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既然裴言周六在南城,樂正顏也不着急回去,跟周佳佳他們出去玩了個通宵。
等到第二天天邊微亮的時候,再迎着朝陽回宿舍,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才拎着昨天買的東西回了清水灣畔。
先用洗衣機把裴言的衣服洗好,然後烘幹熨燙挂了起來,至于買的兩個按摩儀就找了個顯眼的位置放好,又怕到時候裴言太蠢不明白,随便摸了張便利貼寫寫畫畫半天後貼在盒子上面。
樂正顏瞧了瞧,滿意地拍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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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跟着導師張青健趕了最後一班高鐵回了北城,走的那天張青健自己開了車,車現在就停在地下停車場裏,便提出送裴言回去。
“順道送你回去?”
裴言禮貌婉拒:“謝謝老師,我暫時不回學校,有點事情。”
張青健笑着,虛空點點他:“是去約會吧,前天晚上我還見你在樓下花園裏跟女朋友煲電話粥。”
他這個愛徒年齡不大,卻是各方面最沉穩的一個,看他前天打電話笑成那個樣子,才算是有了點毛頭小子的模樣。
裴言微頓,笑而不語。
這次主辦方定的住宿地是帶露天小花園的別墅,裴言怕吵到一個房間的同門,特意去的外面打電話,誰知道還被老師看了個正着。
“想當初我和你師娘談戀愛的時候,哪有手機這麽方便聯系,隔得遠都是手寫信的,還是你們現在好啊。”張青健回憶往昔,擺了擺手,“行了,我就不耽誤你們年輕人了。”
“好的,老師慢走。”
裴言目送張青健開車離去,轉頭回了清水灣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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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時,整個屋子裏靜悄悄的,裴言餘光瞥見門口放着樂正顏的鞋,卧室的房門也緊緊關着。
他換了鞋放輕腳步走到客廳,打開暖黃色的落地燈。
暗淡的光線裏一眼就看見挂在熨燙機上的白色襯衫,不遠處的餐桌正中間整齊齊地擺放着兩個盒子。
裴言眸色微動,将白襯衫取下搭在臂彎,再擡腳走向餐桌那邊,隔近一看,盒子上面還貼着便利貼。
——多注意身體吧老人家。
這一行字後面還畫着個簡筆塗鴉,是編着麻花辮的小女孩,三頭身,臉頰粉嘟嘟的,整體看起來都過分圓潤,她驕傲地揚着頭,神情和現實中某人的樣子十分相似。
裴言眼角眉梢變得柔和,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低笑。
他把輕輕地紙條撕下來,夾在常用的書裏,又将目光移向兩個大小不一的盒子,緩緩吐了口氣,大概做了十幾秒的心理預設,期待中帶着謹慎地打開了盒子。
這一刻想的是裏面哪怕是惡搞整蠱的玩具也認了,可打開盒子的剎那,他不由怔了一下。
與想象中的整蠱物品大相徑庭,盒子裏的東西正兒八經的像是禮物。
其中一個大點的藍色,整個外形就如放大版的挂脖式耳機,內側裝了四個按摩頭,是一個頸椎按摩儀,小一點的那個,有點像護腕,可以整個包裹住腕骨,是一款手部護理器。
他忙起來很少中途休息,經常對着電腦忘記時間,想起來的時候脖子和手腕都是緊繃僵硬的。
當下或許是不舒服的,他卻沒有放在心上,緩和過來就忘了,自然完全沒有想過樂正顏會注意到。
那個一直都讨厭他,看他不順眼的樂正顏。
壓抑不住的愉悅盈滿心髒,裴言藏眼中溢出星星點點的笑意,肢體語言也十分老實的一股腦訴說了出來。
他慢慢地拆開了手部護理器,細致得連包裝的盒子都能嚴絲合縫的重新裝回去,拿出儀器才将将使用幾分鐘就收了起來,連同頸椎按摩儀一起放回卧室最深處的櫃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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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熬一次夜要用無數個白天補回來,樂正顏早上睡的那點時間根本沒用,下午吃完飯就又開始困覺,想着也沒什麽事,幹脆直接洗漱睡覺去了。
她陷在柔軟的被窩裏睡得正香,夢裏就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綿綿不絕,敲它的人自有一股執念,非得把人喊醒不可。
樂正顏猛地掀開被子,随手套了件外套,“唰”一下打開房門,沒睡醒的氣壓低得可怕,渾身都在咕嚕冒着黑氣。
裴言靜靜站在門外,穿了身灰色的家居服,一只手上拿着拖把,一只手還保持着敲門的動作。
樂正顏眯起眼睛,餘氣未消:“你最好有地球馬上要爆炸這種重要的事情跟我說。”
她一門心思光顧着生氣,猶然不知在別人眼裏,此時的她神情冷情倦懶,卷發披肩散在身後,露出修長的脖頸和精致鎖骨,一襲合身的睡袍襯出姣好的身材。
裴言不自在地斂下眼眸,推了推鼻梁上的銀絲眼鏡,輕咳一聲。
他手指改變方向,指了指天花板,盡量簡明扼要道:“樓上不知道哪家漏水,廚房被淹了。”
樂正顏懵了幾秒鐘,嘴唇微張:“啊?”
裴言聲調冷靜道:“沒開玩笑,真被淹了。”
沒料到還真有事,樂正顏抓了抓炸毛的頭發,擡頭問道:“幾點了現在?”
裴言擡起腕上的手表。
“淩晨兩點半。”
樂正顏看他的眼神奇怪:“你修仙啊,明天還要上課,你這麽晚不睡覺。”
裴言:“……”
他要說今天晚上心情浮躁,睡不着起來寫分析報告嗎。
樂正顏只是單純想吐槽一句,也沒想讓他回答,推開人徑直往廚房走,隔着幾步的距離就聽見了有水滴落的聲音。
因為廚房裏到處都是水,裴言擔心會漏電,也沒開廚房的照明燈,樂正顏只得借着客廳的燈光,才能勉強看清楚。
廚房內的積水已經被裴言拖得差不多了,但安裝天然氣的木櫃上天花板仍然不斷地往下滲水,照這趨勢,沒一會兒又該把廚房給淹了,還是得找到漏水的原因。
“是水管爆了嗎——”
話音未落,樂正顏驀地感覺頭頂一涼,有水直接滴到她頭上,瞌睡徹底醒了。
“草!”
裴言攥着她的手腕,讓她退出來:“檢查過水管了,不是我們家的,不确定是樓上哪一戶。”
樂正顏皺起眉,“啧”了一聲,摸着腦袋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裴言。
“上去問問?”
“好。”裴言又瞥了她一眼,“換件衣服。”
樂正顏低頭看看,黑色的吊帶長裙,搭了一件長袖外套,遮得嚴嚴實實,規規矩矩。
她不明所以:“為什麽?”
裴言捏了捏眉心。
這是真的一點自覺都沒有。
“外面冷。”
樂正顏聽了只覺得莫名其妙,這還沒入秋的又沒下雨,冷又能冷到哪裏去,她疑惑地擡眼,瞥見裴言的神情時,突然福至心靈。
樂正顏挑眉勾唇,戲谑道:“不至于吧裴言,大清早亡了。”
裴言恢複那張死人臉:“随你。”
反正就主打一個叛逆,聽他這麽說,樂正顏又想換了,心情回轉地丢下一句“等着”,轉身去房間換了短袖長褲。
兩人揣着手機出了門。
這棟樓一共三十層,一梯兩戶,他們住在二十樓朝南這一側,想着省事點,直接從樓梯間上去。
可剛一推開防火門,樓梯間的風就呼嘯着吹過,發出嗚嗚的響聲,應急燈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閃着綠瑩瑩的光,格外瘆人。
整個場景就很陰間。
樂正顏和裴言對視一眼,果斷放棄了爬樓梯這個想法,争先恐後地往電梯走,跟屁股後面有鬼攆一般,都不想被落在後頭。
樂正顏略落後一步,咬牙道:“你跑這麽快幹什麽?”
裴言堅決不承認:“沒跑,我在走路,是你腿太短了。”
樂正顏呵呵一笑:“誠實才是美好品德。”
裴言淡聲道:“沒關系,我也可以沒有品德。”
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着,也算是轉移注意力,待電梯門緩緩上升打開,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明亮的白熾燈光給予人無窮的安全感,心情也漸漸平複下來,接着去挨家挨戶去按門鈴。
十分鐘後,結果卻不盡人意。
二十一樓門口放着水泥,明顯是還在裝修,還沒人住進去自然沒人開門;二十二樓門前貼寫春聯,像是有人住,不過敲門卻沒人應。
再往上漏水也不可能漏到他們家,樂正顏和裴言站在樓梯間面面相觑。
樂正顏揉揉臉,有點愁:“這一趟算是白跑了,總不能就這樣放着讓水淹一晚上吧。”
裴言:“有物業電話嗎?”
樂正顏摩挲着下巴,想了想當時交物業費的時候好像是加了個微信來着。
“好像有,我找找。”
她手指劃拉着,好不容易在列表裏找到了物業管家的號碼,電話撥通後卻是暫時無法接通,裴言連續打了三四個也都是一樣的。
樂正顏皺皺眉:“這個點應該都睡熟了。”
裴言果斷道:“去物業處吧。”
清水灣畔的物業處在一樓平層上,晚上有保安值夜班,能查到業主信息。
不過從他們這棟樓去保安處要走上一段路,大晚上的空無一人,陰風陣陣,還伴随着似有若無的貓叫聲,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
所以,誰去是個問題。
兩人顯然都想到了這一點,目光相觸的電光火石之間,樂正顏立刻先發制人,搶先道:“你去,我看家。”
裴言據理力争,不肯松口:“剪刀石頭布。”
這種時刻都不講究了,樂正顏耍賴不同意,裴言就攥住她不松手,兩人在樓梯間僵持住了。
周圍環境寂靜下來,忽地一陣涼風吹過走廊,本來挺熱的天,卻硬是讓人覺得背脊發寒。
霎時間無數的恐怖片畫面從樂正顏腦海裏劃過,什麽貞子伽椰子通通跑了出來,她咽了咽唾沫:“放手放手,一起去總行了吧。”
裴言眯着眼睛盯她,沒作聲,明擺着不信任。
誰不知道他們兩個的膽子是一加一等于負二,這回樂正顏同意一起去,還不知道心裏又打着什麽算盤。
樂正顏坦然盯回去,擡了擡下巴。
“人和人之間要坦誠,我很誠實的,和你可不一樣。”
裴言遞給她一個“看我信你嗎”的眼神,思忖幾秒,勉強妥協點頭。
“行。”
樂正顏動動手腕道:“那數到一二三一起放手。”
兩人一起數數,“三”字話音剛落,按下行鍵的電梯就打開了。
樂正顏正想奔進電梯,就感覺肩上一沉,腳下的步子邁都邁不動。
“……”
裴言眼裏劃過了然的笑意,早有預料地按住她,先一步進了電梯,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按亮一樓,嚴防死守着電梯按鈕的地方,決不允許樂正顏靠近半步。
樂正顏走進來指着他,痛心疾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裴言微微一笑:“這叫防微杜漸。”
“我真的不會按的,你放輕松,像我一樣。”樂正顏嘴上這樣說着,實則壓根沒離開過電梯門口。
裴言挑眉:“嗯,你離遠點我就信了。”
“這你可就冤枉我了,電梯就這麽大我還能去哪兒,趴在電梯頂上嗎?”
“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想。”
“我想你去上面趴着。”
樂正顏口頭拉扯一番,見真的半點破防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樓層過了二十樓,無奈放棄。
她靠着電梯壁,雙手環臂撇了撇嘴。
“都說了我不會按的——”
話音未落,電梯猛地頓了一下,給人無限安全的白熾光劇烈閃爍,發出電流刺啦聲,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人都來不及反應。
下一秒,電梯內的燈光就盡數熄滅,小小的空間裏只餘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