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婦

少婦

流浪狗見了楊又會搖尾巴,而常風見了楊又只會說:“請我吃飯!”

他表情理直氣壯,全然沒有一絲不好意思,楊又問:“如果沒有遇見我的話,你是不是就要餓死了?”

“那倒也不至于,我身上還有幾千塊錢。”

“什麽!”楊又覺得受到了欺騙,激動地站起來,“你有錢還好意思花我的錢!”

“這不是你願意的嗎?”常風斜眼看她,繼續啃手上的雞腿,他說:“你就當可憐可憐我。”

“你一點都不可憐,我才可憐。”楊又情緒低落,萎靡地又蹲下,她後悔沒有聽張衛的話,果然不能輕信任何人。

常風盯了她一會兒,問道:“我很好奇你怎麽會主動接觸我這種人。”

“你是哪種人?”

“我是社會邊緣的人,從小就是孤兒,沒見過父母,不知道怎麽就長大了,說好聽點是騎行,說難聽點就是流浪。”

常風将雞骨頭一扔,準确無誤地投進了遠處的垃圾桶裏,他好奇地看向楊又,“你不怕我嗎?一般人見了我這樣的人都會躲得遠遠的,生怕被我纏上。”

楊又聽他說完後,抓住的重點是“孤兒”兩個字,她雖然不是孤兒,但現在也是無父無母,想到這些總歸是很難過的。

她問:“你幾歲了?”

“19歲。”

楊又有點震驚,說實話,常風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大一些,可能因為一直都在路上,小小年紀就飽經風霜,臉上的痕跡是要比同齡人更深一些。

她看向他隐藏在頭發後的眼睛說:“我2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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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風沒什麽反應,而後又嘲諷一笑,他說:“你很同情我吧?做個善良的人是不是很爽?”

“滿足你的虛榮心?你每天高高在上地施舍點吃的給我我就要對你感激涕零?”

楊又被他說的面紅耳赤,但并不是因為心虛,而是不知道怎麽辯駁,她笨拙地解釋:“我沒有要你的感激。”

“那你要什麽?”常風突然提高音量,他“嘁”了一聲,不耐煩地說:“這個世界,做一個善良的人都需要門檻兒,你得投一個好胎,投到富貴人家去,那就盡管善良;投到普通人家,那就善良一點兒;若是投到窮苦人家,活着最重要!”

楊又臉上火紅一片,有一種被冤枉後的臊得慌,她緊張的反複吞咽,不自然地說:“我沒有同情你,我是……是覺得……”

“你覺得什麽?”

氣氛凝滞,不知過了多久,楊又才說:“一開始,我心裏确實覺得你很可憐,我給你錢給你帶吃的,沒有施舍的意思,也沒有想着要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就是本能。”

楊又眼裏有了濕意,她吸吸鼻子,難過地說:“我沒有想那麽多,就是本能地靠近你,因為在這個城市,我和你是一樣的人,可能我比你有錢,但本質上我們是一樣的。”

“一樣的人怎麽能說是同情呢,是互相幫助。”

眼淚簌簌往下掉,楊又哭的克制,憋得鼻尖發紅,她向常風道歉:“我不知道我的做法給你帶來了難堪,可我不是故意的。”

常風在社會上混了這麽多年,也算是一個老江湖了,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很多人都可以貼上一個标簽,比如:最虛僞的人、最殘忍的人、最愚蠢的人。

眼前的這個女孩兒也有一個标簽:最能哭的人。

他從沒見過一個女孩兒能哭成這樣,那雙鹿眼跟個水庫似的,不斷的往外溢,溢得他心慌,嘴一張就開始道歉:“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就是怕你不給我買吃的,所以才故意說的這些話。”常風想上前拉她,手伸到一半嫌自己髒又縮了回來。

他皺眉低低嘆氣,問:“要怎樣你才不會哭?”

“我……我現在就可以不哭……啊嗚嗚嗚……”

常風:“……”

“你再哭我就得進局子了。”常風對上一些探究的眼神,心虛地避開,畢竟人姑娘還真是他給惹哭的,他哀求到:“真別哭了,咱們倆這形象差距太大了,我像不法分子,你像被我劫持的人質,待會兒來個見義勇為的大哥,我就完了。”

楊又聽完他的描述瞬間破涕而笑,她雖然愛哭,但只在熟識的人面前哭,在不熟的人面前第一次哭這麽慘。

常風松了口氣,心裏想的卻是再也不惹這姑娘了,哭起來簡直沒完沒了。他能長這麽大很多時候靠的都是女人的善意。小時候會有阿姨給他飯吃,給他衣穿,再長大一點,靠的就是嘴皮子,他很會逗女孩兒開心。

能洞察女人的心思,是常風引以為傲的一個本事,他略過楊又扭扭捏捏不好意思擡頭的情緒說:“再請我吃頓飯,我明天就要走了。”

“你要去哪兒?”

“去看丹霞啊,來張掖不看丹霞不白來了嗎?”

常風看楊又低頭不說話,就問:“你想不想去?”

“想,但我還是不去了吧。”

“為什麽?”

楊又想了一下說:“我覺得不太安全。”

“哎哎哎……”常風拉下臉,“點誰呢?誰不安全呢?”

楊又連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也沒說你不安全,主要是我自理能力比較差,很多東西都不會,所以不敢跑遠了。”

常風覺得好笑,湊近問:“你的人生很無趣吧?要不要哥帶你去見見世面?”

“我年紀比你大。”

“是嗎?”常風打量她幾眼,“沒看出來。”

楊又看他開始收拾行李帳篷也就不再說什麽,轉身準備回家。

走了十幾米遠就聽見常風在後面喊:“楊又,你到底去不去?”

楊又深深吸了幾口氣,大聲說:“我不去!”

“什麽?”

楊又嘆氣,又往他那邊走,兩人隔着四五米的時候,她開口說:“去了住哪兒?我不能住酒店!”

常風咧開嘴笑:“住牧民家,我有熟人。”

楊又還有點猶豫,問:“去幾天?”

“不知道啊。”常風一臉的不羁,“沒有計劃就是最好的計劃。”

他說:“明天中午十二點我會在這兒等你,我對小女孩兒的耐心只有五分鐘,也就是說十二點零五分你還沒出現的話,我就走了。”

“嗯”

“什麽?你沒吃飯嗎?”

楊又擰眉,提氣大聲說:“知道了。”

她喊完覺得特別不好意思,畢竟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大聲說過話,臉一下就紅了,急急忙忙回了家。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零四分。

楊又準時出現在了街頭,她背着雙肩包慢慢靠近不遠處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常風剪了頭發,而且是寸頭,一眼看去變化特別大,眉眼都露了出來,楊又有點不習慣這樣的他。

走近了才發現他胡子也刮了,身上有一股肥皂的味道,看來是洗澡了。

常風先開口說話,“你還真會算時間。”

楊又開門見山,“我們怎麽過去?”

常風表情一下變得生動起來,熱情的給楊又介紹他新的代步工具:一輛摩托車。

楊又很震驚,“你哪兒來的錢買摩托車?”

“我不是說了我有幾千塊錢嗎?”常風對新車愛不釋手,從頭摸到尾。

“你有幾千塊錢?”

“九千塊錢。”他擡頭笑,“具體是九千八百塊錢。”

楊又突然有點後悔,跟着這麽一個不說實話的人太不靠譜了,她都準備好要轉身了,常風卻突然遞了一個頭盔過來,他說:“花了我一百大洋給你添個頭盔,好好戴着。”

楊又心裏糾結得不行,接過後站在原地不動。

行李已經綁在摩托車上了,常風繞車檢查一圈,看楊又呆呆的,一把奪過頭盔就往她頭上扣,手指觸到她下巴,驚的楊又往後退了兩步。

常風一看她那個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他嗤笑一聲,表情嫌棄地說:“你不是我的菜,腦子裏少瞎想。”

楊又被他說中了心思,不服輸地回嗆:“你也不是我的菜!”

“喲~那你的菜是什麽樣?”不等楊又回答,常風先自爆:“我喜歡年紀比我大的姐姐。”

楊又心裏一驚,臉上平靜,就是眼神沒隐藏好,被常風看了個全,他哈哈大笑,“除了你這種姐姐。”

“最好是你說的這樣!”

常風繼續說:“那種少婦姐姐最對我的胃口,既女孩兒又女人,既溫柔又潑辣,我喜歡的不得了。”

楊又被他的大膽發言驚到,臉上的嫌惡遮不住,她問:“少婦?”

“對啊,就是那種剛結婚沒多久的。”

楊又不再說話,腦子裏一團漿糊,像個會喘氣的機器人。

常風盯她幾秒,突然大聲說:“你不會結婚了吧?!”

中午的街道太陽很刺眼,楊又嗓子發癢,想否認的念頭只一瞬就熄滅了,她和路敬堯确實領了證,這是有法律效力的。

常風覺得不可置信,瞪着眼說:“你打破了我對少婦的美好幻想!”

“你是個罪人,你為什麽這麽殘忍!”他雙手揮舞,像是不能接受似的,“從今往後,只要一提到少婦,我腦海裏就會出現你的身影,這簡直是上帝對我的懲罰!”

楊又覺得受到了侮辱,氣憤地說:“你也打破了我對男人的幻想!”她不怎麽會吵架,心裏氣的要死,只能說出這樣一句沒什麽攻擊性的話來。

“行,我們倆都厭惡對方,這下安全了。”

常風跨上摩托車,扭頭對楊又說:“上車吧,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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