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51

第51章 Chapter51

在瑞安集團總公司裏,大家都知道總裁蘇銳文是個心機深不太好相處的人,他不罵人僅憑一張臭臉就讓人敬而遠之,但他很愛貓,經常帶貓去上班。這種反差萌讓他在公司裏經常被人讨論。

不過,周圍比較親近的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蘇銳文最大的反差萌不是愛貓,而是幽默感。他看上去一臉目空一切懶得和人說話的樣子,一旦開口非要笑死或者氣死人不可。

現在最常接受他毒嘴洗禮的人就是他父親蘇翰濟。

蘇翰濟近兩年身體不太好,據說是因為之前兩個兒子都丢過一陣,讓他自我懷疑一蹶不振。再加上最近在董事會逐漸失勢,搞得他現在動不動要去醫院檢查。

而這一次,蘇翰濟得了闌尾炎住院動了手術很痛苦,第一天躺在床上嗷嗷叫,搞得陪護的黃依秋和護工都不得安生。公司去了不少人看望,陳章斌也提醒蘇銳文去探望,說不少董事會股東都去了,他作為兒子再不合,面上也要過去看看。

蘇銳文抱着元元,颔首說:“噢,大家都這麽積極排隊看放屁,當個董事長真是屁都是香的。”

陳章斌不知道應該做什麽表情,只能說:“董事長對公司來說很重要。聽說手術後到現在還沒有放屁,不能進食很痛苦。”

蘇銳文沒再說話,不過讓陳章斌安排車去醫院,還叫上了琳娜。

兩人去到醫院病房看蘇翰濟,蘇銳文看到蘇翰濟一臉鐵青矯情難受的樣子,心裏就很不爽。

蘇翰濟看到蘇銳文人來了,但臉很臭的樣子,心裏也是不舒服,他說:“你要沒孝心就不用來了,省得把我氣死。”

“怎麽算有孝心?”蘇銳文冷笑問。

“你是兒子還是我是兒子?!”蘇翰濟氣道。

蘇銳文想了想問:“一直還不放屁嗎?”

蘇翰濟哼聲算是回答。

一旁的黃依秋以為蘇銳文在認真關心蘇翰濟了,忙解釋道:“銳文,你爸昨晚整夜沒睡,現在還一直疼着不舒服,說話火氣大了些,你別往心裏去。你能來,你爸很高興的,昨晚還和我說你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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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依秋天生菟絲花的性格,蘇懷晏走後,她從一開始的痛苦難受憤恨到接受了現實。當她意識到以後要在蘇銳文手下讨生活,她便一直試圖在修複關系。即便這是無用功,但她總覺得示弱聽話能得到庇護,就像她之前能進蘇家一樣。

而蘇銳文雖然一直不喜歡黃依秋,但他對她的恨更多基于蘇翰濟,對她說的話有時候能聽見有時候就是耳旁風,根本不會入耳。此刻,他聽到了她的話說:“敢情他的屁都從嘴巴裏出來了。”

黃依秋很尴尬,蘇翰濟氣得傷口越發疼,忍不住破口罵蘇銳文:“什麽忙都幫不上就會氣我,你來醫院幹嘛?”

蘇銳文聽到這話,扭頭對琳娜說:“剛才在電梯裏那人,你有聯系方式嗎?”

琳娜措手不及被問得懵了,不知道蘇銳文是何意,不禁搖了搖頭。

蘇銳文可惜“啧”了聲,對蘇翰濟說:“剛有個人在電梯裏放了個響屁,我早知道買下來給你了。你可別說我不孝順,我都願意為你花錢買屁了。”

琳娜一時沒繃住笑出聲,她趕忙捂住嘴,埋怨看了眼蘇銳文。

蘇銳文正色說琳娜:“笑什麽?像話嗎?你舅在病床上受苦,你在這笑。”

琳娜又被氣笑,忍不住氣惱掄了蘇銳文一拳,對蘇翰濟說了句舅舅你好好養病,人就趕緊往外跑。因為她怕再不走,真的會忍不住笑死。

陳章斌則慘多了,他不能笑也不能跑,死死低着頭快內傷。

蘇翰濟兩夫婦面色鐵青,後來蘇翰濟怒吼叫蘇銳文滾出去。

蘇銳文就麻溜滾了,出門和陳章斌說:“你是看到了,我努力盡孝了,但他不領情。”

陳章斌連連說是,真是佩服蘇銳文一張嘴裏跟有鬼一樣能說會道。

但蘇銳文本人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在幽默搞笑,他就是看不慣這個世界。而這個世界上唯一讓他看得慣就是朱緒,哪怕連她要結婚了,他還是最看得慣她。

朱緒和蘇懷晏一起在江洲的第三年,兩人最終決定在一起,走進婚姻。

蘇銳文對這事早有預感。這三年,他雖然忙,但沒事有時間就是去江洲夾兩人中間,所以他知道他們一直在克制對對方的情感。

所以當他被蘇懷晏通知這事的時候,雖然生氣挂了電話,但還是從國外趕回來見證兩人姻緣。

蘇懷晏和朱緒只打算簡單領證結婚,那天領證的見證人,朱緒請了李睿,蘇懷晏叫了蘇銳文。

李睿坐在蘇銳文旁邊看到兩人在櫃臺辦結婚證,感動地擦眼角,蘇銳文可煩死了,問他:“你嫁女兒嗎?”

李睿說:“朱緒就像我妹妹,看到她終于和愛人結婚,我真的很感動。”

蘇銳文聽到“愛人”這個詞過敏,因為他心裏知道朱緒的确愛蘇懷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接受這件事,也希望朱緒幸福,可他還是很失落。

朱緒今天穿了條白色連衣裙帶了一束捧花,而她穿着裙子拿着花也有一股明媚的英氣,像盛夏的陽光。當她領完證回來微笑看着他,把捧花遞給他時,他沒好氣接過,起身一把拉過她的手說:“走,你去換個名字再和我領次證。”

朱緒毫無防備差點被拉走,李睿以為這是當真的,吓得上前拽住蘇銳文。

蘇懷晏倒很淡定,他拉着朱緒另一只手問:“你以後還想不想來我們家了?”

蘇銳文聞言讪讪回頭瞪蘇懷晏,嘴上沒有吃一點虧說:“我和漾漾也會有自己的家,誰去你家?你一個人過去吧。”

朱緒失笑用力從蘇銳文手裏掙出手,若無其事說:“好了,我們去吃飯吧。”

四人一起從民政局離開,有一會,蘇銳文獨自走在後面,他看着朱緒和蘇懷晏牽着手,而她的裙擺輕輕晃蕩,像春日裏柔風下的碧波。他忽然想起那個暑假,他第一次看到朱緒穿裙子,她就是在等蘇懷晏的車來接她。而他當時其實準備要出門,但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的裙子,聽到她說要和蘇懷晏出去,他心裏就有些不舒服,便使壞一定要跟着兩人。而在去蘇懷晏家的一路上,他看到朱緒和蘇懷晏說說笑笑,是越看越覺得那麽開心的朱緒很怪,他怎麽看她怎麽別扭,後面便說她是穿裙子不好看了。可事實上,他現在明白了,她穿裙子是好看的,只是他後知後覺那年對她的喜歡對他的嫉妒而已。

現在也是蘇懷晏開着車,朱緒坐在副駕駛座上,他和李睿在後座,大家還是在聊天說笑。他有一搭沒一搭,聽到李睿說準備要小孩,他說了句:“要不要這麽想不開?”

朱緒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你要不要嘴巴這麽毒,蘇銳文?”

他聳肩閉了嘴,但還是拍了拍李睿的肩膀表示同情。

李睿則笑說:“銳文哥,你還沒有結婚不會懂,孩子是愛的結晶啊。”

李睿說者無心,但其他三個人一瞬間都聽者有意,因為他們三個都不是什麽家庭愛的結晶。蘇懷晏笑了笑,看了眼朱緒。朱緒則忽然想聽歌,低頭翻蘇懷晏手機裏的歌單。

蘇銳文是靠着椅背悠悠說:“我真是煩死你們這些正常人了,什麽孩子是愛的結晶,不被愛的孩子來到世上的也多得很,怎麽他們就是異類了?所有孩子不管家人愛不愛,他們最終都是他們自己。”

李睿嘿嘿笑,覺得蘇銳文說的也對,他說:“銳文哥,你還挺有哲理的。”

蘇銳文被誇得翻白眼,但是在這一個關于孩子的瞬間,他看着自己的大哥和朱緒,還是希望他們的孩子來自于愛,來自于他們都渴望的愛。而他相信他們都有愛的能力。

朱緒選好了歌,是皇後樂隊的《Bohemian Rhapsody》,那年的夏天,他們也曾一起聽了這首歌。朱緒那時懵懂說那句歌詞“mama, just killed a man”,殺的是自己。現在她覺得的确是的。他們都曾殺死過去的自己,然後又擁抱了一切。

蘇懷晏聽着歌找着餐館,他問蘇銳文想吃什麽,因為一群人裏就他這個弟弟最挑剔,總需要人遷就妥協。

果不其然,蘇銳文說:“吃不下你們的喜酒。”

朱緒聞言又回頭說:“那送你直接去機場,讓你回金洲?”

蘇銳文吃癟,沒好氣轉開了頭這才說了句:“在國外忙了快半個月,很想吃火鍋。”

“那就去吃火鍋。”蘇懷晏微微笑了笑。車上的歌曲跳到下一首《Love of my life》,他不由側頭看了眼朱緒,覺得現在的生活對他來說一切都剛剛好。他很知足。

結婚後,朱緒就和蘇懷晏開始一起生活。他們不久前在江洲買了套房子,這就是他們婚後的家。蘇懷晏這幾年不僅當老師做公益教育事業,為了争取和朱緒擁有更自由的生活,賺錢對他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好在他和朱緒都是聰明還勤快努力的人,一年年步入正軌,他在教培行業創業,這幾年已經在江洲市頗有名氣,而他對公益事業的投入積累更讓他在市裏很有名望。而朱緒雖然現在定居江洲,但她還是想去非洲過另一種生活,她攢錢在有機遇的時候,投了範醫生的寵物醫院,有自己的投資理財。

對蘇懷晏來說,婚後讓他覺得最滿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和朱緒能完整度過一整天。他們雖然很早就交往在一起,并且有過很親密的關系,但從來沒有踏實睡在一起到天亮。

他們第一次一起睡到天亮的時候,蘇懷晏早早醒了,看着枕邊的朱緒半天,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畢竟她以前事後總是一次次離開他身邊。直到朱緒醒來問他看什麽,他才回神笑笑說沒什麽,然後下床洗漱去準備早飯。

朱緒婚後又養了一只狗一只貓,現在她擁有了兩只狗一只貓,每天她一醒來都要喂貓喂狗,然後能蹲那和貓狗玩半天,直到蘇懷晏喊她吃飯。

朱緒覺得婚後的日子很開心,她在家裏經常做手工給貓狗做玩具,就和以前一樣。而她和蘇懷晏之間一直很默契,知道彼此所有的好壞和心結,能很自由在對方面前做自己。

而朱緒最大的心結在婚後第四年打開了。

那天晚上,朱緒和蘇懷晏像往常一樣聊了會天關燈睡覺。但她心緒不寧怎麽也睡不着,躺在蘇懷晏懷裏翻來覆去。

蘇懷晏問她怎麽了。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蘇懷晏的手機響了,她驚吓了一跳坐了起來。

蘇懷晏也坐起身接起電話,電話是蘇銳文打來的,他通知他們蘇勁松病危,快不行了。

于是,兩人都趕緊下床換了衣服,連夜開車去金洲趕回南山路蘇家。

這時朱緒已經離開蘇家足足十年,她曾說過再也不會回來,但在死亡面前一個人的心志微不足道。

而當她再度走進熟悉又陌生的蘇家,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她仰着好奇的腦袋驚嘆着走進這一場虛幻裏。她曾是個小姑娘,怎麽也沒有想到後來經歷的一切會那麽沉重,更沒有想到的是她在掙紮出來後,有時候依舊很難确定這一切是不是真實的。

當下,她也不太确定,這一刻的自己是不是在某個時期的某個自己,只有在看到蘇勁松形如枯槁躺在那的瞬間,她才知道哪一刻的自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作為孩子在她不能獨立的時候,她曾全身心愛過愛她的家人。雖然她那時候愛得并不好,方式不對方法也不對,但那種愛也是獨一無二再也不會發生在她身上了。而她所深愛的人将帶着她的愛去往另一個世界。

蘇勁松已經沒有什麽意識,他沒有喊朱緒,只是喊了蘇懷晏。蘇懷晏便上前握着他的手,附身低頭聽他的囑咐,然後他也在蘇勁松耳邊說着什麽。而蘇勁松聽完蘇懷晏的話,微微笑了笑,人就去了,留下屋子裏一片哭聲。

朱緒出神站在一片哭聲裏,她身旁的蘇銳文擡手緊緊摟住她,好像怕她摔倒。而她的确短暫失去了知覺,直到蘇懷晏過來告訴她說:“爺爺問我,我們是不是有偷偷結婚了。我告訴他是的。他很欣慰讓我好好照顧你,他很高興我們沒有放棄,雖然他不能祝福我們。”

朱緒再忍不住撲到蘇懷晏懷裏放聲大哭。她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原諒,只需要自我諒解,這是蘇勁松想告訴她的事。他依舊很愛她,希望她好好生活,而她做到了。

蘇勁松的喪禮結束後,朱緒走到中庭後院,她站在那平靜聽習習風聲。正是夏日傍晚時分,她擡頭看到遼闊低垂的天空有飛鳥掠過,但這個廣袤無際的世界還在天空下無限延伸,而不知疲倦的飛鳥總是回來又會再度離開,直到生命消亡。或者她永遠不會死,只是決定再也不回家,去尋找着下一個世界和山峰,所以在這片天空下,她再也看不到她了而已。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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