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馬場

馬場

“為什麽要洗澡?”楊又眼裏含淚,嘴角噙着一絲慌亂,用命令的語氣說:“你不許碰我!”

她聲音都在發抖,這是一場失敗的虛張聲勢。路敬堯低頭笑,而後擡頭看着她說:“洗完澡吃飯,你想什麽呢?”

楊又松了一口氣,防備地問:“只是吃飯嗎?”

“不然呢?你要是想了可以跟我說,做人丈夫的義務我還是會盡的。”

楊又聽出了他話裏的揶揄,不就是在說她不盡義務嘛,她俯身撈起沙發上的包就要進浴室,被路敬堯一把奪了過去。

他盯着她,“拿包幹嘛呢?快進去洗,不然一會兒就不是吃飯那麽簡單了。”

楊又對上他吃人的眼神,幾乎是落荒而逃,一邊是不服氣,一邊是唾棄自己的軟弱,這人她實在是惹不起。

路敬堯看了一眼浴室的門,以他對楊又的了解,這澡沒一個小時她是不會出來的。他再次掂了掂手裏的背包,随即輕啐一聲,“小兔崽子!”

楊又在浴室裏呆了一個小時,做了幾番心裏建設才輕手輕腳地走出來,她掃視一圈,沒看到路敬堯的身影,房間裏安安靜靜的,桌上已經擺好了餐。

她心中雖有疑惑,但還是填飽肚子要緊,自顧的開始吃了起來。

沒幾分鐘路敬堯就從外面進來了,“怎麽不等我?”

言語裏并沒有責怪的意思,好像就是随口一問,他坐下後先是看着楊又吃,看了幾秒才拿起筷子。

路敬堯做事比較專注,包括吃飯這件事,他在餐桌上基本不講話,楊又和他很不同,以前和楊良華一起吃飯的時候,她經常叽叽喳喳地講個不停,一頓飯吃下來,話講的很多,碗裏的飯也剩的很多。

可面對路敬堯,楊又緊張的沒話跟他講,兩人沉默的像陌生人一樣。

楊又吃完後就準備離開,剛起身就被路敬堯給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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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我有事跟你說。”

“什麽事?”

路敬堯不說話,擡眼示意她坐下。

楊又麻溜的坐下,一直等着他吃完飯才問:“什麽事?”

路敬堯并不着急回答,擦了擦嘴才擡眼看她,“跟我講講你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麽?玩兒的開不開心?”

楊又覺得他莫名其妙,不舒服的在椅子上扭了一下,她還真思考了一下自己最近都幹嘛了,然後才說:“其實也沒幹嘛。”

“沒幹嘛是幹嘛了?”

“去逛了西夏國寺,後來又去看了丹霞。”楊又回答的簡短。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路敬堯想聽的,他思索一番,開門見山地問:“跟常風在一起的時候開心嗎?”

楊又被這個問題難到了,如果回答開心他會不會不高興,可是回答不開心的話他又會不會笑話自己,她緊張地吞了下口水才說:“比較新奇吧。”

“哦?”路敬堯挑眉一笑,“哪裏新奇了?”

楊又瞥他一眼,又慌忙将眼神移開,結結巴巴地說:“他說話很有趣,雖然不知道是真話還是假話。他還喜歡唱歌,雖然唱的很難聽。”

“還有嗎?”

楊又想了一下,說:“我還坐了摩托車,雖然不太舒服,但風吹在身上的時候感覺很不一樣,還摘了油菜花,睡了炕床,總之挺有趣的。”

“看來你和常風在一起很開心。”路敬堯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指尖一直敲打着桌面,像在思考什麽。

半晌,他盯着楊又說:“如果常風是一個壞人怎麽辦?”

“什麽樣的壞人?”

“如果我說他帶你出去看丹霞只是為了騙你的錢,你還會跟他出去嗎?”

楊又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不會的,我覺得他不是這種人。”

說完還想證明一下,跑去将沙發上的包拿了過來,一邊拉拉鏈一邊對路敬堯說:“我包裏的錢都還在,你看?”

路敬堯瞟了一眼那一捆一捆的紅票子沒說什麽,他看見楊又開心的表情更加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真羨慕你有這麽新奇的一場體驗,開心就好。”

楊又低頭沒回應,她掏出那張中國地圖展開來看,滿是惆悵地說:“真可惜啊。”

“可惜什麽?”

“可惜我哪裏都去不了。”楊又悶悶地說:“我有很多東西都不會,也都不懂,怎麽辦呢?”

路敬堯看着窗外閃爍的燈火,沒給她一個答案。

原本是第二天一早的飛機,卻因為極端天氣而取消,兩人被困在酒店裏無所事事,準确來說,是楊又無所事事。

路敬堯在客廳裏處理工作,楊又不想跟他待在一個空間,便窩在卧室睡覺,睡醒了就看着窗外發呆,盼着雨什麽時候能停。

下午,路敬堯突然闖進來,吓了楊又一跳,她戰戰兢兢地問“怎麽了?”

卧室裏的窗簾是墨綠色的,被楊又拉了起來,她半撐起身子,睡衣領子歪向一邊,露出一截細白的鎖骨,看起來脆弱又美好,她在昏黃的燈光下像受驚的小鹿。

懵懵懂懂,迷迷離離~

路敬堯突然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麽,他瞟一眼那窗簾,聞着卧室裏馥郁的香氣開始心猿意馬起來。

隐蔽又詭秘的空間會讓人生出幾分邪惡的念頭來,念頭一出,必定要發洩出來。

路敬堯化身為狼,肆意掠奪,該占的便宜一點沒少占,但終歸是放過了她。

他坐在床邊慢條斯理地擦手,說道:“明天如果雨停了,就帶你去騎馬。”

楊又将臉埋進被子裏不吭聲,她心裏的委屈跟這場雨一樣漫山遍野。

第二天一早,楊又還在睡夢中就被路敬堯給拎了起來,她困的睜不開眼,任由男人替她刷牙洗臉穿衣,這算是一種消極的抵抗。

路敬堯倒是沒說什麽,只是不太溫柔,他的大掌像一條粗糙的牛舌頭在她臉上不客氣的來回抹,有一種粗粝的不舒服感。

楊又其實根本就沒見過牛舌頭,也不知道牛舌頭到底是粗糙的還是柔軟的,她只是覺得這樣形容很貼切。

從酒店到山丹軍馬場要接近三個小時的路程,路敬堯将車開的很慢,遇到好風景他便出聲提醒楊又看外面。

楊又其實不怎麽想理他,但管不住眼睛,從一開始的斜眼偷摸看,慢慢就變成了扒着窗戶看。

雨水洗滌萬物,一切都變得嶄新,一眼望去,鮮綠一片,更何況還有陽光的加持,生機勃勃景象讓她沒那麽喪氣了。

路敬堯開了差不多四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楊又下車後聽見他向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介紹自己。

“這是我太太。”

“你好。”那人向楊又伸手,露出白得亮眼的牙齒。

楊又從來沒見過這麽白的牙,怔了一下才伸出手,“你好。”

手一觸即放,路敬堯擁着楊又對那男人說:“走吧。”

楊又安靜聽着他們的交談,知道了這個男人叫賀永平。

賀永平走在前面說:“你們來了就住我家裏,沒必要去馬場裏的民宿住,我家裏有馬,還有草場。”他轉過頭來笑,“想騎多久就騎多久。”

楊又被他的笑感染,笑着點頭,路敬堯也在一旁說:“聽你安排。”

楊又到賀永平家裏見到了他的妻子,叫黛琛。

黛琛笑起來也很好看,她穿着少數名族的服飾,漢語說的沒有賀永平好,但依舊很健談,熱情地拉着楊又坐下,往她手裏遞奶皮子。

楊又接過後,在三個人的注視下紅着臉往嘴裏塞,她笑着說:“真好吃。”

黛琛又問她:“你要不要喝酥油茶?”

楊又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茶已經遞到她手上了,她再次在三個人的注視下喝了一口。

“好香啊~”她臉紅的像熟透的大蝦,求救地瞥了路敬堯一眼。

路敬堯無視她的眼神,含笑對兩人說:“我太太比較害羞。”

說完,三人都齊齊笑了出來,只剩下楊又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她低頭再次抓起一塊兒奶皮子往嘴裏塞。

賀永平說:“中午随便吃點,晚上再好好招待你們。”

路敬堯拍了拍他肩膀,“都是自己人,別整得太過了,太過了下次就不好意思來了。”

“貴客來了,我不能失禮,今晚必須喝酒!不醉不歸!”

楊又不知道他們之間有怎樣的淵源,但大抵是很熟的。黛琛去準備午飯了,沒一會兒賀永平也出去了,牛毛帳篷裏只剩下他們兩人。

楊又有一肚子的疑問,最後憋的不行了才悄悄對路敬堯說:“我剛才以為他是漢族。”

路敬堯只一眼便知道她的疑惑,他說:“賀永平是他的漢族名字”

“他是什麽族?”

“裕固族,他們一般都會有三個名字。”

楊又更加好奇了,盯着路敬堯問:“他的裕固族名字叫什麽?”

“蘇合爾。”

路敬堯還想跟她講的更明白一點,黛琛就進來了,談話戛然而止,楊又意猶未盡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講話。

中午吃的是燙面烙餅,還有雜碎湯。楊又和黛琛小聲的說話,路敬堯和賀永平則是大聲地讨論一些時事。

這讓楊又想起楊良平來,男人都一樣,聚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題,聊球,聊馬,聊國際新聞。

路敬堯對這裏好像很熟,午飯後他就拉着楊又去草場騎馬了,楊又哪會這項技能,手足無措地站在馬匹旁。

“不是很能耐嗎?怎麽這都不敢?”路敬堯開始激她:“這馬又不咬人。”

“可它會踢人,萬一被踢着了會死人的!”

楊又以前看過不少新聞,馬一腳就能将人的肋骨踢斷好幾根,比起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她認為馬的屁股更加摸不得,越是這樣想,就越排斥,又往後退了兩步。

“喲,你還挺惜命啊。”路敬堯陰陽怪氣地笑,他伸手戳了戳她腦門兒,“求我,求我我就帶你騎。”

楊又迎着光,被太陽照的臉頰發熱,她沒了耐心,轉身就要走,嘴裏還吐槽道:“我又沒說要騎馬,是你自己要騎的,是你硬逼着我來的。”

路敬堯看着她氣沖沖的背影覺得好笑,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就将人又抱了回來。楊又本來還在掙紮,一靠近馬就老實了。

“我帶着你騎,你怕什麽?”路敬堯翻身上馬,再俯身托住楊又的腋窩,像抱小孩兒那樣将她抱上了馬。

楊又難得的老實,不哭不叫,只是身體僵硬得不行。

路敬堯逗她,“我現在對你做什麽你都會這麽老實嗎?”

楊又眼眶發熱,輕輕吸了一下鼻子,委屈巴巴地罵到:“禽獸!”

馬蹄聲踢踏踢踏,馬背上的兩人随着節奏前後輕輕搖擺,路敬堯貼着她的後背笑的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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