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刺青
刺青
無名指上的婚戒被取下來,路敬堯細心收好後開始慢條斯理的用消毒紙巾擦手,他指甲修剪的整齊幹淨,指節又粗又長,是一雙很有力量的手。
楊又餘光注意着他奇怪的行為,不明白他到底要幹嘛,但總覺得危險,身體靠在門框上蜷縮的更緊。
路敬堯擦了三遍,似笑非笑地瞥了楊又一眼,說:“過來。”
楊又當然不會聽他的,垂着眼依舊不動。
路敬堯的耐心就幾秒,他傾身過去,雙手托住楊又的腋窩就将人提了過來跨坐在他身上。
“啪”的一聲,兩人都愣住了,楊又沒想到他不躲,捏着拳頭手心發麻,結結巴巴地先發制人:“你先弄疼我的。”
語氣很心虛。
路敬堯雙眸像墨一樣濃重,讓人猜不透,他調整表情,溫和地問:“我弄疼你哪兒了?”
總不能說是胳肢窩吧,楊又躲開他吃人的眼神掙紮着要下去。
“說說看,哪兒疼了?”
路敬堯将她雙手反扣在身後,楊又被迫挺起胸脯,她眼睜睜看見他将手探了下去。
一瞬間,恐懼、惡心、委屈的情緒湧上心頭,她開始掉眼淚。
怪不得他要擦手,怪不得他特意擦了中指和無名指。
路敬堯表情一派閑适,饒有興致地打量她哭泣,看她一臉淚水,使壞地說:“真濕,臉都哭濕了。”
楊又因為疼痛卸了力,緊繃的身體軟了下來,路敬堯察覺到後就放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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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她躬着背脊疼得輕輕抽氣就放輕了動作,徐進徐出,問道:“還跑嗎?”
楊又攥緊他胸口的衣服,邊哭邊罵:“死變态,我恨你!”說完就撲上去咬住他脖子。
路敬堯扣住她後頸,猶豫了幾秒還是随她去了,咬就咬吧,他輕輕拍她背安撫。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路敬堯有點無奈,皺眉忍着脖子上傳來的絲絲痛感。
他的老婆還挺倔,他不抽手,她就不松口,兩人互相較勁,誰也不服輸。
楊又明明性格溫柔又嬌弱,唯獨在他面前會像一只小獸露出利爪,這讓路敬堯時常覺得她是真的很讨厭他。
但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楊又對他很溫柔。
車廂裏的血腥味越來越重,重到不太正常,如果僅僅是脖子出血不會這樣,想到什麽,路敬堯急急抽手,楊又低低喘息幾聲也松了口。
她身體往後靠遠離男人,一擡眼就看到他一手的血,楊又頓時就哭了起來,“你殺了我吧,你這個禽獸!瘋子!”
她在路敬堯胸膛上不停捶打,哭得快斷了氣。
路敬堯擰眉看她幾秒開始仔細擦拭手上的血,他漫不經心地問:“今天是幾號?”
“3月15號。”楊又答完就開始懊惱,不應該理這個臭男人的,她扭開頭抽泣,樣子很可憐。
路敬堯說:“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是得講點道理,我又沒弄傷你。”
“就是你!”
“那你跟我說說你哪兒疼?”
楊又不說話,聽見他說:“腰酸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楊又再不明白就是傻子,她連滾帶爬地縮回原位,路敬堯還想撈她沒撈着。
他扔掉紙巾,又要抱她,被楊又大叫一聲擋住,“我都這樣了,你能不能放過我!”
路敬堯愣了一下,“我只是想替你揉揉肚子。”
“我不需要。”
車裏陷入死寂,一直維持到酒店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司機将行李送到房間的時候,楊又看見她的地球儀和中國地圖也被送來了,可惜的是地球儀已經摔壞了。
楊又在收拾東西的時候,路敬堯走到她身後問:“準備去哪兒?”
“我随便買的。”
“是嗎?”他嗤笑一聲,進了浴室洗澡。
兩分鐘後楊又打開房門,發現門口站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保镖。
那人見了她後微微低頭說:“路總說您有什麽需求可以找我代辦。”
“我要吃飯你能代辦嗎?”楊又不想為難人,但沒壓住火氣,剛說完她就後悔了,別人也只是拿錢辦事。
她手指扣着門框,“你晚上不休息的嗎?”
保镖愣了一下,說:“您想吃什麽?我去叫餐。”
楊又搖頭,垂下眼說:“不用了,謝謝。”
她關門退了回去。路敬堯洗澡很快,十分鐘內就可以搞定,為此楊又總覺得他沒有洗幹淨。
看他圍着浴巾大搖大擺地走出來,楊又轉過身子看着外面的江景發呆,她心裏緊張害怕,不安地絞着手指頭。
路敬堯是徹頭徹尾的兩幅面孔,穿上西裝就是斯文敗類,禁欲的外表下是狼子野心,這一點從他身上的紋身就可以看出來。
一條花臂延伸到胸膛,側面肋骨上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字母,他洗完澡經常就這麽裸着出來,楊又從來不敢直視。
她膽子小,那些紋身圖案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惡魔,她想不通怎麽會有人喜歡惡魔附身呢?
路敬堯走到楊又身後捏了捏她的後頸說:“明天一早的飛機,我們回家。”
楊又眼裏頓時就有了淚光,她看着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說:“我不想回去。”
“為什麽?”
那條花臂伸了過來,捏住她下巴問:“我哪裏對你不好?”
楊又閉上眼,不去看他的紋身,小聲小氣地說:“我害怕你。”
路敬堯覺得好笑,他的老婆太可愛了,“你害怕我什麽?我打罵你了?”
楊又扭開下巴,哼唧着說:“你不懂,我就是害怕你這個人。”
這簡直就是一個無解的命題,路敬堯問:“那我要怎樣你才不會怕我?”
“我看不到你就不害怕了。”
“這怎麽可能?”路敬堯笑了,他覺得楊又在無理取鬧,提醒道:“我們是夫妻,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
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楊又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哭,哭夠了才說:“我想在重慶玩兒幾天。”
路敬堯思考了幾分鐘,說:“行”
路敬堯以前做過楊又的保镖,一開始兩人基本沒什麽交流,路敬堯甚至都不怎麽擡頭看她。相熟後,楊又的話開始變多,她叫路敬堯哥哥,還經常纏着他問問題,路敬堯都耐心回答。
後來突遭變故,兩人關系變了,誰曾想路敬堯也變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沉默又盡職的保镖,不再事事都依着她,他開始用充滿侵略性的眼睛直視她,用一個男人的身份來對待她。
楊又對路敬堯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面,她怕他,另一方面,她又控制不住的挑釁他,歸根結底,她還将路敬堯當做以前的路敬堯,她還無法适應兩人身份的轉變。
怕歸怕,一旦惹惱了楊又,她就拿出一副乖張的姿态提要求,罵他,打他,先嚣張完再害怕。
路敬堯的警惕性很高,像肌肉記憶一樣,楊又站在床邊看向他的一剎那,他就睜開了眼。
他彈坐起來,眼神冰冷,問:“怎麽了?”
楊又往後退了幾步,狂眨着眼說:“我想出去逛逛。”怕男人反悔,她及時提醒到:“你昨天答應我的。”
路敬堯抹了一把臉,再向楊又看去時眼裏有了溫和的笑意,他問:“肚子痛嗎?”
楊又搖頭,看到他胸口的紋身後又急忙避開。
路敬堯将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他知道自己剛才神情狠厲吓人,雖然已經在努力克制了,但還是吓到她了。
楊又看他呆坐在床上,就說:“你要是困的話就好好休息,我可以自己出去玩兒。”
路敬堯垂下眼皮,思考幾秒突然就笑了起來,他快速起身套上衣服,對楊又說:“我也想去逛逛。”
楊又站在原地不耐煩地說:“那你快去收拾,不然我就不等你了。”
“你敢!”路敬堯勾了勾嘴角,越過她進了浴室裏。
楊又端端正正地坐在車裏看外面的景色,腿上還放着一個雙肩包,路敬堯盯了她一會兒,問道:“包裏裝了什麽?”
“女人用的東西。”楊又一手捏着帶子,一手覆蓋在書包上,呈保護的姿勢。
“女人用的什麽東西?”路敬堯胳膊肘支在中控臺上,漫不經心地問:“會不會很重?一會兒要不要我幫你拿?”
“不用,我可以自己背。”
楊又解釋到:“就是一點化妝品,衛生用品,還有一把傘。”
路敬堯輕笑一聲,沒再說話。
整整一天,楊又都在找機會開溜,她不想跟着路敬堯回去,不想一直活在提心吊膽的生活中。
總之,路敬堯給她感覺很危險。
楊又逛的很累,看風景時心不在焉的,無論多美她都無心欣賞。
路敬堯将她的背包拿了過去,楊又急忙抓住:“你幹嘛?”
“我幫你背,不動你東西。”路敬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看的楊又心慌,他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晚上六點,司機帶着兩人去了洪崖洞,說是可以看夜景。
下車時,楊又一把搶過背包抱在懷裏,她說:“我一會兒要上廁所,自己拿着比較方便。”
路敬堯扯了下嘴角,沒說什麽,安靜地跟在她身後。
洪崖洞的燈光已經亮了起來,萬千燈火,熱鬧非凡,看起來像童話裏的世界,拯救了楊又一整天的失望和憂郁。
路過烤紅薯的攤子,她用眼神示意路敬堯,路敬堯抿唇笑,上前給錢。
楊又雖然也有錢,但她不想花自己的錢,她想省着用。
一路上,她想吃什麽都不用張嘴,路敬堯看她一眼就會自覺地上前買單。
随着時間的推移,洪崖洞的人越來越多,楊又被撞了好幾次,幾次都是路敬堯穩穩地将她護在懷裏。
“要不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楊又可憐巴巴地說:“這兒很美,我想再看看。”
“行”
路敬堯還是這個字。
晚上八點,人流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一陣一陣的人浪襲來,楊又的背包被人群裹挾着往前帶,她死死抓住帶子往前追。
等她拯救回背包再回頭時已經看不見路敬堯的身影了。
她左右尋找,每個面孔都是陌生的。
恐慌在瞬間襲來。
楊又被人群帶着往前走,好不容易才抓住欄杆穩在原地,她踮起腳尖張望,終于在不遠處看見了路敬堯。
他在人群中鶴立雞群,很容易被發現,楊又本想要呼叫他,但在看到他慌張的神情後突然就閉了嘴。
男人被擠在重重疊疊的人群中,表情嚴肅,嘴唇緊抿着,眼神像鷹一樣在四處搜尋。
終于,他發現了她。
楊又看見他穿過人群努力朝自己擠過來,她突然心裏發慌,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這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
她朝他看去,他也正好看過來,兩人莫名的相視一笑,又都莫名的心慌。
路敬堯猜到了她的意圖,神情瞬間凝固,眼神狠厲又冰冷,他無能為力地看着楊又消失在人群裏。
楊又在晚上十點的時候上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問:“去哪裏?”
楊又心裏的後怕還沒消散,她慢半拍地掏出地圖,湊到車頂的燈光下,那燈光泛黃又微弱,剛好打在那張中國地圖的一個地名上——甘肅。
楊又收起地圖說:“去甘肅。”
“什麽?”師傅扭過身子,不可置信的又問了一遍,“你要去哪兒?”
“甘肅。”
車裏沉寂了幾秒,楊又不安地問:“您不去嗎?”
“去!”師傅将打表器關了,伸出手指頭比了個數。
“5000?”
“對,一口價。”
楊又想了想書包裏的5萬塊,說:“可以!”
“甘肅哪兒?”師傅說:“給個具體的位置,我總不能把你扔在甘肅的高速路口收費站吧!”
楊又絞盡腦汁地想了幾秒,突然就冒出了一個地名,她說:“去張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