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第21章 Chapter21
春節将至,瑞安集團上下都很忙,朱緒剛過了培訓期進入實習期,是跟着忙跟着加班。
她進集團的名額雖然走了特殊通道,但下放到部門後,還沒人知道她是蘇家那個“寶貝”,沒受到什麽優待。相反,她還受到了些特別優待,因為她舅舅蘇翰濟這個董事長一層層示意下來要她好好學習,多多打磨。所以她手上雜事特別多,一天到晚被人使喚做事,而且多不說還刁鑽。
公司的春節福利,行政部門拟了些方案讓人去執行落實,朱緒分到了其中一小塊:買花。一開始她覺得這不是什麽難事,市場上跑了圈,針對不同的人員,她找了幾種花去對應。結果她的小領導怎麽都不滿意,不是對花本身不滿意就是對花的顏色不滿意。最後,就這麽一點花的事情,領導讓她去雲南買花。
朱緒當時就想這人是不是有毛病,拿着部門預算搞這些花頭。她心裏已經煩得不行,後來當她意識到這是種刁難的時候,她就受不了一點委屈了。她知道這些人一個個看碟下菜,很快她就想到可能是她舅舅要她知難而退。
于是,朱緒憋着一股火氣,一直想找機會蹿上去。她來集團的想法很明确,學習吃苦可以但不能把她當小孩玩。她兩個哥哥來公司的待遇和她完全不一樣,她聽話願意走培訓和實習已經是在配合,但蘇翰濟這麽搞她,她就等不了一天。
這天中午,朱緒沒在公司餐廳吃飯,和兩個同事在外吃過了午飯回來。她走到大堂等電梯,看到她領導也在等電梯。領導看到她就問花的事,朱緒說:“公司又沒有預算讓我出差去雲南,這花的事是解決不了了,不如換了吧。”
朱緒的領導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被他的領導授意不要讓朱緒過實習期,但是不能是刻意開除,要讓她自己出錯,自信心受挫想離開。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在刁難朱緒,讓她做雜事,苛刻要求她每次提案的标點符號。這照正常情況下,是人都會想走,可他發現這個朱緒韌性還挺強,不管他怎麽設置困難,她都有種很松弛的态度:冷眼看他,做事照做。
所以,朱緒此刻忽然怼他,他就像抓到了把柄,皺眉嚴肅開始說教:“你這是什麽工作态度?你以為買個花就是花嗎?這些花是随禮送給公司元老功臣的,不僅代表公司的心意,還是公司企業文化的一種體現。你現在這點事都沒有耐心做,不知道想辦法克服困難,你以後也成不了事。”
朱緒聽到心煩,微微皺起眉頭,她在想要怎麽樣讓他閉嘴。
而就在這時,她看到蘇翰濟和幾個公司高層也吃完午飯正回來,蘇銳文也在。他們一行人直奔最裏面的專用電梯,經過朱緒身邊時都假裝不認識她。
一開始朱緒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的,她也有想過靠自己努力讓大家看到,現在,她已經知道自己天真了。就她這種被打壓使絆子的情況,根本不可能得到什麽機會。所以,朱緒不想再什麽勵志受苦受難,她越過她那個煩人的小領導就往專用電梯那去,還很大聲喊了蘇翰濟一聲:“舅舅。”
蘇翰濟沒料到朱緒忽然喊他,看了她一眼還想裝不認識。可朱緒壓根不給他機會,走過去擠進一堆男人中間把她寶貝舅舅挖出來,還拉着他的手臂說:“舅舅,你今天下班能捎我一程嗎?不然我讓外公安排司機來接我。”
蘇翰濟頓時臉黑了,他終于看向朱緒說:“漾漾,在公司裏要注意點形象,這裏大家都是同事,不講關系。”
朱緒聞言看向蘇銳文,拉他下水說:“二哥,我不懂舅舅說的意思。”
蘇銳文看到蘇翰濟吃癟其實很想笑,他知道照朱緒的性格肯定早晚受不了被人使絆子要爆發,但他沒想到她就這麽簡單粗暴讓蘇翰濟下不了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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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舅舅讓你松手。”蘇銳文假裝冷酷,冷聲說。
朱緒這才松了手,又問了句:“舅舅,晚上載我回家嗎?”
“讓你二哥載你。”蘇翰濟板着臉丢下這句話,趕緊走進剛到的電梯。
朱緒已經達成了目的,微笑站着沒再作妖,不過她看到趙春來,還是熱情和他打招呼喊了聲趙伯伯。
趙春來礙于面子也和她點了點頭。
蘇銳文進電梯前,看了朱緒一眼沒說什麽默認了載她回家的事。
朱緒轉回身走回員工電梯,和她的小領導說:“花你自己去買吧,不然我讓我外公幫我去挑了,他在家挺空閑的,經常問我工作上要不要幫忙。我外公倒懂點公司的企業文化。”
四周一片死寂,朱緒也慢慢板起臉顯得很嚴肅。
這天下班,朱緒就站在公司大門口等蘇銳文的車,等他的車從車庫上來,她就麻溜上了後座。
蘇銳文回頭看她說:“你什麽意思?真把我當司機?”
“對。開車。”朱緒回答。
蘇銳文一口氣憋到胸口,罵朱緒沒良心說:“我今天怎麽也算幫你解圍了。”
“你不解圍,他也躲不掉是我舅舅。”朱緒說。
蘇銳文氣笑了,車子轉出公司大門上了馬路,他又回頭看了眼朱緒說:“你這麽惹他氣他,就不怕以後被他報複?”
“我今天下午把轉正申請報告打了,去了人事部把我資料檔案裏的親屬聯系人改成他了,我看誰敢不批我的申請報告。舅舅要不批就是他對自己外甥女不好。那麽位高權重的人和自己的小外甥女過不去,你說是他難堪還是我難堪?”朱緒不以為然說。
蘇銳文徹底聽樂了,他說:“朱緒,你要是真的朱緒,我還能理解你這做事的嚣張勁,你真的一點後路不給自己留?”
“什麽真的假的,我只要還是朱緒,他就得乖乖給我當舅舅。如果以後遲早要夾着尾巴做人,現在着急小心翼翼幹嘛?後路?什麽後路,我沒有後路,也不需要後路。”朱緒看着窗外平靜說。
蘇銳文聞言笑意漸微,他曾經一直以為自己很着急朱緒說的那個以後到來,他想看到這個家庭分崩離析,看到權力彙聚到自己手上。但不管這個家裏的人鬧到什麽程度要散到什麽程度,他都不希望朱緒走。
“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朱緒,就是他們走,我們留下。”蘇銳文說。
“我不需要你的橄榄枝,蘇銳文,你威脅了我這麽多年,你覺得我和你還真能做兄妹嗎?”朱緒還是看着窗外說。
朱緒的答案其實蘇銳文早就知道,她以前每一次這種态度的時候,他只會更憤怒生氣對她越來越壓迫。但上周她被蘇懷晏帶走,回來後不管他多麽真心實意關心她着急她,她也沒有什麽回應,他才意識到他從來沒有真的成為她的同伴。他原本以為他們之間的羁絆很深,不管怎麽樣,她最終會和他站在一起,結果他意識到自己完全錯了。從蘇懷晏回來,從她要回蘇家進公司,他才真正明白她所說的她也是人,她也要好好生活的意思,她自己為自己籌謀,在他們的夾縫裏瘋狂生存。
“你到底想要什麽,朱緒?”蘇銳文問。
“沒想要什麽,好好活着,讓愛我的人開心。”朱緒說。
蘇銳文被說得心裏難受,他忍不住又想發火,他緊緊捏着方向盤問:“怎麽才算愛你的人?”
“那只有愛我的人才知道。”朱緒回答。她想起以前她做一點事情,外公外婆都會替她高興,所有人都說她學習不長進,外婆卻因為她會殺雞會搭狗窩覺得她厲害得不得了。
蘇銳文心裏更難受了,他因為朱緒的話被影射了自己的問題,那就是他根本不會愛人。他以前覺得蘇懷晏特別虛僞,表裏不一總是說漂亮話,而且他有段時間最煩蘇懷晏的就是他總是能柔聲細語和朱緒說話,搞得他張口就是惡言惡語。現在,蘇銳文發現原來自己真的連對朱緒說句好聽話都做不來。
車子到了蘇家後,蘇銳文心情很差,一句話沒說就讓朱緒下車。
朱緒對他的陰晴不定習以為常,但她下車前和他說:“後天舅媽的忌日,我們什麽時候去看她?”
蘇銳文臉色微沉,說:“你不需要,我自己去。”
朱緒有些驚訝,因為往年他都要拉她一起去,她想了想說:“那算了,我會上午去。你要什麽時候去,我就不管你了。”
蘇銳文沒說話扭開了頭。
朱緒見他的別扭樣懶得多說什麽,推門下了車。
蘇家的晚餐已經準備好,蘇勁松每天等着朱緒回來一起吃飯。朱緒進門看到蘇勁松正戴着老花鏡認真看手機,不由笑問:“外公,你在看新聞嗎?”
蘇勁松看到朱緒很高興,說:“今天怎麽這麽早?”
“我今天搭二哥的車回來的,所以比較快。”朱緒說。
“那你二哥人呢?”蘇勁松摘下老花鏡找了找人。
“他不在這吃,估計晚上有事。”朱緒也沒有讓蘇銳文進來吃飯,因為她看他的臭臉就知道他不會在這吃。
“哦,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忙什麽,好好的對象說不談就不談,真是一點都還沒有成熟。”蘇勁松嘆氣說。
朱緒沒接話,坐到蘇勁松身邊擡手抱了抱他。
蘇勁松被外孫女擁抱很開心,擡手拍了拍她的手臂笑問:“你今天怎麽搭你二哥的車回來了?平時不是怕公司的人知道說閑話嗎?”
朱緒聞言笑了,她兀自笑了會,然後坐起來說:“外公,我今天把自己轉正了。”
“什麽意思?”蘇勁松問。
朱緒便把自己的情況還有今天她給蘇翰濟難堪的事說了遍,她說完看着蘇勁松等着他的反應。
而蘇勁松聽完朱緒的事情,難得開懷大笑,他拉過朱緒的手誇說:“你做得對,漾漾,這才是我蘇勁松的外孫女。你要進瑞安,外公就想讓你和你哥哥們一樣,但你歷事不多,不像你大哥二哥從小被你舅帶在身邊出入商場,有些權力交給你,你也不敢用。所以,你一開始說要靠自己,外公也很支持你,但你現在很快就明白了怎麽利用自己的優勢和權力,外公更欣慰。”
“謝謝外公,我就知道外公最懂我。我今天和他們說要是覺得我工作做得不好,我就找您來幫忙,給他們吓得。”朱緒得意笑說。
“對,外公閑得很,随時給我們漾漾幫忙。”蘇勁松大為寬慰,笑眯眯拍着朱緒的手背,還湊過頭去和她說,“外公等着你上到管理層,越快越好。”
“把舅舅氣得哇哇叫。”朱緒笑說。
蘇勁松被逗樂,說:“不過你也別太刺激你舅舅那個人,他那個人從小到大驕傲慣了,一點苦沒有吃過,根本不知道關心別人,就在乎自己的面子。”
“沒讓他吃過苦,他不會共情別人的痛苦,那是您的錯喽?”朱緒笑盈盈。
蘇勁松笑不語,現在他身邊能說體己話的就只有朱緒。他知道那兩個孫子都各自有心思算盤,他們已經到了和父親和兄弟互相奪權的年紀,他們對他是恭敬的,但不是貼心的。他已經到樂知天命的年紀,他很清楚人和人之間的紛争永遠避免不了。所以他不希望朱緒弱,希望她也強大起來,至少在他走後,她能有自己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