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天下午周嬸子又來了,這回她還帶了個婦人來,那婦人一見路景就皺着個眉,一副不屑的模樣。
路景正茫然中,就聽姜氏喊了聲闫家的。
原來是闫家人。
瞧這模樣,怕不是已經把自己擺在了婆母的位置上,開始挑上了。
闫家的默不作聲把路家的小房子打量個遍,然後視線又回到路景身上,眼神稍緩。
上回議親的時候瞧着不怎麽樣,這回倒是順眼了些。
姜氏剛剛采茶回來,身上的衣裳又髒又皺,她局促地擦了擦額角的汗,想請兩人進屋去坐坐,但被路景攔下。
“周嬸子,你怎麽又來了?”
周嬸子眼眉一挑,不高興道:“你這哥兒,我還不是為了你的事,真當我閑的沒事幹嗎?”
路景有點想笑,這闫家的态度也是夠怪的,議親的時候把原主說的一文不值,多不樂意似的,結果他一翻臉,這些人反倒不肯放手了。
難不成真應了那句話,嫌貨人才是買貨人?
“昨兒個你說闫家不看重你,今兒闫家的就親自來了,這回你總沒話說了吧?”
周嬸子看了眼闫家的,陰陽怪氣道:“前陣子路大家的文哥兒出閣,禮錢收了足足十兩銀子,當時我就說不好,這往後啊鎮上的哥兒們眼界兒可要高起來喽。”
闫家的一聽就懂了,剛剛緩和的臉色瞬間又沉了下去,“我說呢,原是嫌這個,人家王家是開茶園的,我們家可比不了,一兩銀子已經夠多了。”
“可不是,”兩人一唱一和,“過幾日景哥兒進了你們闫家的門,那你們的還不就是他的,你這個當婆母的難道還會委屈了他不成?”
“是這個理兒,禮錢多了也就傳出去好聽,其實過了門日子還不是照樣過,沒的因為這點子事把兩家弄生分了。”
姜氏都插不上話,急出了一腦門子汗。
路景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周嬸子,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記得我昨兒個說的很清楚了,親事取消。”
周嬸子神色大變,“你這哥兒怎麽還敢說啊,路家的我昨兒怎麽說的,這種大事怎麽好讓哥兒自己說?”
闫家的本就皺着眉,這下臉色更是難看。
“沒規沒矩。”
姜氏擦了把汗,小心翼翼道:“這幾日我們當家的做工事緊,沒顧上,我們再合計合計。”
“是該這樣,這種事哪有叫一個哥兒自己在前頭咋呼的道理,沒的壞了名聲。”
周嬸子這話已經有些威脅的意味了,姜氏一聽果然給路景使眼色,想讓他回屋裏去。
偏偏路景根本不在乎什麽名聲,“周嬸子要是覺得闫家好,不如自己嫁過去啊,正好你對闫家的禮錢十分滿意,還能和闫家的湊一對好婆媳呢。”
周嬸子一張胖圓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手指着路景哆哆嗦嗦,“你,你這哥兒胡說什麽?!”
闫家的氣的跳腳,嘴裏罵罵咧咧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哥兒,我們闫家娶不起,也不敢娶,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說着轉身就走,到門口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個狠的。
姜氏想去挽留,但被路景拉住,“娘,別管她。”
周嬸子帕子重重一甩,惡狠狠道:“路家的,這就是你養出的好哥兒,我倒要看看,你們以後還能找個什麽樣的人家!”
說着也氣跑了。
路元高興地蹦起來,“太好了,終于走啦。”
姜氏照他後腦勺輕拍了一掌,“進屋去。”
路元悻悻地看了眼哥哥,低垂着小腦袋進去了。
姜氏把路景拽進小廚房裏,又氣又無奈道:“你剛才胡說什麽啊,這下周嬸子闫家的都讓你給氣走了,你自己說怎麽辦吧。”
路景作出委屈的模樣,弱弱道:“娘,你別生氣,我也是話趕話說急了,但你也聽見她們怎麽說我的了,我能不生氣嗎?”
姜氏急得團團轉,“周媒婆是鎮上出了名的壞嘴子,咱們惹了她,日後你的名聲可要糟了。”
路景心裏渾不在意,但臉上卻做出懊悔的模樣,“她會到處說嗎?”
“這是當然啊,用不着幾日,這事兒就會鬧得整個鎮子都曉得了。”
“啊?”路景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那我只能先不說人家了,再等等吧。”
“還等?你都十六了,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娘……”
見路景滿臉懊悔和委屈,姜氏也不忍心把話說太重,只能道:“罷了,先不說了,等你爹回來聽他怎麽說吧。”
“哦。”
晚些時候,周嬸子特地等在路上把事情告訴了路二,過程中自然免不了添油加醋。
路二一聽慌得不行,趕忙向她保證回去一定好好教導自家哥兒。
周嬸子重重哼了一聲,“就景哥兒這性子,哪個婆母能喜歡?我看啊你們多半是要砸在手裏了。”
路二嘴笨,也不知道怎麽說好聽話,只能一個勁兒地說對不住。
“今兒個闫家的也在,景哥兒這些話一字不落都聽了去,我去說和還被罵了一頓,婆子我做媒這麽多年還沒受過這等氣呢!”
路二揣了一肚子火到家,結果一聽路景和姜氏轉述的那些話,火氣又轉向了周嬸子和闫家的。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後只能重重地嘆了口氣。
“闫家這樁親是說不成了。”
姜氏給他端了碗水,溫聲道:“我瞧着闫家的也不是好相與的人,景兒要真嫁了過去只怕要吃苦頭,不成就不成吧。”
路二端起碗一飲而盡,怆然道:“若只是一樁親事吹了倒沒什麽,可眼下咱家的處境不好,只怕後頭沒人家上門了。”
“爹,”路景正色道:“經過這一回我也想明白了,只有我自己立起來,日後才不會讓別人欺負了去。咱家也是一樣的,這些年外頭總拿咱家和大伯家比,說咱家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昨兒元元撿了光宗吃剩的果子回來當個寶似的,我瞧着心裏實在不好受。”
路二和姜氏對視一眼,皆沉默不語。
“咱家是比不上大伯家,但咱們也是好好在過日子的,爹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地做工,娘家裏家外操持的井井有條,憑啥鎮上的人都能爬到咱們頭上,說我貪圖禮錢,說元元只配吃穿別人剩下的将來也定沒什麽出息,憑啥呢?”
這話可是說到路二和姜氏心坎兒裏去了,兩人眼圈霎時紅成一片。
姜氏更感性一些,忙轉過身偷偷拿衣袖揩了揩眼角。
路元趴在路景腿上捏着自己的手指不說話。
良久,路二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問道:“你怎麽突然想起這些事兒來了?”
“許是那日被闫家小子罵的太狠了吧。”
路二再次沉默。
“爹,娘,”路景趁熱打鐵,“我暫時不想成親了,我不想嫁到闫家這樣的人家去。”
路二倏地擡起頭,想反對但嗫喏了半天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姜氏在兩人中間坐下,“可是你都十六了,現在不嫁等年歲再大些更找不着人家了。”
路景差點脫口而出那就不嫁了,但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日後再說吧,說不定就讓我碰着一個頂好的呢。”
姜氏笑着搖頭,顯然根本沒把路景這話當回事。
見氣氛輕松下來,路元忙爬起來邀功道:“哥哥,今兒光宗又給我一顆他吃剩的果子,我沒要。”
路景摸摸他的腦袋,狠狠誇贊了一番。
路元高興壞了,白日裏那點饞意立時跑了個幹淨。
吃飯的時候,路景随口問了路二一些雙集鎮的信息,得知鎮上的人們主要靠着給周邊的茶園竹園桃園這些地方做工來換錢過活。
眼下已入夏,桃子剛剛成熟,夏茶還等着采摘,所以重點就在這兩處。
比如路二就在茶園做工,而姜氏有空的時候也會去茶園幫忙,過兩日兩人還要去桃園采摘桃子。
雙集鎮的人沒有農田,一年到頭就是圍着這些個園子忙活。
從路二嘴裏,路景得知周邊除了一些被人包下的大園子以外,還有不少無主的野園子,大家得了空就會去碰碰運氣,撿些吃的用的回來。
路景心裏大概有數了。
此時,和路家隔了一條街的巷子裏,某處清幽的別院。
一個清雅無比的男子正坐在竹林前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劍,手臂翻轉時劍身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寒芒,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男子面白如玉,周身的氣質矜冷高貴,偏偏他還生着一雙漂亮至極的桃花眼,兩種矛盾的特質在他身上融合到了極致,叫人看了便移不開視線。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落在男人身後。
“說。”
“是,殿下,今日鎮上并無大事發生。”
話音剛落,另一道黑影便再次落下。
男人擦劍的手微微一頓,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便急火火開口,“哪裏無大事,明明就有一樁。”
男子失笑,“哦?說來聽聽。”
“殿下還記得前陣子我和您說的路家哥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