪西塞,二人鬥法,卻讓五姑姑遭了這份無妄的罪。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說完這番話,已是泣不成聲。
夏尋雁看着心疼極了,将她擁入懷中安慰道:“我知道,這很苦,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苦,你背負的實在太多了。”
董芸的情緒決堤,趴在她肩頭又是好一陣哭。
等情緒漸漸平複下來,這才把人推開道:“你跟五姑姑又何嘗不一樣,三年前我在渭水邊上等你南下,卻等來了你嫁鎮南将軍的消息,我覺得天都要塌了,護衛連夜帶我過河,一路暢通無阻,我知道這是你和他的交易,無非是用自己換取我南下的通行令牌。”
“可是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們嗎?你們以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為了我活着,可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從來都是一聲不吭就去為我犧牲。你們可知道我有多痛苦?有多煎熬?”
“我不敢死了,死了就是辜負這麽多人的犧牲。五姑姑讓我找一個地方隐姓埋名,過普通人的日子,我便照做了,可如今才不過兩年,往事又要重演。我不想再逃了,我累了,如果宇文敬想要我的命,那就要吧。”
夏尋雁一向淡泊清淨的眼神此時也已經通紅,她搖了搖頭,“你死了,芙寶怎麽辦?”
董芸凄涼一笑:“亂世之中,多少家庭破碎,妻離子散。若遇災荒,餓殍遍野。我若是生在那些地方,早已化成白骨一堆。比起那些人,我已經多活了好些年了。芙寶能活便活,不能活便跟我一起死罷了。我們娘倆再差,總歸也能黃泉路上一起做伴。”
夏尋雁聽完她這些話,心中刺痛不已,仍不放棄地道:“還有梨花呢,梨花怎麽辦,我們這些人怎麽辦?”
提到那女孩,董芸苦澀一笑,眼底還是忍不住多了一抹柔和:“那傻丫頭,遠離我對她來說才是最大的幸運。”
……
當夜,梨花輾轉反側,整夜難眠。只要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董芸和夏尋雁在桌下緊握的雙手。
想起二人相擁着入了曾家小院,又聯想起那日何主簿前來家裏逮人,而當時董姐姐人就和夫子共處一室,她們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系?
她想把系統調出來,詢問當日二人的對話內容,但這個念頭剛一興起,很快就被按了下去。
這些事情姐姐不想讓自己知道,自己卻用這種方式去窺探,那與小人行徑又有何異?
而且,這個系統似乎擁有自己的意識,一旦自己下達這樣的指令,很容易被它洞悉內心的想法,于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內心的痛苦卻難以消散,姐姐當真不喜歡她了,移情別戀夫子了嗎?
倘若是別人,她還有點兒信心,可對方要是夫子,她覺得自己一點勝算也沒有,長得不如夫子那樣出塵絕色,又不如夫子那般滿腹經綸,唯有的,不過一身蠻力而已。
粗鄙的山野村姑和尊貴的京都才女,選誰,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嗎?
越想越覺得沮喪,越難過。
但心裏還是懷着幾分僥幸,因為那日姐姐說了,她不會再喜歡上別人了,或許她與夫子之間,并非自己想的那樣。
可是,她們在桌子底下牽着手的畫面卻始終揮之不去。
如果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暧昧和悸動,梨花或許覺得簡簡單單地拉個手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但她經歷過了,知道掌心貼着掌心的感覺,那是多麽令人心神搖曳的感覺。
翻來翻去,好不容易沉沉睡去,然而後院雞一叫,整個人渾身一顫,又驚醒了過來。
索性放棄了繼續睡覺的念頭,起身穿衣、洗漱,在院子裏站樁紮馬步,眼看着天終于亮了起來,這才提了竹筒去擠羊奶。
等弄完這一切,熊氏這才起來,數落着女兒道:“你一天天的不睡覺,大半夜起來練功,你不要命了你?”
梨花充耳不聞,背着竹筒就出去了。
熊氏無奈地嘆了口氣。
而西廂房的夏尋雁也早已被外頭的動靜吵醒。昨日與董芸的對話讓她同樣徹夜難眠,輾轉反側間根本無法合上雙眼。外頭梨花有一丁點的動靜她也跟着醒來了,想到白日裏董芸如今對梨花的态度,不禁生出一股同病相憐來。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更不知道要如何打破眼下的僵局。只能暗自祈禱皇帝的爪牙不要這麽快找到村裏來,給她們一些喘熄的時間。
梨花踩着晨曦露水往董芸家去,和幾日前一樣,将裝着羊奶的竹筒挂在院門外的把手上,正欲轉身離去,卻聽到身後木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心裏迅速一顫,轉頭望去,董芸那一張絕美的臉出現在門後。
梨花又驚又喜,但想起這幾日來對方的疏離,又不敢率先開口,只是忐忑地看着她。
而董芸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心中僅存的希望:“羊奶不用了,你拿回去吧,以後都不用送來了。”
一瞬之間,冰冷的感覺從心底擴散到四肢百骸,連早晨的微風都讓她感到刺骨的寒冷,梨花的身體無法抑制地顫唞起來,嘴唇哆嗦着擠出幾個字:“姐姐……給芙寶的,芙寶喝。”
董芸道:“不用了,芙寶也不喝了。”
梨花只覺得像是有一個什麽東西,在她的內心深處刺着,又連肉帶血地撕開了去,一寸一寸地疼得無法形容。
她幾乎可以判定,董芸說這句話,是想徹底地跟她斷了。
她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可她又無法左右董芸的決定,她好想知道姐姐為什麽不要她,哪怕不是那種好,只是讓她簡簡單單地守護也行,她甚至可以不用奢求那麽多,不抱她,不親吻她,哪怕只是讓自己對她好,簡簡單單做朋友也行。
然而,董芸卻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她說完這句話,就徑直關上了門。
梨花站在那裏,看着那緊閉的木門,怔怔的,直到好久,滾燙的眼淚才從眼眶裏滾落下來。
她不知道的是,董芸關上門後并沒有走開,就那樣倚在門後一動不動,直到外頭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身體這才無力地滑落在地上。
好半天,才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竈房走去,開始生火做飯。
屋裏柴火燒完了,又出到院子裏來,看着那一牆鋸得整整齊齊的柴火,剛剛平複下來的心又鈍痛起來,折騰得她面色慘白。
抱着幾根木頭走進竈房,拿起小斧頭劈柴。
連劈幾次都劈不開,一個用力,斧頭手柄就這麽斷了出來,直直地朝碗櫃飛去。随着幾聲刺耳的碎裂聲響起,幾個瓷碗被砸得粉碎,而她自己因為用力過猛,整個人往前一撲,就這麽摔在地上。
地面的冰冷透過衣物侵入肌膚,卻無法比拟她內心的寒冷,緩緩地爬起身來,發現自己的手背上蹭破了皮。她面無表情地吹了吹上面的木屑,拿來掃把,收拾碎片,把地面收拾幹淨。
等把斷開的斧頭拿來,發現手柄有一半還卡在柄口。
敲了半天敲不出,不得已只好拿砍柴刀來劈柴,誰知木頭太大,砍柴刀卡在中間不上不下,再怎麽用力也劈不下來,一時間突然覺得精疲力盡。
她無力地坐在地上,伏在膝蓋上,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滴落在地上,混入塵土之中,很快就連成了一片濕潤的痕跡。
……
年二九很快就到了,慕容一大家子從城裏趕來,到了東山腳的梨花家,大根父子一大早就來曾家把預定的豬給趕回去。
慕容錦親自操刀捅的第一刀,算是過了一把殺年豬的瘾。
秦家和張老五家也前來幫忙,男人們手腳麻利,很快就把豬處理得幹幹淨淨。而院子裏,幾口大鍋已經熱氣騰騰地架了起來,心靈手巧的女人們則忙着灌制血腸、剁肉,為接下來的盛宴做準備。
張三爺和幾位村老也來了,和慕容九天湊在一起聊着天。
大牛二牛則帶着慕容錦的三個弟弟在村裏閑逛,參觀了他們新落成的學堂。當聽說前相爺的孫女将在這裏擔任夫子時,大弟慕容秀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不是吧,夏小姐可是享譽京都的貴女,又曾是明月公主的伴讀,聽說先帝在位時,有次科考甚至讓她一起參考,她的文章經過太傅們的點評,竟比當年的狀元還要出彩,只可惜本朝女子不能為官,否則那位夏小姐必定能一鳴驚人。”
大牛二牛兩兄弟不知道自家家裏的那位女夫子這麽厲害,也是驚呆了,心裏暗暗想着,等下次上課了,一定要加倍專心才行。
而梨花這邊,因為今天師父一大家子過來,單單只是殺豬還不行,前頭獵的那頭鹿還剩點鹿肉,昨日又上山走了一趟,搞了幾只野鴨子和肥兔子,還有一些珍貴的菌菇。
手巧的嫂子們早就開辦了起來。
午宴時分,四張大圓桌已經擺滿了美味佳肴。男人們分兩桌而坐,慕容九天和村正鄉老大根等人坐在了主桌;女人們也分兩桌入席,江娘子和夏尋雁慕容錦她們一桌,村子裏的嫂子們帶着孩子坐在另一桌。
慕容錦環顧四周,突然問道:“怎麽沒看到我那可愛的外甥女呢?”
江娘子聞言挑眉道:“外甥女?我怎麽沒聽說過你有這麽個親戚?”
慕容錦笑着解釋道:“隔壁有個漂亮姐姐跟我長得特別像,大家都說我們是兩姐妹。她的女兒自然就是我的外甥女咯!”
江娘子聽後忍俊不禁地瞪了她一眼,“盡瞎鬧,既然是你姐妹,怎不叫她來認認我這個姨母?”
慕容錦本來是想讓梨花去叫人,聽母親這麽一說,立刻俏皮地接口道:“好嘞,小的這就去叫人。”
梨花自然是聽到她們的話,卻也沒吭聲。不出意外的話,董芸不會過來,她現在對可是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慕容錦回來了,懷裏抱着芙寶,後面跟着董芸。
身上不過日常普通衣裳,但一張明媚的臉龐實在讓人難以忽視,尤其是她身上的氣質,鄉下人只覺得好看,但江娘子一見到她,就愣住了。
董芸一來,眼神掃過人群,第一眼先是掃過了角落裏那個女孩,但下一瞬就晃過去,鎖住了站在中間那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兩人目光相遇,董芸先行垂下眼睑,走上前去,落落大方地問了個好。
江娘子嘴角噙着笑,眼底銳利的眼光一閃而過,道:“錦兒說你們倆長得像,我原本還不信。現在看來,确實有幾分相似。要不是知道我沒有姐妹,還真以為你是我哪位好妹妹給我生了個這麽漂亮的外甥女呢。”
慕容錦抱着芙寶到她母親眼前顯擺,道:“是吧,看這小團子是不是也很可愛?”
江娘子看着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還是伸過手把芙寶接過來道:“你就是芙寶呀,真可愛。”
芙寶瞪大了眼睛問道:“你又是哪位奶奶呀?”
江娘子被她這天真的言語給逗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道:“我是江奶奶呀。”
慕容錦在一旁補充道:“江奶奶是姨姨的娘。”
芙寶歪着腦袋想了想,然後開心地說道:“江奶奶是姨姨的娘,熊奶奶是梨花的娘,哇大家都有娘,芙寶也有娘!”
衆人被她的童言童語逗得哈哈大笑,熊氏見人齊了,趕忙招呼着大夥兒入座吃飯。°
男人們那邊已經開始交杯換盞行起了酒令,好不熱鬧。
每張桌子中間都架着個小爐子,裏邊放炭火一邊烤煮一邊吃,也不怕菜冷,熱氣騰騰一片。
梨花等大夥兒都坐定了,這才擠到師娘江娘子旁邊坐了下來。慕容錦見她居然沒和董芸坐在一起,不禁有些奇怪地問道:“喂,你怎麽坐到那邊去了?”
梨花道:“師娘第一次來我們家,怕她夾不到,挨着坐幫她夾菜。”
江娘子笑道:“你這孩子倒是孝順,不過夾不到站起來就是了,還得用你專門給我夾的?”
梨花讪笑兩聲,卻也沒有挪位置。
這時對面的芙寶撒嬌地說道:“梨花,我也夾不到菜。”
梨花聽着這話,心裏卻是一揪,鼻子也酸澀不已。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回應旁邊的董芸卻已經開口了:“想吃什麽,娘給你夾。”
芙寶嘟着嘴,不敢鬧,随便指了個鴨肉。
江娘子道:“芸娘老家是在哪兒?聽着說話不像咱晉陽縣本地。”
董芸面色不變地回答道:“不是本地人,是南平縣人,不過我祖父是秀才,曾在北方一帶教過書,我們兄妹幾人跟他認字念書,也夾雜了些許北方的口音。”
江娘子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沒想到南平那邊也有這般俊的人。”
董芸微微一笑,謙虛道:“夫人過獎了,錦兒妹妹才真是長得俊俏,看來是随了夫人的相貌了。”
有幾人一聽,轉頭去看慕容九天,也不禁笑了起來。
倒是慕容錦主動開口道:“我娘二嫁,我是随我娘嫁過來的。”
疏松平常的語氣,落落大方,任誰都會對這位大氣的姑娘心生好感。
董芸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笑笑着低下頭,專心吃飯。
倒是江娘子,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